Ⅷ

路西斯的生命似乎就定格在這一瞬間。下一秒，衣袍內里的骨架被徹底地毀滅，黑色的衣袍就軟趴趴地泄了氣。

「哦，不！」沙利葉忍不住驚呼出聲。

也難怪，明明先前漂亮地擊殺了惡魔巨人王的幻象、剛才還能若無其事地挑釁黑暗神的傢伙，居然就這樣輕易地死了？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也不得不叫人感嘆一聲，戰局瞬息萬變，不到最後一刻，都無法確定成敗。

「呼」的一聲，黑色的衣袍破布一樣地落在地上，無人問津。

「好了，礙事的傢伙消失了——」黑暗神不再搭理那一堆布料，提劍走到光明神的跟前，「現在有必要分出勝負了。」

「是的。」剛才的小插曲已經為其爭取了片刻恢復的時間，此時光明神已經站起。他注視著勢在必得的對手，緩慢且篤定地說道：「而你，輸定了。」

「好大的口氣——」黑暗神舉起了神劍，下一秒，他的動作戛然而止。

「不，不可能……」黑暗神驚恐地察覺到自己現在居然沒有一點力氣，想要運氣聚集黑暗之力，可自己卻無法發出號令的聲音。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黑暗神陷入極度的暴躁和恐慌，「卑鄙的野獸，你給我出來！出來！面對我！」

「好啊，我這就如你所願——」黑暗神的耳邊傳來一個平平無波的笑聲，周圍憑空瀰漫開一片黑色的煙霧，落在地上的黑色布料充了氣似的重新站立。與此同時，趁著黑暗神不備，黑色的身影驟然閃現在黑暗神的身前，一擊重拳擊打在對方身上。

失去神力加持的神明如同一個無力的偶人，垃圾一樣地被打出一道拋物線，然後狼狽地跌落在地上，全然沒有了先前不可一世的姿態。

「總算是揍了你這一拳，真是暢快極了。」路西斯滿意地收回了拳頭。他轉身，朝向光明神：「好了，現在該輪到你的表演了。」

「……」光明神一時心情複雜：原以為這爭奪最終統治權的戰爭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沒想到就這樣鬧劇一樣的收尾。雖然勝利的天平倒向了自己這邊，但驟然得到勝利果實的光明神卻無論如何也喜悅不起來。

「是覺得我在使詐嗎？」路西斯見光明神遲遲未有動作，催促了一句，「你放心吧，這傢伙死了，我才能拿到他的一半神格。」

（是在打神格的主意嗎……）光明神依舊懷疑這個「盟友」的用心。但是，此時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有消滅了他的主體，才能完全奠定自己作為神獨一無二的地位。後面神格的事情再徐徐圖之也不是不行。

機不可失，光明神亦不再多慮，他執劍走到黑暗神的身前，舉起聖劍，劍鋒直指黑暗神的心臟之處。

只要這一劍刺下，這場戰爭就結束了。

「呵，我不會向你求饒，如果以為在這場戰爭里戰勝我就能高枕無憂，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此時的黑暗神沒有一點反抗的力量，他已經知道自己必須要接受這一場毫無尊嚴的失敗，但神的尊嚴使得他即使在落敗之時也依舊高高在上。

「你放心。」光明神純金的眼瞳中沒有一絲情感，「我必定不會給你捲土重來的機會。」

說著，一道血肉撕裂的聲音傳來，聖劍刺進了黑暗神的心口，濃烈的光明之力從傷口進入開始侵蝕黑暗神的神體。光明之力如洪水一般遊走遍黑暗神的四肢百骸，很快黑暗的神體開始被逐漸消解，從其體內飛出黑色和金色的顆粒。

「我會留著我的意識注視著這個世界，我也必定會以其它的形態奪回世界的統治權……」黑暗神的身影開始淡化，但不甘的聲音清晰地貫穿了所有生靈的聽覺。他最後的目光沒有放在最終擊敗他的對手身上，而是落在不遠處靜靜矗立的黑色的身影上，「可恨啊，我竟然敗給了一隻來路不明的野獸，但終有一天，你將承受十倍百倍的屈辱！」

如迴光返照般的，黑暗神發出了最後的詛咒，振聾發聵。

黑暗神的形體徹底消散於黑暗的空間中，一個核心形狀的東西顯形。隨即這顆核心自動地一分為二，一半飛到了光明神的身邊，一半飛到路西斯的手裡。

——黑暗神的神格在脫離了本體之後，受到聖言的作用，自動分成兩半，各尋歸處。

「你的箴言我會牢記於心。」路西斯伸手接過這一半的黑暗神格，只是淡然地道了一句。確認了是黑暗的神格之後，他就將神格收入衣袖之中。他對待神格的態度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戰利品罷了，全然沒有額外的重視。

「合作愉快。」分道揚鑣之際，路西斯特地和光明神道了一聲，「在此告辭。」

「得到神格之後，你要做什麼？」先前，光明神已經動用神力看到路西斯那邊發生的事。不得不說，眼前這個不見真容的角色確實很有一套，連不可一世的黑暗神都中了他的計謀，無可翻盤。

（若是他要吞併這個神格……）光明神不得不生出危機意識。

「沒想好。」路西斯回答得很乾脆，「不過光明神可以放心，我對成為神沒有興趣，所以我不會考慮去吞併這個東西。」

「……」光明神得到了回答，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許久，他決定放棄，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願意到吾的領土來嗎？」

神明身後的天使們也聽到了光明神的問詢，神色各異。

（想方設法地要得到我手上的神格嗎？）路西斯有些無趣地想。

「現在，整個世界都是您的領土了。」路西斯沒有直接回應光明神的問題，「您所說的，我會認真考慮的。」

「好，吾等著你來。」光明神微微頷首，語氣篤定，竟像是認定路西斯遲早會臣服於他一樣。

路西斯沒有回應，只是隨意揮了揮手便離去了。

光明神身後的天使們早已議論紛紛：

「天哪，我還是第一次聽見父神用這麼溫和的語氣說話！」沙利葉不掩神情，興奮地說道：「他究竟是誰？能夠讓父神如此垂青與他？」

「是誰我不知道，但是他能讓黑暗神如此忌憚並且徹底敗北，肯定不是簡單的角色。」加百列說道。

「那他會來天國嗎？」沙利葉迫不及待地問道：「如果他來天國，他會處在什麼位置？」

「如果他要是來天國，他的地位必定不會低，恐怕還會凌駕於我們之上。」回答這個問題的是烏列爾。

「不會吧？」薩麥爾覺得烏列爾是危言聳聽，「他連天使都不算如何能凌駕於熾天使之上？」

「正是因為他不是天使，也非造物，他才會有資格在我們之上。」烏列爾並不認同薩麥爾的觀點。

「喂喂，難道你就想讓一個外族引領天國嗎？」薩麥爾見烏列爾的神情認真不似作偽，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一切都有父神決斷，我等只要服從即可。」烏列爾平靜地說道。

「切……」面對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薩麥爾只有敗退的份。

「我怎麼感覺薩麥爾你憋著一股怨氣呢？」阿撒茲勒不懷好意地輕笑了一聲。

「……你？！」薩麥爾聞言一陣慍怒，恨不得立刻給在這張「賤人臉」上呼上一拳。

「唉，我倒是很希望他能來到天國，成為我的夥伴。這樣的話，就能好好地教育教育那些喜歡裝模作樣的傢伙。」阿撒茲勒一臉輕佻，也不知他是真情還是假意。

「你怎麼就知道他一定能成為你的夥伴？」烏列爾難得多問了一句。

「本能！」阿撒茲勒洋洋得意地說道：「他那麼帥，肯定是我的夥伴~」

「……」不止是烏列爾，其他的夥伴們聽到阿撒茲勒這番說辭皆是無語。末了，烏列爾才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過度自信可不是什麼好事。」

「好了！」阿撒茲勒本還想反駁，卻被前面熾天使長嚴厲的聲音打斷，「父神面前，你們這般成何體統？」

天使們的討論只能就此為止。

（不愉快……）路西斯緩緩地飛離黑暗深淵，即使最後的戰鬥獲得了勝利，他也依然沒有過多情緒。一向內心無波的他，此時卻罕見地生出了不悅的情緒。

至於為什麼會感到不悅，路西斯自己也說不清楚。從出生到現在，他鮮少會產生情緒，任何時候他都維持著旁觀者的姿態，即使他在混沌的領土上被擁戴為至高無上的賢者大人，也極少干涉統治者們的想法。

（算了……還是不要和這些光明世界的傢伙過度來往比較好。）路西斯看到了黑暗深淵的出口，就不再多想，想要趕快回到混沌的領土去。

「天哪，你可總算出來了！」還沒等路西斯反應過來，斯萊普尼斯咋咋呼呼的聲音就飄過來，「怎麼去了這麼久？戰況很激烈嗎？是你獲勝了嗎？」

「一個一個問，我的語速沒你那麼快。」連珠炮似的問題轟得路西斯有些暈眩，他抬手止住了斯萊普尼斯接下來的發問，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理清自己的思緒。

「哦，哦……」斯萊普尼斯老實的住嘴了。

「外面的時間過去多久了？」路西斯問道。

「三，三年了……」斯萊普尼斯小心地回答道。

「？！」他有想過黑暗深淵內與外界會有一定的時間差，沒想到會差得這麼離譜。與此同時，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關於「深海時代」的語言，頓時感到不妙。

「你，你先別激動。我還沒說完——」斯萊普尼斯接著說道：「在這期間聖殿的騎士和聖壇的祭司聯合起來發動兵變，女王被殺，整個領土都被毀滅了！」

「什麼？！」路西斯的聲音因驚訝抬高了好幾度。他抬頭，望向黑暗夜空中唯一的星辰。

晨星的光輝落在遙遠的混沌城池上，透過這顆星，路西斯確確實實地看到了被徹底摧毀的城池，那裡已是硝煙瀰漫、遍地屍骸，到處都流淌著墨色的膿漿，從天空俯瞰，確實很像是王城被深色的海水浸泡了一樣。

視線轉到王城之上，統治者的王位也已崩塌，一個像爛泥一樣的怪物在流淌著。而這個怪物上似乎還有卡著一個腐爛的軀殼，那張臉……

路西斯不敢再看下去，四肢百骸充斥著攝魂的寒意。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斯萊普尼斯見路西斯久久沒有回應，不得不憂心起來，「要回去嗎？」

「當然。」路西斯跨坐到八足馬的背上，「我要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緊接著就是八足馬的嘶鳴，鐵蹄奔走，沖向了新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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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神不會這麼快就gg的，後期還會以其他形式繼續撕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