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夜
一個月後,一頂花轎從靈山派長途跋涉抬到了白綾飄飛的青松山庄山門之外。
白羽寒死後,在嵩山派掌門兼武林盟主庄洪恩和各大派掌門人的調解下,青松山庄與靈山派達成和解:靈山派掌門人柳震之女柳依依下嫁白羽寒胞弟白羽辰,來化解兩家恩怨,同時,靈山派以西南六鎮漕運權做陪嫁,拱手送與青松山庄,青松山庄則在兩人成親當日交出獨門解藥給柳廷昊解毒。
按說,靈山派占理,不該如此委曲求全,可青松山庄作為江湖第一大財團,富可敵國,與朝廷關係盤根錯節,任誰也得罪不起,所以靈山派明知嫁到青松山庄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可也只得犧牲柳依依,來換取獨門解藥,去救已命在旦夕的柳廷昊。
如今年芳十六的柳依依,自幼便與柳廷昊兄妹感情十分深厚,聽到這樣的和解條件后,毫不猶豫地坐上花轎去往青松山庄。
送親的隊伍被阻在青松山庄門外已經整整四個時辰了,青松山庄不但沒有絲毫辦喜事的樣子,居然全庄素稿,好似辦喪事。來送親的所有人都很泄氣,送親的主事是柳震的二徒弟魏大同,他已經與看門人溝通了數次,轉讓漕運權的文書和裝著嫁妝的箱子也送了進去,可山莊只是傳話讓等著,再無其他動靜。
魏大同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來到緊閉的山門前舉手剛要再次拍門,突然聽到背後有個聲音傳來:「二師兄,且慢!」
魏大同回頭一看,柳依依已經下了轎,用手將蓋頭撩起個角,正四下打量。
魏大同趕緊走過去,對柳依依說道:「依依,你怎麼下來了?」
柳依依一笑,對他說道:「算了,二師兄,敲也沒用……」邊說,柳依依舉步來到山門前,一撩裙擺,直直跪了下去,然後雙手扶地,以頭觸地,長跪不起。
魏大同跑到她身邊伸手去拉她,口中說道:「依依,你……你這是幹嘛?」
柳依依沒有起身,說道:「你不想救大哥了?」
魏大同看了看柳依依,又看了看緊閉的山門,嘆了口氣,也挨著柳依依跪了下去,其餘送親的人一見,也都紛紛跪在了兩人身後。
靈山派所有人跪了一地,足足有一個時辰,天色已經暗了,青松山庄的東邊角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緩緩走了出來,他來到魏大同面前,伸手遞給他一個小藥瓶,魏大同忙伸手接過,揣進懷中。
這人用手一指柳依依,說道:「她跟我進去,其餘人都回去吧。」
魏大同忙道:「我們還有兩個陪嫁丫頭……」
柳依依忙跪直身子,隔著蓋頭對魏大同說道:「二師兄,你帶著大家快回去吧,我自己進去!……回去替我告訴爹娘,一切安好,讓二老不要惦記我……」
魏大同聞言,心裡不是滋味,看了看柳依依,一跺腳,說了聲「你……保重」,轉身帶著人離開了。
柳依依以手支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揉了揉跪得酸痛的膝蓋,對來人說道:「請您帶路。」
這人鼻子里哼了一聲,轉身朝角門走去,柳依依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撩起一點蓋頭,快步跟著進了角門,角門隨即關閉並上了鎖。
柳依依站定,聽著背後鎖鏈撞擊發出的冰冷的聲音,心裡升騰起陣陣寒意,她苦笑了一下,跟著這個人向山莊里走去。
青松山庄依山而建,佔地面積廣大,樓閣亭台水榭林立,建築氣派。
柳依依低著頭跟在白衣男子身後,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了一個小院落,男子走過去推開房門,說了聲「到了」,柳依依用手提著裙子,扶著房門,邁步走了進去,緊接著身後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
柳依依用手將頭上的蓋頭往上撩了撩,借著桌上蠟燭的光亮,她舉目在房中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是一間裝飾簡單典雅的廂房,屋內用品一應俱全,雖沒有任何大婚的喜氣,但至少不是一間下人房,這對柳依依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
柳依依緩步來到床前,輕輕坐下,將身體靠在了床柱之上,心說,這大概就是自己以後生活的「冷宮」了,這樣看來,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她的生活了。
這樣想著,柳依依突然覺得心裡很踏實,她不禁莞爾一笑,撂下蓋頭,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連日來,加緊趕路,她早已身心俱疲,今日從早到晚水米未進,剛剛又在門外跪了一個時辰,整個人疲累不堪,倚著床坐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得房門被大力推開又重重合上的聲音,柳依依一下子驚醒,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突然有人衝到了她的面前,一股衝天的酒氣撲鼻而來,然後有人一把將她頭上的蓋頭扯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柳依依順勢仰起臉看去,就見面前站了個二十二三歲的白衣男子,渾身散發酒氣,兩眼通紅地盯著自己。
柳依依都沒看清這人長什麼樣子,就突然被他一把薅了起來,柳依依「啊」的一聲喊了出來,嚇得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白衣男子很顯然已經喝醉,腳步有些虛浮,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柳依依,又一把將她推坐到床上,然後伸手抓住她身上的喜服,一下子給撕開扯了下來,順手拋在了身後。
柳依依被剝了喜服,身上只剩下一套紅色中衣,她大驚失色,雙手交抱胸前,迅速退到了床里,渾身發抖地看向白衣男子。
男子哼了一聲,伸手去抓柳依依的肩頭,柳依依大駭,迅速向一旁躲,縮進了床角,已經沒了退路。
男子瞪著通紅的眼睛看了看柳依依,向前一探身子,一把揪住了柳依依肩頭的中衣。柳依依嚇得大叫:「你要幹什麼?你放開我!放開!」
男子看了看拚命掙扎的柳依依,突然鬆了手,身子有些搖晃,他伸手撫了撫額頭,口中恨恨地說道:「放開?你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
柳依依聞言,渾身一僵,緩緩放下了交抱於胸前的雙手,低下了頭,低聲說道:「是啊……我是來……還債的……」然後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眼角有淚輕輕滑落。
男子身體又晃了晃,顯然是喝了太多酒,頭腦已經有些不太清楚,他一下子坐到床上,又看了看柳依依,嘴裡嘟囔著:「還債……嗯……誰的債……誰……」還沒說完,他就翻身倒在了床上,睡了過去。
此時,柳依依已經淚眼模糊,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子,心說,他大概就是白羽辰吧——自己要嫁的人。這樣想著,她又難過起來,抱著膝蓋將自己縮在角落裡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將他吵醒。
窗外,月如鉤,風凄凄,此時的柳依依還不知道從明天起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