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后

齊宇和林柯的冷戰來得很突然，和好也和好得猝不及防。那晚嚴昭自己也醉得不行，只隱約聽到齊宇的話裡帶著哭腔，而林柯耐心而又溫和地道歉，可他實在是醉得厲害，也不知道齊宇和林柯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一睜眼在唐澤家找了半天都不見齊宇的蹤影，還以為他這是出了什麼事。一通接著一通的電話撥打又掛斷，就在嚴昭快失去耐心的時候，齊宇接通了電話，然後以比他更不耐煩的語氣說了一句他跟林柯和好了之後就掛斷了。

唐澤揉了揉眼睛，從房間里出來，身後跟著江行舟，沙發上的幾位小夥子也幽幽轉醒，大家商量著去吃了早飯之後一一道別回了家。

由於不見齊宇的蹤影，嚴昭臨走前唐澤特地拉著他問道：「齊哥呢？」嚴昭別有深意地笑道：「去林柯家了。」

「噢，和好啦！挺好的，看來這次生日沒白請客，回頭得好好敲詐齊哥一筆。」唐澤激動地搓了搓手，嚴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遲遲不提回家的江行舟，「你們待會兒還要去哪兒玩嗎？」

唐澤絲毫不遮掩道：「是啊，之前說好一起去新建的那個公園玩，正好今天有時間。」

「兩個人啊，」嚴昭似乎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道：「挺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了。」

唐澤也沒挽留他，說了一句路上小心之後就陪著江行舟去了公園。

吃過早飯之後齊宇還想繼續賴在林柯家裡，林柯也不惱，在齊宇撒嬌耍賴各種厚臉皮的行為下，林柯嘆了口氣，最終翻出了自己小時候的相冊。

那個小小的林柯，軟軟的臉帶著嬰兒肥，讓你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捏，不過既然照片里的孩子捏不著，那就捏林柯的臉好了。林柯忽然被齊宇捏了捏臉，一巴掌拍開他的豬蹄往後仰了仰：「你幹嘛？」

「你看你小時候那麼可愛，要是從小就認識你就好了，說不定這樣的話你早就是我的了。」齊宇嘿嘿地笑著，林柯又何嘗不是這麼想呢？要是早一點就遇到他們就好了，這麼多年也就不必要這麼艱難的扛過來了。

他這十五年，像是過山車一樣，起初是緩慢上行，而後在他爸爸離世后忽然跌落，一跌再跌，就在他以為要跌到底之後，展濤出現了，教他打架，替他打架，從此他的世界里好像又有了光。可是，光不是一直普照在大地上的，只要有白天就一定會迎來黑夜，所以黑夜再次來臨時他又一次跌落了。

這一次，沒有人靠近他，沒有人再願意把他拉回來，直到齊宇的出現。

齊宇跟展濤是不一樣的。展濤跟他一樣，沒有多少朋友，那時候總是跟他黏在一起，他也什麼都願意跟展濤分享，那時候他以為自己遇到了知己，遇到了可以稱兄道弟一輩子的人。可齊宇不一樣，他活潑好動，他有很多朋友，好像跟誰都合得來，跟誰都親近，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讓林柯無法抗拒。齊宇似乎一直都不屬於林柯一個人的，但又似乎是屬於他的。

齊宇就像唐澤所說的那樣，知道他的喜好，也知道他想要什麼，甚至似乎連他厭惡的什麼都知道，好像兩個人相處過很久一樣，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說過，明明那個人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又偏偏了解他了解到細緻入微。

曾經林柯羨慕過唐澤，在他最希望得到朋友的那些年認識了齊宇，現在更是羨慕到嫉妒。是啊，唐澤跟他的家庭是差不多的，卻有那麼多朋友。大家根本就不在意唐澤家裡有多窄，也不介意他家住在石路街。林柯想到這裡覺得曾經的自己挺好笑的，他竟然一直以為只要不告訴他們自己的家境，那麼那些人被他當作是朋友的人就不會嫌棄他，至少不會以為他接近他們只是圖他們的錢而已。

其實，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嘿，在想什麼呢？怎麼忽然走神了？」齊宇放大的臉讓林柯回過神來，看著手裡的相冊隨口一說：「沒什麼，以前也沒多少照片，都是小時候拍的，長大一些之後就沒心思拍了。」林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

「回頭帶你去我家看看我的吧，我小時候長得可帥了，我從小就帥，保證你喜歡。」齊宇說得眉飛色舞，手上繼續翻閱著林柯的相冊，沒翻幾頁就見了底。

「這麼自戀，嚴昭是怎麼做到沒嫌棄你的？」林柯一想到嚴昭好像確實挺嫌棄齊宇的，覺得好笑。

「笑什麼？他那是嫉妒我比他好看，你看你就不嫌棄我，對吧？」

「嫌棄。」林柯把相冊收回房間里去，齊宇在林柯身後拍了拍衣服站起來道：「那你就是在嫉妒我！不過你長得那麼好看你嫉妒我幹什麼？」

林柯不想跟他說話，放好相冊出來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早上十點多了，要是再不去買菜等趙香燕十一點半下班回來的時候可就晚了。

「走吧，去買菜，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飯。」語氣並非商量而是陳述，林柯拿上桌上的鑰匙就開了門出去，齊宇緊跟其後，臉上笑出花兒來。

「那今晚還能抱著你睡覺嗎？」

「你覺得呢？」林柯黑著臉，又覺得有點尷尬，沒臉去看齊宇。

「我覺得可以。」齊宇手習慣性地搭在林柯的肩上，在樓下下棋的大爺見林柯便熱情地招呼道：「柯仔買菜去啊？」

「這是同學吧？哎喲，現在的孩子都長這麼高啊？還以為就你跟前面那條街的唐家的小夥子長得高呢！」樓下的老大爺向來是熱情洋溢，直言不諱，林柯沒想到連樓下的老大爺都認識唐澤，可他卻不知道。

「大爺你好，我是林柯的好兄弟，前面那條街的唐家小夥子也是我好兄弟！」齊宇習慣性地套近乎，讓大爺們更加來勁兒了，「這麼巧啊？小夥子會下棋不？有空來陪老頭子下下棋啊！」

林柯就知道這些老頭最是難纏，熱情確實熱情，但就是熱情過了頭，見誰都想逮著他下棋。林柯小時候就被被其中一個劉老頭帶來過，一桌子老頭教會了他下象棋，從此以後只要他們見到林柯路過就絕對要逮著他來幾局。

「不了不了，劉爺爺，下次我陪您下吧，我朋友他不會下棋。那個，我們還急著買菜去，待會兒我媽下班的話可就晚了，改天一定陪您下！」林柯一句話解釋完之後沒等老頭們反應過來就拉著齊宇開溜。

手被林柯緊緊握住直到到達菜市場門口才放開，齊宇雖是不舍，但還是知道菜市場人多口雜，特別是賣菜的大媽，見著兩個手牽手的男孩子，估計沒什麼都要給你說出朵花兒來。

「下次來我家這邊一定要避開剛剛那條路，否則一時半會我可是救不了你的。」林柯見齊宇走神，加重語氣說道：「聽見沒？」

「聽見啦！你家樓下的大爺們可真是閑得慌。誒，說真的，你會下象棋？」

「會一點吧。」

林柯說會一點就是很會了。

齊宇不知不覺想到了齊衡。中年的齊衡退休之後在家無事可做，整天盼著有人來跟他下下棋聊聊天，本來這個人可以是嚴義，但是嚴義中年的時候喜歡跟著周雅到出去旅遊，絲毫不管齊衡在家有多無聊，有時候還特地發他們旅遊的照片給齊衡，把他氣得牙痒痒但是又無可奈何。

齊宇不是沒有想過讓齊衡找個伴，但是齊衡不同意，兩人為此爭執不休，後來齊衡直接給齊宇買了套房，還派人把他的東西都給搬出去了，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之後齊衡更是閑得慌了，雖然分外後悔，但就是不肯讓齊宇回去陪他，再後來……齊宇想陪也陪不了了。

要是以後林柯在的話就好了，至少林柯可以陪他下棋品茶聊天。

只是，不知道齊衡知道他是同性戀會怎麼想？會像當初他爺爺阻止他爸跟他媽在一起一樣還是遠比齊老爺子更加抗拒呢？這他也說不準，畢竟就在上一世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透露出半點關於自己是同性戀的事來。

「想吃什麼菜？」等齊宇回過神來的時候林柯已經買了好些菜了，都是林柯喜歡吃的。

「我不挑，什麼都行。」

「真不挑？可我記得你好像不愛吃花菜吧？」

「你知道我不喜歡吃花菜啊？」齊宇想起來上次林柯給他夾的花菜，原來是故意的？

「那你上次還故意給我夾花菜。」

「對啊，我就是故意的。」林柯大大方方地承認之後反倒讓齊宇無話可說了。

「誰叫你平時老欺負我的，就欺負你一下怎麼了？」

「我的錯，我以後改，絕對不欺負你了，真的！天地良心！」

齊宇的發誓林柯是不信的，齊宇這麼發誓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過了這會兒還不是要欺負他。

繞著道回了家之後林柯炒菜，齊宇給他幫忙，兩人在廚房了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弄好了飯菜，坐在沙發上等著趙香燕回家吃飯。

就在這一小會兒的時間裡，齊宇感慨萬千，好像空虛的心臟一下子被填滿了，一呼一吸間胸腔里跳動著的心臟被刻滿了林柯的名字。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一起買菜一起做飯一起為油鹽醬醋茶精打細算，一起等下一場雪……

趙香燕回來之前打了電話給林柯，問齊宇還在不在家裡，在的話給買點水果沒有？齊宇受寵若驚，哪想到自己還沒刷丈母娘的好感呢，人家就已經這麼這麼關心他了。

齊宇在林柯電話旁一直說著不用不用，趙香燕回來時還是買了好幾種水果，讓林柯去給齊宇洗好方便飯後吃。林柯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從親兒子變成了僕人，而旁邊那個忙著給趙香燕添飯的才是親兒子。

午飯過後趙香燕睡了半個小時的午覺之後就上班去了，臨走前特地囑咐林柯別欺負他，林柯敷衍地應付了幾聲，心想自己什麼時候欺負過齊宇了嗎？明明是這傢伙欺負他更多一點。

「下午吃了飯再回去吧。」難得在林柯家裡呆上一天，齊宇也是很捨不得走，但要是連晚飯都不回嚴昭家去吃的話周雅又要問一大堆問題了。

「下次吧，下次來我家吃飯，或者我哪天去跟周姨說一下，帶你去嚴昭家吃去，周姨做飯可好吃了。」

「不了吧，去嚴昭家幹什麼，都沒邀請他來過我家，下次有空去你家玩吧。」林柯還記得上一次見到周雅時她熱情的邀請，但自己跟嚴昭玩得一般，還是別去打擾了。

「那可要等很久了，我家現在沒人，連家裡的貓都被嚴昭那傢伙搬過去了，還沒還回來呢！」林柯想到上次跟嚴昭合夥把齊宇騙去他家，有點可惜那兩隻貓咪居然還沒有抱回齊宇家。

「你媽也沒有在家裡嗎？」林柯想到嚴昭說過齊衡有事出差了，但沒有提到楚秀，因此林柯一直覺得他家裡應該是有媽媽陪他的。

但話說出口之後就陷入了沉默，良久齊宇才開口打破這沉默道：「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語氣是輕的，像是有微風吹過，但話語涼過深秋。

原來齊宇跟他一樣，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啊……

「抱歉，我……」林柯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不知所措。

「沒事，這有什麼值得道歉的，你呀，不要老覺得自己惹別人不開心了，別想太多，這種事怪不了誰，你也不必感到抱歉。」齊宇淺淺一笑，「只是可惜了，要是我媽在的話，她應該會很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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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天考六級了，容我先抱個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