第 118 章
麒靈感覺身上又冷又臭，根本睡不著，無聊數星星的時候，看到窗外忽然出現的墨燭，進入謝泓的屋子說了許久的話，再出來徑直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她直覺不好。
墨燭這步伐走出了殺人滅口的架勢。
就算不是殺人滅口，被他認出自己也很麻煩，趕緊用手臂擋住臉，閉上眼睛裝睡。
墨燭準備將監視自家少爺的女人打昏，但是看清眼前的丫鬟后不由怔愣，怎麼有點像——
「庄柔？」脫口而出，聲音極低。
但麒靈還是聽到了，緊張得心臟縮起來。
墨燭遲疑片刻，退回謝泓身邊。
「少爺，那名女子看著很是面善？」試探說。
「你也覺得面善？她說我救過她，我看著確有幾分熟悉。」
墨燭沒忍住：「少爺不覺得她有幾分像庄柔嗎？」
謝泓眼前立刻浮現出庄柔圓滾滾胖乎乎的可愛模樣，生氣鼓起的臉頰讓人食指大動得想捏。可惜佳人已不在，他作為師兄沒護好她，自從接到她的死訊后，每次聽到她的名字心都彷彿被捏緊了一下。
「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斷然否定，「不要拿別的女人與庄柔比較，她們不配。」
墨燭不敢再言，「是。」再次走向耳房準備打暈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在榻子上縮成一團，他劈下手刀的時候發覺她的脖子幾不可見地縮了一下。
裝睡？
這就不是打暈能解決的了。
他將麒靈整個人提起來，像拎小雞一樣拎到謝泓面前，「少爺，她裝睡，可能已經發覺我們的計劃。」
她飛快搖頭，「沒有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不想惹事才裝睡的。」
謝泓居高臨下地看她。
「你怕惹事，那你覺得本官有什麼事可能會被你惹上？」
「謝大人做的肯定是大事，我一個小丫鬟，就是怕給您添麻煩、拖後腿。」
「大事？看來你知道得不少，那就只能殺人滅口了。」謝泓故意嚇唬她。
她錯愕地睜大眼睛，「你……」
墨燭在一旁提醒，「少爺，時間不多，早去早回。」
於是麒靈被二人捎帶上了。
謝大少爺金口玉言，說她如果路上表現得好或許可以饒她一條小命，然後問她知不知道難民點在哪裡，最好有近路。
「……知道，我就是從那出來的。」
這對謝泓來說是意外之喜。
墨燭小聲提醒可能是陷阱。
他頷首表示明白。轉頭與麒靈搭話：「你沒說過你是難民。」
「不好啟齒的事情自然不想說。」
「你的談吐不似難民。」
「難民不是生來就是難民。」
「可你說不記得過去。」
「失憶也不代表變成傻子，何況我只是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
這爭鋒相對的勁頭倒真讓他想起庄柔，不禁微微皺眉，將不合時宜的想法壓下去。
「你一個沒有戶籍的難民為何能去李府做事？」
「因為我長得好呀。」她用非常敷衍的語氣自誇。「雖然相比大人您是望塵莫及。」
墨燭沒忍住笑出來。
謝泓嘴角微翹，心安理得地接受對自己的誇獎。
三人戴斗笠走在路上。
大晚上，難民點除了部分地方沐浴在月光之下，其他地方都被黑暗籠罩，畢竟這裡沒人用得起燭火，賑災物資也不會包含燭火這種於難民無益的奢侈品。
謝泓要找難民打聽事情，但帶路權在麒靈手上，她遠遠避開莫錫元所在的地方繞路。
一棵大樹下，幾個難民圍在一起嘮嗑，各種粗言穢語不絕於耳。當他們說到跑出去一個漂亮女人去大官家裡做丫鬟的時候，謝泓和墨燭的目光都集中到麒靈身上。
「算那娘們運氣好，被兩個多管閑事的人給救了，還害俺們遭了好一頓皮肉苦。」
謝泓想起來前幾日確實幫一位姑娘攔下幾個難民，且不等他詢問就逃之夭夭，相當無禮。
如此想著，他拉著麒靈後退。
「你所說的救你之事到底發生在前幾年還是前幾日？」質問。
她沉默。
「看來是在前幾日了。本官最厭惡滿口謊言之人。」皺眉。
她低頭。
「當日我們二人戴了斗笠，你為何能認出來？」
「……您叫了手下的名字，我之前聽過謝司馬的近侍叫『墨燭』。」
「你一個丫鬟知道還真不少，都是從哪裡聽說的？」
「老爺與管家的議論。」
她回答得越是滴水不漏，他對她的懷疑越多。但現在不是盤問的時候，他讓她在原地老實等著，自己和墨燭上去與那些難民說話。
只要幾枚銅板，這些人就把他們所有知道的事情倒豆子似的倒出來。謝泓得知了不少賑災管理中的漏洞，譬如個別管事會剋扣難民工作所得，甚至反向難民索取物資，作為「保護費」、「孝敬費」，而他們這些交了物資的人就能在其他難民之中橫著走，再搶奪其他難民的工績，層層剝削。
謝泓壓著怒氣走回來。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尤其厭惡這些在他政績上添亂的跳蚤。
「你可知道姓陳的管事住哪裡？」他問麒靈。這個陳管事就是收受賄賂的管事之一。
她點頭，勤勤懇懇給他帶路，他這趟出來要若是能收拾掉一些難民中的垃圾自是再好不過。
他們到的時候這位陳管事正在大保健。
黑燈瞎火的，聽著屋內傳出的不可言述的激烈動靜，無聲的尷尬在外面的人之間瀰漫開來。
謝泓擰著俊眉，忍耐了片刻，屋內總算安靜下來，示意墨燭上去敲門。
「誰啊大晚上打攪老子好事！」
陳管事提著褲子走出來。
墨燭笑呵呵地與之攀談，奉上錢財，打著尋找失蹤親屬的名義套問出來許多事情。
就這樣，一個晚上他們走了不少地方，探問了不少人，謝泓心裡已然有所計較。
他們在天亮之前打道回府。
現在擺在謝泓面前一個重要問題就是如何處理麒靈這個知情者。
墨燭先行告退去處理一些事務。
謝泓打量麒靈片刻，開門見山問：「你為縣令做事？」
想也不想搖頭。
「那就是為這姓李的商賈做事？」
她面露為難之色，斟酌說：「我是這家的丫鬟，你要說我為這家做事也沒錯，但跟你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有所不同。」
他聞言笑了。
「本官姑且相信你，去換身衣服再過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