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

林柯忽然被人拉著手一路飛奔躲避，終於在一個小巷子里甩開了那些人，等林柯回過神來時那個牽著他的手的人才放開他的手，對他笑盈盈地說道：「你好，我叫展濤，你叫什麼名字呀？」

對方穿著跟他一樣的校服，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黝黑而又明亮的雙眼有著長長的睫毛，笑起來眼角彎彎，像個小姑娘一樣好看。

「你、你好。我叫林柯。」林柯驚魂未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才發覺這樣似乎不太禮貌。

「啊，那個，謝謝你。我請你吃東西去吧。」

林柯在班裡算是年紀小的孩子，班上的男生基本上都不願意帶他玩，因為他膽子太小了，連捉弄女孩子都不敢，於是班上也就沒幾個男生願意理他，也就一些女孩子會跟他說幾句話而已。

林柯平時只會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那個位置上，偶爾會聽到女生們的談話，似乎女生表達對一個人的感激或者是好感的話就會請她去吃東西，所以林柯首先想到的報答方式就是帶展濤去吃東西。但事實上能帶他去吃什麼林柯自己也不知道。

他從來沒有跟誰一起去吃過什麼。

「嘿嘿，你可真有意思。也好，我知道有一家小吃店，我帶你去吧。」展濤理了理衣服，在前面帶路，林柯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對了林柯。」展濤停下等他，林柯本來就有些不知所措，正低著頭看地上的落葉，並沒反應過來展濤正停下來等他，一頭撞了上去。

「唔。」林柯捂著頭抬頭看展濤，展濤笑道：「你看起來笨笨的。」

「啊？」

「你也是六年級的吧？」

聽到展濤這麼問，林柯立刻點頭道：「是的。」

「挺巧，我也是。我是二班的，你呢？」展濤繼續走，林柯再一次跟他在身後。

「我在一班。」

「隔壁班的啊，難怪覺得你眼熟呢！」展濤想到平時路過一班時看到角落裡那個小小的身影，像只小動物，挺可愛的。

「誒？你走那麼慢幹什麼？再晚些可就要關門了。」

聽到展濤的催促，林柯這才加快了速度，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展濤身側。

「你平時都喜歡玩兒什麼啊？打籃球？或者踢足球？」

「我……我比較喜歡打籃球。可是……」沒有人跟我玩。後半句林柯不好意思說，抬眼看向展濤，希望展濤能自己理解他的意思。

「我也喜歡玩兒籃球，有空咱們一起出去玩吧！我帶你去體育館。噢對了，你會不會騎自行車？體育館那邊沒有直接過去的公交車，計程車的話去的時候方便，回來的時候那邊很難等得到一輛車，要是騎自行車過去的話就會方便很多。」展濤比林柯高一些，林柯仰著頭看他興奮的神情，自己也跟著高興起來。

只是，他卻不會騎自行車。家裡沒有買自行車，趙香燕也沒有空教他。

「抱歉，我不會騎自行車。」林柯低頭捏了捏衣角，沒有注意到他們即將到達那個展濤所說的小吃店。

「沒關係啊，不會那我就教你唄！」展濤的語氣里沒有失望，反而是雀躍，「等你學會了咱們就可以一起騎車出去玩了。」

林柯看著展濤的側臉，好像全世界都跟著沾了光，變得燦爛了起來。

「謝謝。」

「想吃什麼？」那一句輕輕的感謝被展濤這一句問話壓了下去，林柯這才發現他們已經站在店門口了，有服務員正等著他們點餐。

林柯接過菜單，看到價格之後立刻搖搖頭，「不用了，我不餓，你點吧。我請你吃。」林柯臉部漲紅，一邊害怕展濤點得太多他可能會請不起，一邊又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沒多少錢。

展濤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用，既然是我帶你來的那肯定是我請客啦，隨便點吧，想吃什麼都行。」

「啊？那怎麼行？明明是我說要請你吃的。」

「你要是不點的話那我就自作主張點最貴的咯？」展濤眼裡閃過一絲皎潔，林柯敗下陣來，隨手指了最便宜的一種小吃，服務員這才拿了菜單離開。

「以後咱們倆就算是朋友了吧？」展濤的話讓林柯意外，「啊？」

「我剛轉來這兒沒多久，現在一個朋友都沒有，大家好像都不太歡迎我。」展濤突然變得失落，林柯不知道說什麼，「我、我可以跟你做朋友的。」

慌慌張張說了一句之後林柯感覺好像咬到了舌頭。

「那太好了，可別反悔。」展濤伸出小指，林柯沒懂他的意思，疑惑地望著他。

「我看女孩子都是這樣的，一旦說定了什麼事就要拉勾，這裡也沒別人，咱倆也拉個勾唄！」

「呸！不要臉！」齊宇險些把奶茶打翻，「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這才剛認識第一天就這麼套近乎。關鍵的是……你居然還同意了！」齊宇滿臉難以置信。

林柯覺得很沒有面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跟齊宇說這個。拿起奶茶喝了一口，香濃的奶味在嘴裡蔓延開來。

「可是，你自己當初不也一來就套近乎嗎？甚至比人家更不要臉。」林柯絲毫沒有給齊宇一點面子，齊宇這才發覺好像是這樣的。

「可我跟他能一樣嗎？我這人本來就友好善良熱心腸，你卻拿我跟他比？」

林柯投給他一個你是不是心裡沒點兒數的表情。

「行行行，先不說這個了。我想說的是，你騎自行車是他教的，你籃球也是跟他一起打的，那你打架總不會也是他教的吧？」除了這個齊宇再也想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林柯打架很厲害了。

「是。」林柯沒有發覺齊宇眯了眯眼，表情像是準備獵殺獵物的狼。

「一開始我們都沒意識到那群人還會再來，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後來他們又來了，而且那一次展濤沒有在。」林柯說得波瀾不驚，但齊宇大腦嗡地響了一聲。

展濤不在，那……那一次就是林柯自己扛過去的嗎？

齊宇不敢去細想，他定定地看著林柯，想把他擁入懷中，告訴他：別怕，有我在。

「後來呢？」齊宇嘴唇發抖，一隻手握住林柯的手，另一隻手暗暗捏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都還不夠讓他冷靜下來。

「後來展濤發現了，他決定教我打架，讓我在他不在的時候可以保護好我自己。」林柯淺笑，「所以不必擔心，我那些年過得並沒有太糟糕。」

他知道，他們彼此都希望能早點認識對方，奈何命運不由人，過去的一切都成為歷史，誰也改變不了什麼。林柯知道齊宇在想什麼，他知道齊宇在心疼他，唯一能安慰到齊宇的，大概只有這個解釋了。

若不是經歷過上輩子，齊宇應該是會信的。但是他親眼看到上一世的林柯變成了什麼樣。永遠躲避著別人，把自己孤立在一個小房子里，誰也進不去他的心裡，他也不輕易出來，永遠都保持著半分客氣本分疏離。

若不是因為那些年展濤帶給林柯的傷害，齊宇絕對是不信的。

那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林柯的人，親自把他推進深淵，從此他自己再也出不來了，任誰來拉他，他都拒絕，為的不過是保護那個支離破碎的自己不被傷得更慘。

「後面的事就不說了吧。」齊宇其實很想知道展濤到底是怎麼傷害林柯的，又是怎麼好意思在傷害他之後自認為那是對他的保護。

可齊宇不敢聽，其實更多的是不想讓林柯親自說。這就好比拿著刀子讓林柯自己剖開傷口放血給齊宇看。

「沒事。現在我想開了也明白了，那些事不過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是我自己內心太脆弱了。」林柯好像釋然了一般的笑讓齊宇更是心疼了。

「原本我以為只要躲著藏著，不讓你們發現我家住在哪裡，不讓你們知道我家裡很窮，甚至……還欠著債，就不會離開我，就不會嫌棄我。」我們就可以還是很好的朋友。這句話不只是對齊宇說的，還有嚴昭、唐澤，或許還包括了展濤。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自己錯了。真正的朋友，從在都不在乎這個。」是在被唐澤帶去他家的那天，看到一大桌子人圍坐在那裡為唐澤慶祝生日的時候。他還記得唐澤家裡跟他家差不多大小的客廳，吃飯需要擠一擠才能坐在的桌子，可沒有誰說過一句怨言，大家根本就沒在意他家住在石路街，也根本就不嫌棄他家連睡覺都睡不下，只能擠沙發。

大家在意的是他，是唐澤這個人。

真正的朋友不會在意你的家世，不會在意你的地位，只在意你是你本身。

「林柯……」

「所以我說，這不是誰的問題。沒有朋友向來都不是別人的原因。是我自己……」林柯苦笑，「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是，林柯，你有朋友，你忘了沈言旭了嗎？他就不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他是你自己結識的朋友，還有展濤……儘管我不太看好他，或許那傢伙是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但你並不比誰差。」齊宇不知道這樣解釋有沒有用，但是他能感覺到林柯又陷入了失落。

「還有我。我喜歡你也是因為你是你，你很好，只是你自己從不曾發覺而已。」不知道這樣解釋會不會讓林柯好受些。

「你溫柔體貼，細心又聰明，堅強倔強，除了不夠自信以外，你什麼都好。」齊宇找不到太多的形容詞來形容林柯，但這樣的評價已經讓林柯大吃一驚了。

「我還不至於溫柔體貼吧？」林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評價他，有點不好意思。

「你看你，一直自我否定，我說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