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回顧自己二十年的人生，明曦覺得自己有幸亦有不幸，同族血親視她為不祥將她丟棄山野，毫無瓜葛的人對她伸出援手救她性命，年少時她就明白，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血親。曾經她以為親情是人生的起點，是每個人賴以為系永遠剪不斷的線，如今她笑自己的單純，這世間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掌門師叔和少陽派所有的人，包括玲瓏都因為自己的立場逼迫璇璣，她這個師姐，也只能為璇璣做這麼多了。

「為什麼要那麼說，為什麼不顧及自己的名聲？」昊辰蹲下身直視明曦，天知道在首陽堂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自己，在她說痴戀禹司鳳的時候，他不僅想立刻殺了禹司鳳，還想把聽到的那些人都趕出去。有些人是自己能做到什麼就要求別人也要做到什麼，昊辰自從說過他不喜歡璇璣，就再也未對璇璣做過超過師兄妹的舉動，而他這麼做一方面是他確實喜歡明曦，喜歡到了從精神上到□□上的佔有，所以即使知道是假的，他不願意她與別的男子有瓜葛。

「其他兩派咄咄逼人，我想不出其他保全璇璣的辦法。」

「這些事自有我來處理，你無須操心，你現在該做的是修道成仙！」昊辰此時已經對璇璣不抱有太多的希望，璇璣的父親和姐姐，少陽派的師兄弟如果都不能讓她回頭，那他又何必去白費力氣，還不如另做打算。眼看他就要重回天界，在離開之前他需要想個辦法，讓琉璃盞萬無一失，最好還能帶走明曦。

「師兄，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明曦終於明白，璇璣為什麼不想當戰神，不想成為盟主，沒人會喜歡整日面對血腥與殺戮，和一張張離死之前或是痛苦或是怨恨的臉。

「不會太久的，只要殺光天墟堂和離澤宮的妖，這一切都會結束。」昊辰撫去明曦頭上的霜雪，「沒有妖再打琉璃盞的主意，三界太平，少陽派維護正道會受世人敬仰，玲瓏和敏言不會再被人指指點點。璇璣斬妖除魔功德圓滿自會重回天界，到時候你們可在天界重逢，這樣的結局豈不圓滿？」

昊辰描繪的未來很美好，可那不是璇璣的美滿也不是羲玄的，那個為戰神捨去一身仙骨陪她歷劫的人，那個連名字都不被璇璣所知道的人。羲玄幫了她很多，可她什麼都為他做不了，明曦茫然，整個人充滿了無力感。

「戴上這個，明霞洞就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昊辰拿出珠花模樣的東西遞給明曦。

「這珠花上面是什麼？」

「凌霄花。」飲星露而成的天界之花，「來，師兄幫你帶上。」

昊辰捧著明曦的臉將珠花插.進她的髮髻之間，明曦頓時覺得寒冷刺骨的明霞洞變得溫暖如春，一直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下來，眼皮也感覺有些沉。

「睡吧。」昊辰施法在明曦頭上輕輕一撫，明曦便歪頭睡了過去。抱著睡過去的明曦回房后，昊辰為她掖好被角，眼神描繪著床上之人如畫的眉眼，眼神纏綿又克制，最終在寂靜夜色的縱容下，在少女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直繞枝幹凌霄去，猶有根源與地平。不道花依他樹發，強攀紅日斗修明。」昊辰自語自語，聲音低得近呢喃耳語，「所以，柏麟帝君最喜歡此花。」

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昊辰才強迫自己走了出去，出了房門一個熟悉的背影一閃而過，昊辰挑了挑眉目光微凝，司命認命的走了出來。

「小仙參見帝君。」

「來找我有何事？」

「帝、帝君，小仙...小仙沒查到您師妹的雷劫，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司祿星君的仙籍薄上多了一個名字，正是您的師妹。」

「不可能，」昊辰皺眉，「凡人飛升必遭天雷劫。」

「是、凡人飛升本是該如此，」司命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可這事小仙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就算五百年前，曇月並不是剔去了仙骨入了輪迴，而是歷劫，那這仙籍薄上寫的也應該是曇月的名字。可這...這事古怪的很！凡人成仙不經天雷劫，說明此人不在六道之內，不受天道管束啊！帝君，這事...這事是要稟告天君的啊！」

「住口司命，把你的嘴管嚴實！」昊辰眼神陰鷙的看著司命，「如果管不好你的嘴，也沒有留你的必要了！」

「小仙知錯，小仙知錯！」司命滿頭大汗的看著昊辰，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認為帝君要殺了他。「可是帝君，這事瞞不住的啊。」

「天雷劫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司祿那裡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小仙明白，小仙明白的！」

「明白還不趕快去辦！」昊辰高了幾個音，嚇得司命連滾帶爬。

「小仙這就去，這就去！」

昊辰看著司命的背影眉頭緊皺，一怒之下將房中的書案拍成了兩半。他可以設法引來天雷劫，可天雷一至，方圓十里之內都在天界的監控之下，屆時這具肉身也不能要了。即使現在隱瞞了過去，若明曦千年內再次飛升便是什麼都隱瞞不了。凡人修仙會遇到瓶頸，境界會停滯不前，而仙人修行圓滿也要受天劫考驗后，才能更上一層樓。神仙不能干預，否則歷劫無效，歷劫者本人法力不濟或是定力不夠做了錯誤的決定，就會死在劫里神魂俱滅。天界秩序森嚴，等級的高塔之下是無數隕落的神魂，若被其他仙人知道明曦成仙而不受天劫，她定會被剔骨剜心求死不能。

「明曦，你究竟是誰？我要怎麼做，才能保住你。」昊辰手指撐著頭，眼裡是化不開的憂慮。

兩日後，少陽派收到司鳳送來的宣戰書，要求他們三日之內交出琉璃盞，否則血洗仙門。璇璣沒想到司鳳如此不留餘地，昊辰提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攻擊，由璇璣在陣前親手斬殺魔煞星。因為要給其他兩派交代，明曦仍舊被關在明霞洞，敏言和其他弟子戰意盎然，玲瓏憂心忡忡。小陽峰上，明曦和玲瓏看著璇璣帶領著三派精英弟子，去攻打離澤宮。少陽派弟子心中都知道明曦是為了璇璣頂罪，待其他兩派的人馬一走，看守的弟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明曦，璇璣這次不會再對禹司鳳手下留情了，對不對？」

「玲瓏，你就這麼恨司鳳嗎？他沒害過你。」

「他是妖啊，明曦！他欺騙了璇璣，害得其他人對璇璣不滿對少陽質疑，還害得你受罰，這些你都忘了嗎？」相比玲瓏的激動，明曦要平靜得多，杏眼裡閃著點點星芒。

「正邪善惡都需要自己決定，人生亦是如此。」

「明曦，在說什麼？」玲瓏聽得雲里霧裡，明曦呼出一口濁氣轉身回了明霞洞。

系統提示：您已領悟太上忘情訣九階真諦，獲得技能【忘情觀天命】

系統提示：您已領悟太上忘情訣九階真諦，獲得技能【天人合為一】

系統提示：您已滿足天仙標準，是否飛升成仙？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我是人也做不到把所有人都當成狗。」明曦揮了揮袖子，毫不猶豫選擇了否。

僅過了一日，敏言和和陽師叔匆匆忙忙進了明霞洞，明曦看他們臉上並無喜色，知道這次討伐離澤宮之行並不順利。

「明曦。」

「弟子見過和陽師叔。」

「掌門傷勢過重，你快隨我出去。」

「師兄受傷了，怎麼會？」

「都是禹司鳳那個魔頭！」

「師兄，你怎麼樣？」房間里充滿了濃重的血腥氣，昊辰臉如白紙虛弱的躺在床上，搖了搖頭。明曦撩開他的裡衣，結實的胸膛上有一刀長兩寸的刀傷，位置離心臟很近。

「傷他的是神器，上面有鬼神之力。」

「你可有辦法？」

「我與師兄靈力相通，可以靈力助他將鬼氣排出體外，只是之後他三年內都不能再動靈力了。」

「救人要緊，你運功我為你護法。」

昊辰這次傷得著實重了些，先前還能保持清醒是因為鎮獄神刀的鬼氣所折磨，待明曦幫他拔除了鬼氣就陷入沉睡，足足養了兩日才養回了些神智。屋內燃著沉香，像是冷泉混合著花木的清香，清新淡雅裊裊而升，身下躺著的床鋪精緻和柔軟，彷彿回到了天界.....意識漸漸蘇醒，昊辰剎那間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愕，隨後反應過來他還身在少陽派。柏麟帝君對身外之物不在乎不代表他沒有喜愛之物，可昊辰只是少陽派的弟子自然不能講究，他如苦行僧般活了十多年，突然又見到夕日熟悉之物，心下略帶懷念。

靠坐在床邊的明曦似乎困極了，連床上的人醒了也沒有發現，昊辰伸出手，憐愛的輕撫她的臉頰。感覺到臉上的異樣，明曦睜開眼，見床上的人含笑看著她，下意識的去摸昊辰的額頭，咕噥了一句不燒，又趴在床邊睡了過去。看著復又睡過去的明曦，昊辰覺得仙生十萬年的喜悅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一刻。他側躺下身，與床邊的人的額頭相抵，十指相扣。

「明曦，我不想只與你一世相守，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星辰隕落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