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Ⅴ

上帝從書殿走出來回到寢殿。

他坐在硬梆梆的石床上，神思不定：路西菲爾的音容笑貌深刻地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充滿了誘惑力——雖然路西菲爾音容笑貌甚至言行舉止都和誘惑完全扯不上關係。

「……吾神？」創世之書湊過來。

「路西給吾安排了一個熾天使的身份，沒有神力的這一段時間，吾都會住在這裡。」上帝平淡地說道。

「……誒？住在這裡嗎？」創世之書聞言，呆住。腦海里莫名腦補出許多畫面，不少畫面還是帶顏色的。

「收起你那堆糟污的想法。」即使現在上帝沒有讀心的能力，但和創世之書相處了這麼久，對方想什麼還是一清二楚的。

「我才沒有呢……」創世之書小聲狡辯了一句，趕緊轉移話題：「您假裝熾天使，準備做什麼？據我所知，熾天使的工作還是非常繁忙的。」

「吾跟著路西。」上帝立刻做出回應。

「和副君殿下一起工作嗎？」創世之書努力按下一些奇異的腦補，換了個思路想了想，突然覺得有些驚悚，「您真的能勝任這些工作嗎？除了創世的六天，之後您就再也沒工作過了……」

「……！！」上帝怔忡了片刻，好像剛剛才想起這一茬來。

「而且，副君也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角色，我怕您跟在他後面要遭殃。」創世之書繼續補充道。

「吾先休息一下，時間到了叫吾一聲。」上帝暫時不去想，他躺到床上，暫時選擇了逃避。

創世之書見狀，也不多說，心想著讓現實好好捶打一下上帝也不錯。

太陽天的天光大亮之時，路西菲爾對所有熾天使發出通知，在恆星天大聖堂集合，開會。

阿撒茲勒早早地就來了，看到路西菲爾一大早地就在辦公的宮殿里，一時有些詫異。

「你怎麼就突然敬業起來了？」阿撒茲勒問道。

「不是敬業，是住到這裡了。」路西菲爾說道。

「好好的寢殿你不住，怎麼搬到這裡來？」阿撒茲勒突然想起什麼，壓低聲音，「寢殿里的那位，醒了？」

「嗯，是醒了，暫時無處安放，就先擱寢殿了。」路西菲爾解釋道。

「……啊？」阿撒茲勒面色古怪，並且覺得路西菲爾這波操作有點騷。

「幹嘛，一副我吃了大虧的表情。」路西菲爾覺得對方有些大驚小怪。

「你不覺得……」阿撒茲勒斟酌了一下，最後還是豁出去了，「你不覺得，那個天使和你長得很像嗎？」

「這怎麼能呢？」路西菲爾對此相當不解，「他是天使，我是怪獸，他怎麼能和我長得像呢？要真的像，那神造的是天使還是怪獸？」

「額……」一連串的「天使」和「怪獸」說得阿撒茲勒有些懵。

「你不會以為，我就長現在這個樣子吧？」路西菲爾猜到些許對方的心思，指了指自己的臉，好笑地說道：「不是不是，我這是靈體的狀態，是沒有心核的。心核所在的軀殼才是我的本體。」

「那你的本體長什麼樣？我都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路西菲爾笑了，「有機會再說吧，畢竟那麼大的一隻怪獸如果突然出現在天國，很容易引起慌亂的。」

「……？？」阿撒茲勒聽著，一邊在想象路西菲爾的本體會是個什麼模樣的龐然大物。

上帝是在他們討論容貌相似的時候到的，原本他對這個問題不是很在意，但聽到路西菲爾的回答，他的心中又很不是滋味：這分明是在提醒自己，路西已經不是自己的天使，而是被混沌重塑的怪獸。

「哦，你來了。」路西菲爾轉眼就看見上帝出現在書殿門口，「我要召集熾天使開會，你需要和大家見個面嗎？」

「？！」聽到路西菲爾的喊話，阿撒茲勒心裡一突，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

「吾……我需要去嗎？」上帝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天使的身份，只得勉強改掉自己的說話習慣。

「那麼多熾天使都看見你了，而且大家都很關心的情況，你不去露個面實在說不過去。」路西菲爾如此說道。

「……知道了。」原本上帝不願在天使面前刷存在感，但聽到路西菲爾這麼說，只能順勢答應了。

書殿外頭傳來敲門聲，貝利亞在看到銀髮天使的瞬間，詫異了一下，隨即就把視線移到路西菲爾身上：「殿下，準備好了嗎？熾天使已經到齊了。」

「好了，走吧。」路西菲爾也不廢話，叫上一干天使，一道兒離開了書殿。

這期間，上帝走在最後面，看著前頭的三位，自在的談論，關係似乎很是熟稔。上帝獨居至高天的聖殿，平時也只允許熾天使晉見。但作為神，他和熾天使們之間也鮮有交流，即使說話，也都是命令式的、沒有感情的神諭。而天使則是跪拜地聆聽自己的旨意，之後兢兢業業地去完成神諭。

上帝心中生出了莫名的羨慕。

好在星辰宮距離大聖堂不遠，很快一行人就來到會議廳內。

「讓各位久等了。」路西菲爾站到上首的位置上，拉開了自己慣常坐的椅子，示意上帝坐下，「首先，我要向各位介紹一下，吾神創造的新的夥伴——熾天使，雅威。」

上帝神色淡然地頷首，算是一個見面禮，之後他便順理成章地坐下，也不去在意其他熾天使們的臉色。

眾位天使面面相覷，心想這位新造的天使什麼來頭，居然能坐在首座上並且讓路西菲爾讓位。還有就是雅威的樣貌也引起了眾位天使的關注，銀髮金瞳，據說上帝也是如此！而且……他和殿下居然還有好幾分相像？！

（為何吾神要創造出雅威？）眾位天使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了同樣的疑惑。

「雅威……殿下，您的身體沒事了嗎？」拉斐爾記起前幾天路西菲爾讓自己給他看診的事，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能活蹦亂跳，應該沒大問題。」路西菲爾說道。

「額……」拉斐爾一時無語。

「吾神有旨意提及雅威殿下的任職嗎？」梅塔特隆問道。

「沒有，不知道，別問我。」路西菲爾乾脆地三連。

「那他什麼都不做？」薩麥爾眉頭一蹙。

「要不，我把雅威安排到你那兒去？」路西菲爾反問，「省得我想得頭禿？」

「……」不止是薩麥爾，另一頭的上帝的面色也沉了一下。

一旁的阿撒茲勒差點笑出聲，心想路西菲爾嗆人的功夫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你還是自己美麗著，我的頭禿不禿就不勞你關心了。」路西菲爾重新開口，「既然神沒有明確的旨意，就讓雅威先跟著我，看看哪裡有合適的職位，再讓他上任。」

路西菲爾的話完全沒有徵詢的意思，全然自己做主。

上帝坐在上首，冷眼瞧著，似乎熾天使們皆以習慣這種模式。

「接下來，才是重點——」路西菲爾把目光移向右側上首的拉貴爾，「拉貴爾，現在起撤銷你熾天使長的職位，近期我會任命新的熾天使來擔任這一職位。」

路西菲爾說得平靜，但下面確實瞬間激起軒然大波。知道前因後果的天使並不詫異於路西菲爾的決定，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發作；不知道內情的天使則是驚異於路西菲爾的這一決定，覺得他根本就是趁著上帝進入沉睡趁機排除異己。

「理由？」拉貴爾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嘴角邊掛著一抹不屑的冷笑。

「能不配位？」路西菲爾毫無畏懼地與其對上，「或者，德不配位？」

「副君殿下這一決定，吾神知道嗎？」拉貴爾看著路西菲爾，目光中沒有一點對副君應有的敬畏。

「吾神冊封我為副君，讓我執掌天國事務，你忘了？」路西菲爾反問，「還是說，熾天使長殿下忘了自己干過了什麼事？」

坐在上首的上帝微微坐直身子，側耳傾聽。這一段時間因為黑暗神格的緣故，讓他忽略了下界的情況，沒想到短短的時間裡就能出這麼多糟心事。

「拉貴爾殿下，您故意扣著天使軍的權柄，連談判的時候都不肯放權，使得副君殿下幾乎是只身前去談判。您怎麼解釋？」烏列爾從談判回來就想問這個問題，現在有機會他當然沒有放過。

「副君不也帶了你和米迦勒？怎麼能算『隻身』呢？而且，你們不也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嗎？」拉貴爾避重就輕地說道。

「……」被提及的米迦勒不認同地眉頭緊蹙。

「能回來那是殿下本事大，如果換成你恐怕只能死在那裡頭了吧？」阿撒茲勒毫不客氣地反問回去。

「哼，誰知道你心裡安了什麼心思，副君一來你就跟屁蟲一樣的黏上去，生怕他看不見你似的。」拉貴爾不掩輕視地說道。

「你？！」阿撒茲勒似是被戳中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痛處，一拍桌子，怒視著拉貴爾。

「你自己不長腦子，還不允許別人不長眼睛嗎？」發難的是拉斐爾，他要是毒舌起來也很要命：「不如請拉貴爾殿下解釋一下你削減月星天的城防護衛，還有修建法陣扣留法天使的事？」

削減城防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墮天使闖入天國如入無人之境，逾越節的聖典被墮天使擾亂，天國因此蒙羞。

「我作為天使軍的長官，自然是有調動人馬的權力。至於修建法陣的法天使，是拉結爾擅自留下的，那與我無關。」拉貴爾說得理所應當，順便他瞧了路西菲爾一眼，冷哼一聲：「至於拉結爾為什麼要留人……」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貝利亞猜拉貴爾想說出拉結爾的預言，立刻出言止住了對方的話頭，「還是先收拾好你自己的爛攤子吧。」

拉貴爾像是發現了獵物的毒蛇，眼中帶著某種惡毒的譏誚：「貝利亞，你也一樣。得不到吾神的恩寵，就轉頭效忠路西菲爾……吾神沒有公布，是吾神的慈悲，但你不過是個卑劣的造物，配不上熾天使之位！」

拉貴爾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癲狂，逮到誰就狠狠地咬下去，也不管對方是誰。

被拉貴爾如此一說，上帝這才把視線放在貝利亞的身上：那是他創造的第一個天使，但因為不得法最終讓天使染上了黑暗。因為這樣的緣故，上帝的視線總是下意識地避開這個不完美的造物。而貝利亞也感受到了造物主的不喜，所以從不主動出現在上帝面前，在聖殿晉見的時候也總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一言不發。

（是吾做錯了嗎？）上帝發出自問。天使染上不可洗滌的黑暗，並不是天使的過錯，是造物主的過失……

其餘眾天使聞言，皆是噤聲，不安地視線在兩者之間徘徊。

「卑劣的造物？」貝利亞面色不善，「那就請你說說看，我怎麼個卑劣法？」

「好了，你們就別再……」梅塔特隆不欲同伴發生這種惡劣的爭執，想要出言制止。

「讓他說！」貝利亞罕見地動了怒，甚至連破了音也不自知。

「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拉貴爾勝券在握，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一時間，會議廳的氣氛凝滯，某一種特殊的情緒被積壓到了頂點，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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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面無表情）：吾都不知道吾的熾天使們一團糟糕。

路西菲爾：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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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會議廳這一場寫得像宮斗……上帝麾下的天使真的會這麼烏煙瘴氣嗎？我不知道╮(╯▽╰)╭

反正只是一篇小說，別太較真，較真就沒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