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
齊宇起來做了會兒作業,直到七點半的時候才給林柯發了個消息。
絕帥:起了嗎?
森可:嗯。
看到林柯秒回,齊宇勾了勾唇角。
絕帥:那我現在過去找你。
森可:八點吧,我還有點事兒要處理。
齊宇瞭然。林柯在家的時候會早起做家務。
絕帥:行。
吃過早飯之後,齊宇迫不及待地出了門,但快要到石路街的時候又放慢了步子,隨後又定了定神,給林柯打了個電話。
「森可,出來沒?我快到了。」
「出來了,你待會兒就在路口標示牌那裡等我,我還有兩分鐘就到。」林柯的聲音傳來入耳朵里,齊宇又冒出了想抱一抱他的想法。
齊宇跟林柯約好□□街逛一逛,順便買書。
「早飯吃了沒?」齊宇路過一家早餐店,明明知道林柯肯定吃過早飯了,還是忍不住問道。
「吃了。」
「吃的什麼?要不要再吃點?正好我這裡有一家……」齊宇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喲,正要找你呢。」對方聲音粗曠,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貨色。
齊宇正想問林柯發生了什麼事,誰知下一秒林柯竟然掛斷了電話。
不好!難道是展濤?
齊宇咬牙,拚命地向石路街林柯家方向衝去,繞過幾個路邊的行人,還差點被騎自行車上班去的上班族給撞到。來不及道歉,齊宇瞬間消失沒影了。
齊宇沿著熟悉的路線找去,果然在林柯家樓下發現了一大群人正圍著林柯。
「你們在幹什麼!」齊宇拿出曾經當警察時的氣勢,站在小巷口怒視眾人。
那些人個個虎背熊腰,手臂上都紋著紋身,一看就是混社會的人。眾人齊齊回過頭去看齊宇,下意識地以為是警察來了。
齊宇掃了一眼那些人,沒有發現展濤的身影。
「原來是個小屁孩兒啊!這裡沒有你的事,識相的話就快滾!」為首的人沒有發話,而他身後一個黃毛開口道。
林柯被圍在他們中間,看到齊宇時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和窘迫。
「滾?這字兒還輪不到你這種渣渣來對我說。」
「又是一個不要命的,行啊,你小子兄弟可真多啊!上次讓你們打傷我好幾個兄弟,這次我看你還敢不敢!」一群人中看著像是老大的一個光頭開口了,他沒有看齊宇,而是回過頭去看著林柯,一隻手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把短刀來。
「齊宇,你快走,這不關你的事。」林柯捏緊拳頭,額頭冒出了汗,對著齊宇說道。
齊宇還在思考那個光頭的話,聽到林柯這麼說,他看了一眼那光頭手上的刀,鎮定道:「你們這樣圖什麼?大白天的搶錢?」
其中一個光頭冷笑道:「怎麼會是搶錢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是有些人不聽話,所以我們兄弟幾個才不得不出面教訓一下罷了。」
「跟他廢什麼話?給我打!」為首的光頭不悅道。
「等等!」齊宇沖他們抬起手,淡定地向為首的那個光頭走去,絲毫不顧慮他手上還捏著把刀。
「你說林柯欠你錢?欠多少?」齊宇雙手插兜,不僅不怕,甚至還很悠閑。
「怎麼?你想替他還?」那個光頭用手擦了擦刀邊,刀面反射出冷白的光,一般人這時候恐怕已經跪地求饒,而這個少年竟然還能坦然地站在他面前跟他對話。
「這個數。」那光頭伸出一個手指,齊宇垂眼,「十萬?」
周圍有人冷笑一聲,齊宇抬眼看向那個光頭的眼睛,「一百萬啊?」
齊宇語氣仍然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林柯卻因此緊蹙眉頭。
「怎麼?你這意思是你能還上?」那光頭笑了,露出嘴角的一刻金牙。
「行啊,約個時間,最好就今明兩天,地點就在這兒,沒意見吧?」齊宇本就身材高大,這麼俯視著那光頭,光頭感覺極為不爽。
他那刀背拍了拍齊宇的臉,冰冷的觸感讓齊宇笑中帶著一絲寒意。
「還是你小子爽快。就這麼說定了,今天下午兩點,就在這兒,要是沒讓我見著錢的話……」那光頭看了林柯一眼,林柯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隨時準備爆發的猛獸。
「你這位好兄弟,八成是不能走出這條街了。」話說完,那光頭收起刀子,用眼神向圍在二人周圍的混混示意,然後從兜里抽出一根煙點上,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巷子。剩下的混混也跟著他走了,那黃毛路過齊宇身邊時還故意撞了他一下,齊宇忍著沒有當場將他一個過肩摔。
直到所有混混都離開之後,齊宇才鬆了口氣,林柯更是緊張得大汗淋漓,生怕齊宇會受傷。
「齊宇,你……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我現在……」齊宇大概知道了林柯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錢了,以及為什麼會把錢跟友情掛鉤。
「我有。你不必擔心。」齊宇顧不上是否會被誰看見,將林柯擁入懷中,終於卸下剛才的偽裝之後眼眶發紅,「原來是這樣,原來你這麼在意我知道你的家庭情況是因為這個。」
「我……」
就在這之前,齊宇一直以為林柯害怕他知道自己住在這裡會嘲笑,可事實上並不是。林柯怕的不是別人議論他什麼,而是齊宇怕會誤會,誤會他接近齊宇不過是為了騙錢。
「虧得我還以為……我以為你是因為展濤對你做的那些事,所以才這麼反感我知道你住在這裡。」
活了兩世,直到現在齊宇才發現造成林柯心理傷害的真正原因。
「可是……」林柯面色慘白,齊宇知道林柯在擔心什麼。
「不用擔心,錢我有。」齊宇定定地看著林柯。林柯聽了他的話並未有絲毫放鬆,反而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過,不是白給,是借,以後想什麼時候還都行。」齊宇知道林柯肯定在想該怎麼拒絕他的好意,所以才這麼說。事實上齊宇並不需要林柯還他,相反他甚至因為自己能為林柯做點什麼而感到開心。
「可是,這麼多錢,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上。」林柯不敢與齊宇對視,帶著從未有過的羞愧的眼神低頭看向別處。
「都說了不必擔心什麼時候還了,以後你的想還我就還,不想還我那我就當這是聘禮了。」齊宇語氣輕鬆,與林柯的拘束形成鮮明對比。
「那可不行!」林柯抬眼與他對視,「該還的還是要還的。只是,你大概要等我一些時間。」
以趙香燕的實力一時半會兒是還不上的,不然也不至於讓那些人親自上門討債了。
我等得起。齊宇心想。
「不過,那些傢伙放的高利貸?怎麼會借這麼多錢?」齊宇一想到那個光頭就犯噁心。
「那倒也不是,我們確實借得不少,否則也不至於……」不至於被他們欺負了。後面的話林柯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但齊宇還是明白了林柯的意思。忽然想起上次跟林柯發生衝突時那天晚上,他發現林柯腰上的清淤,下意識就以為是展濤乾的,原來竟然真的不是。
「之前你說被人打傷,原來是他們乾的。」齊宇想到剛才那個光頭所說的兄弟,難道是展濤?
「上次他們來找你的時候展濤也在吧?」齊宇說完這話之後看到林柯錯愕的表情就已經肯定了他的猜測,心裡有點堵。
「你怎麼……確實是他。」林柯跟齊宇並肩走出小巷,按照原定計劃向中央街走去。
「難怪你這麼維護他呢!」齊宇的話里醋味極重,還不等林柯開口解釋又繼續說道:「其實這段時間聽到了有關他的一些言論。」
林柯身形頓了頓,「什麼?」
「先不急著說是什麼,我想知道你曾經跟他都發生過什麼?如何相識,又是如何……鬧矛盾。」齊宇說得很委婉,因為現在他也猜不透在林柯心裡到底是把展濤當朋友多一點還是當敵人多一點。
要說敵人其實也算不上,但對於齊宇來說敵人這個詞用來形容展濤最是確切不過了。
這個問題正是齊宇一直想問林柯的。果不其然,就在齊宇說出這話的時候,林柯遲疑了一會兒。齊宇轉過頭去注意林柯的表情,還好並不是太痛苦,只是有微微的不自然,轉而又恢復平靜。
林柯嘆了口氣,似乎終於想好了該怎麼說了之後才開口道:「我跟他認識的時候,是在小學六年級,那時候距離我爸爸去世剛過去一年。」
聽到林柯說起他爸爸時,齊宇心口一痛,他知道林柯沉浸在痛苦中的起源就是從他爸爸的死亡開始的。只可惜他沒能早一點來到林柯的身邊,沒能早一點把他從深淵裡拉出來。
「我爸是因為癌症去世的。那時候借了很多錢,可最後他還是走了。」林柯語氣平靜,似乎在訴說跟他無關緊要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沒有辦法接受我爸的死亡,一直哭鬧,後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幹什麼,大概是哭累了,卻也不再笑了,像個小木偶。」林柯這樣形容過去的自己,眼裡並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齊宇把林柯帶到了一個人較少的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安靜地聽林柯繼續說。
「你應該還記得我小時候的樣子吧,瘦瘦弱弱的,看著挺好欺負的樣子。」齊宇心說你現在也是很好欺負的樣子,但他沒說出口,而是點頭附和。
「就在我放學回家的某一天下午,就在石路街附近,那群傢伙出現了。」林柯的表情變了變,似乎已經回到當年那個讓他害怕的場景。
「他們跟現在沒差多少,同樣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見我就說要讓我帶他們來我家找我媽要錢。」奶茶端上來了,林柯口有些幹了,喝了一口奶茶繼續說道:「那時候我膽子小,卻又傻乎乎地不知道跑,愣在原地一個勁兒的搖頭。」
齊宇想象著林柯小時候那副可憐的樣子,悄悄地捏緊了林柯的一隻手,這個舉動讓林柯安心了許多。
「他們一開始還有耐心哄我,後來大概是終於沒耐心了,有個人來抓著我的頭髮,說若我再跟他們浪費時間他們就把我丟到河裡去餵魚。」林柯回想起那日的場景時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我當時害怕極了,不敢掙扎,這時候有人大叫一聲,放開。」林柯的語氣平淡,顯然是沒有過講故事的經驗。齊宇猜到那人就是展濤,可心裡一邊是慶幸,一邊又是不甘。慶幸當初林柯被欺負時有人替他出頭,不甘就是那人不是他,而是一個麻煩的傢伙。
「然後呢?你是怎麼脫險的?」齊宇特地用了你而不是你們,顯然是不想把展濤囊括進來。
「他很會打架,不,應該說更多的是懂得戰術。」林柯頓了頓,似乎在仔細回想那些細節,但卻又記得不太清楚了。他皺起眉頭,最後只簡略地形容了一下當時展濤是如何帶走他的。
「當時展濤趁著抓住我的那個人不注意,直接踢中他的要害,然後趁他鬆手時立刻拉著我跑了。」齊宇見林柯表情變得溫和,感覺手裡的奶茶都變得酸澀起來。
「是挺不要臉。」齊宇隨口評價一句,林柯被他的話逗笑了,「你自己不也好不到哪兒去嗎?」
「我?我哪有?你跟你一起打架那麼多次,你有哪次見我用過這招的?」齊宇不服氣,特別是林柯拿他跟展濤比更是讓他不爽。
林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妥協道:「是是是,你最正直了。」
齊宇並沒有覺得安慰,反倒覺得林柯這敷衍得很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