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英雄氣短
掛在房檐下的燈籠光線暗淡，輝映出少女的面龐依然清秀絕倫，凄美哀婉。一對眸子彷彿闖入群獸的小鹿，驚懼異常。
不是李棠兒的靦腆，沒有肖瑄瑄的刁蠻，更無黃小蓮的妖媚。
那是怎樣的一種美，肖國建未曾見過，初見前三位少女時都沒有過的感動，從他內心世界無法抑制的迸。不由自主向她們走了過去。
見他過來，母女二人輕提裙裾，同時深深躬下腰。
肖國建向少女伸出手，卻又趕緊收回。在這個時代，這一動作像有些流氓行徑了。
一對氣度不凡的母女，單身在外，連一名隨行下人都沒有，肖國建不免疑惑。少女從最初的驚懼中逐漸平靜。
「你，你們無端殺人，都是強盜嗎？」
語氣平淡如敘家常。清純得像曾未受過世俗的污染。
「倩卿，人家幫了咱們大忙，有你這樣說話的嘛！」
「倩卿姑娘，你說我們是強盜也無不可。」肖國建攔住母親的話，「生逢這年代，強盜也許勝過官府呢！」
三人都扭過頭，何翠兒正帶領車夫收拾屍體，準備拖往後面菜地埋掉。
「這些人拋屍在此，他們家人肯定都不知道，不應該告知一下嗎？」少女一雙眸子盯向肖國建，面色極是不忍。
她十七八歲，幼稚得如同兒童。
天空中星星漸漸隱沒，庭院內幾棵大柳樹紋絲不動，西南方一道閃電隱約可見。山雨欲來的天氣更加悶熱。肖國建掏出摺扇呼呼扇動。
「姑娘考慮周到，最好再請上幾個和尚，替他們度一下亡靈，好讓他們快點升入西方極樂世界。」
「讓公子見笑了。」母親告訴肖國建，倩卿自小生於深宅大院，如果不是她父親造遭人陷害，家又被抄了，說什麼也不會讓她跟自己拋頭露面進京告這個御狀。
需要進京告御狀，仇家的來頭肯定不小。這次卻是倩卿告訴他，他們告的是當朝權臣鰲拜。父親原是一省按察使，因為阻止鰲拜部下擅自圈地，鰲拜壓迫總督以通匪之罪將其押入大牢，整個家也被鰲拜賞賜給他的部下。她們是偷偷逃出來的。
「又是這個鰲拜，此獠不除，俺們中原百姓還有日子過嘛！」肖國建手中摺扇「啪」的折斷。
這位肖公子因為她們的事情，將摺扇氣得折斷。倩卿返回房間，拿出一把湘竹扇子遞到肖國建手中：「禮輕人意重，請大哥收下。」
肖國建跟肖瑄瑄之間斬不斷理還亂，其中魚腸短劍起到很大因素，現在倩卿又是以摺扇相贈，棠兒心裡一陣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將扇子一把從肖國建手中奪過，還到倩卿手中道：「沒有巴掌大，好看不中用。」
「內子草野之人，不懂規矩，請姑娘見諒。」
聽說這美麗少女是肖國建的妻子，倩卿下意識的向棠兒瞪了一眼，棠已對她心生芥蒂，也向她瞪還一眼。
肖國建已成個子老手，這一切都沒有逃脫他的眼睛，偷偷一樂，隨即一本正經道：「鰲拜炙手可熱，你們告他，只怕於事無補，還可能身陷囫圇，最好還是回去吧。」
「天下之大哪裡又是俺們的容身之所。」母親長嘆一聲。
肖國建想想，也替她們為難，家被鰲拜部下強佔，倩卿如此美貌，到處亂走動，再生今日之事，可就麻煩了。
肖國建建議她們乾脆跟自己走，為了不使她們起疑，就把魏東亭抬了出來。
聽說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竟是康熙貼身大侍衛，母女二人都驚訝的向他望過去。倩卿更是凝視他良久，臉一紅低下頭去。
畢竟都是官府中人，她們之間自然天生有股親切感。肖國建差點悔斷腸子，說不定要雞飛蛋打。
聽說她們是來告御狀的，魏東亭快步走了過來，向她們信誓旦旦，鰲拜必除，按察使必救。轉身介紹肖國建道：「肖公子運籌帷幄，上次差點已將鰲拜拿下，下一次絕不會再放過他。」
魏東亭跟倩卿套近乎，這句話還算差強人意。肖國建對他的「不夠朋友」也就不予追究了。
院子後面傳來嘈雜的說話聲。何翠兒他們正在掩埋屍體，難道又出意外。二人要進去看看。
烏雲漫到頭頂，霹靂一聲接一聲在頭頂炸響。
這些官差畢竟因為她們死的，倩卿母女也要跟去看看。
魏東亭攔阻她們道：「天快下雨了，倩卿姑娘體弱，還是要注意一下好。」
這小子倒會憐香惜玉，肖國建埋怨他道：「事情沒處理好，她們能睡得下么？」
還是他善解人意，倩卿母親道：「肖公子言之有理，俺母女還是怕官府追查，一旦事情敗露，豈不是連累了你們。」
自己身為一等御前侍衛，又承襲的三等輕車都尉，殺掉幾名官差還算回事？魏東亭笑道：「倩卿姑娘請放心，別說咱們已將人藏起來，就是順天府知道人是俺殺的，又能奈何。」
倩卿出身官宦之家，當然明白魏東亭並不是吹大氣，還是不無擔心。「魏大——魏大哥，小妹當然相信您的話，不過既然你們已跟鰲拜那廝作對，還是小心為妙。」
眼見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肖國建冷笑道：「快別說了，後院吵鬧聲未息，說不定鰲拜的人已經追查至此。」
二人再顧不得交談，跟在他身後越過一道月牙門，後面是緊靠圍牆的菜地。
後院人多出三個，吳六一就在其中，他們是越牆而入的，正幫助何翠兒掩埋屍。不等肖國建他們詢問，吳六一一五一十將情況向他們做了通報。他們隊伍過於龐大，被設卡盤查的鰲拜攔阻。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開始吳六一人多佔優勢，幾乎殺盡那些八旗兵。沒想到他們在近處設了一座大營，上千官兵得到信息，蜂擁而至。他們很快處於下風，吃了大虧不算，連迎接他們的索爾特也失蹤了。
魏東亭是被動上了肖國建的船，對義軍幾乎被全殲無動於衷，肖國建卻大驚失色。「你是說除掉你們三人，其他的人都......」
「那哪能呢!」吳六一變得像棠兒似的靦腆，「這裡靠近京城，人多眼雜，末將將活著的五十多名兄弟都隱藏了，沒有全部帶來。」
義軍主力還在。肖國建長長透出一口氣，但索爾特知道他們的底細，陣亡還好說，如果活口落入鰲拜手中，麻煩事可就來了。
「魏大人，俺們這裡不能住了，必須轉移。」
不就是殺掉幾名官差嘛，用得著換地方？」曾未接近過女色的魏東亭對倩卿難捨難分，回頭望了她一眼，說道：「肖公子，屍體深埋在地下，這些掌柜的俺也最了解，如果舉報出去就是傾家蕩產性命難保。你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腦殘的想法，肖國建不想跟他做過多爭辯，吩咐眾人：「大家分散離開，我、棠兒、何姨——還有倩卿母女一路，吳頭領帶著你的弟兄們另一路......」扭頭看看倩卿母女。倩卿母親點頭道：「事已至此，俺們母女就麻煩眾位義士了。」
魏東亭也看了倩卿一眼，急忙道：「俺也跟你們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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