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
為了維護知青團結,作為衛家村知青領頭人的李衛華不得不揚起笑臉,滿是熱情地替方立國找補面子說,「那感情好呀,我看你們四個一起和我們搭夥算了。」
方立國,錢小蘭,周莉聽了立馬喜笑顏開,連聲感謝李衛華。
和李衛華搭夥的知青包括吳愛紅有些不願,但他們這幾人都是相處許久的,也都理解李衛華的做法。
木已成舟,這幾人紛紛揚起友好的笑臉,嘴裡不停說著「歡迎歡迎」。
其他的知青像看了一出大戲,最後撇了撇嘴,露出一個事不關己的淡笑。
只有米樂,彷彿神遊天外一般,心酸地盤算起自己的小金庫,打算明天去供銷社買點吃的回來。
米樂望了望桌上正在吃著窩窩頭就鹹菜的幾個知青,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要是天天吃這玩意兒,不說她會被噎死,就是這整天沒油水的東西,吃了她怕是連路都走不動,天天直接跪著得了。
閑著無事等飯吃的沈娟看見米樂心不在焉地站在那兒,盯著王淑梅幾人的飯碗。
她想到米樂中午吃過沒多久,又吃了一頓的事。
沈娟「噗噗」一笑,陰陽怪氣地嘲諷說,「米樂,怎麼了,這不會沒幹活又餓了吧?哎呦,我真真是沒見過吃那麼多的城裡姑娘,今天可算讓我開眼了。」
米樂的思緒被人打斷,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得意洋洋的沈娟,嘴裡輕輕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
沈娟臉上的譏笑一頓,轉而陰雲密布,一場大戰即將開始。
「我說有些人就是小姐的身子鄉下人的命。哦不,連鄉下人都比不過,至少人家雖然吃得多,但是幹得也多呀!
不像有些人吃得多,幹不了活,可笑呦!」
米樂定定地看著尖酸刻薄的沈娟,聽著她說完整段話,以及她的跟屁蟲趙艷的附和聲,冷冷道:「說完了嗎?」
沈娟看著米樂外強中乾的模樣,「呵呵」一笑,「說完了,怎麼了,你又要打我們呀!來呀來呀,這裡這麼多人夠你打的吧!」
吳愛紅,李衛華及其他不愛搞事的人齊齊皺眉:這沈娟真是個攪事精,把他們拉下水幹嘛!
米樂忽然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本來就嬌艷的五官更加明艷起來,紅唇動人地勾起,從那裡說出來的話可那就不怎麼動人了。
「怎麼,你是對偉大領導人做出的決策不滿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下鄉,不過我是本著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來的。
我這一開始不習慣不會幹活很正常,因為我在學習。而你在這裡這麼久了,這般看不起農村人,還滿口小姐小姐的,是想復/辟/帝/制,還是想搞資本主義享受?」
米樂的話擲地有聲,一時間整間屋子都靜下來了,那恐怖的話縈繞在他們耳間。
沈娟害怕了,她左右搖頭看了看,發現沒有人幫她說話,包括她的跟班趙艷,連眼神都不敢和她對視。
所有人在聽到米樂的話后都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波及到自己,畢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要是一個不好,傳到有心人耳里,那他們十張嘴也說不清,勢必會被拉去扌比斗。
沈娟哆嗦著手,顫著音尖吼,「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不是走/資/派,我出身根正苗紅,是普通的勞苦大眾。」
「哦,你和我說有什麼用,我又不能拿你怎麼樣,你這些話應該和帶袖章的人說去。」米樂滿不在乎地轉身要走。
「你幹什麼?」沈娟看見米樂的動作,驚懼地尖叫起來,生怕米樂要去報告,那她就完了。
其餘人也心驚膽戰地看著米樂,下意識地遠離她。
這個人太極端了,一個不好會把他們牽扯進去。
米樂無語地看著這群真的以為她要去打小報告的知青:她有那麼閑嗎?跑去公社舉報,她連門往哪裡開都不知道。
再說了就她這身體,別公社還沒到自己就先趴了。
米樂無奈地看著堵在她身前的沈娟,「我去茅房你也管嗎?」
沈娟一臉懷疑,根本不相信米樂的話,覺得她就是找個理由騙自己,然後出去打小報告。
沈娟往後退了一步,死死地堵在窄小的門口,一步不讓地攔著。
米樂一臉便秘色地看著堅定堵在門口的沈娟,心裡有些焦急,這越急越憋不住。
「大姐,我真的要去茅房,你別攔著了行嗎?我不去革委會,我又不認識路,我去什麼去啊!」
沈娟驚疑不定地看著米樂的神色,分析著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沈娟實在拿捏不定有些猶豫,「我陪你一起去。」
米樂:「……行吧,你想去就去吧。」
其他人:事情的發展真是出人意料!他們也分不清米樂此人到底如何,不過攪事精沈娟吃虧可不常見。
沈娟的死對頭王淑梅表示:真是好看極了,她可以再吃一個拉嗓子的雜糧窩窩頭,以示慶賀。
一晚上,沈娟亦步亦趨地跟著米樂,絲毫不敢放鬆。
米樂在心裡默默流淚:……以後再也不敢拿帶袖章的嚇唬人了,這影響力也太大了吧。
不過這人怎麼那麼怕別人告發?
……
第二天一大早,這四個新來的知青就正式上工了。
雖然才是初夏,可是這天已經很熱了。
大隊長在五月份天剛剛熱起開始,就調整了上工時間。
早上六點就要到地里,上午十點半過後休息,到下午兩點再上工,避開最嚴熱的時候。
當然到了夏忙雙搶的時候,上工時間會往前調很多。
早上四點就要到地里幹活,干到中午人來送飯,稍微休息一會兒接著干,直到把麥子等農作物全部收完,新一輪種子種下后才能鬆口氣。
田埂上,大隊長衛鐵柱正在對新來的知青交代,「你們一會兒跟著老知青後頭,他們幹啥你們幹啥,不會的就看著學,都別偷懶。」
其他三個知青一臉為難地看著那些人額頭汗直流連擦都顧不上,一個個拼著命地幹活,有些發怵,那站在田埂上的腳始終落不到地里去。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米樂揚著笑臉,對交代完就打算下地幹活的衛鐵柱說,「大隊長,我想請個假,去供銷社買點生活用品,順便給家裡寄封信報個平安。」
衛鐵柱緊鎖著眉,對於這些個新來知青逃避勞動的想法和做法是一清二楚。
不過他看是昨天沒有對衛成流露異樣的女娃,也就寬容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周莉見狀,也過來說要去公社寄信買東西。
惹得衛鐵柱一頓噴,把沒發出來的怒火,全都沖著周莉發出來了。
「幹什麼呢,這一個個的都想逃避勞動,你要是不想干就給我回城裡去,別呆在這裡礙眼。」
周莉被罵得有些委屈:誰想在這兒呆著,她也想回城裡,可誰讓回不去!
「還不給我滾回去幹活。」衛鐵柱看著還傻站在原地的周莉吼道。
隨後,他又對同樣站著的米樂說,「早去早回,下午來上工。」
米樂聞言大喜,高興地對衛鐵柱說,「知道了,大隊長,我一定早早回來上工。」
一旁的周莉嫉妒了,「為什麼她可以去,我不可以?」
衛鐵柱蔑了她一眼,「農活那麼多,人都去公社了,還要不要幹活。誰讓你不早說,有事的話讓別的知青幫你帶。」
說完衛鐵柱就不管她們如何,下地去了。
周莉憋屈地看著大隊長離去的背影,轉過頭對米樂重重的「哼」了聲,眼神已經不是嫉妒了,而是變成了怨恨。
米樂:……你自己沒本事,對我發什麼火?有本事去怨大隊長啊!
「看什麼看?有本事到大隊長面前哼呀!」米樂懟完周莉就轉身走了,她才不會幫她帶東西呢。
米樂回到了空無一人的知青點,從身上摸出一把小鑰匙,打開箱子上的鎖。
從箱子底部摸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放著她全部的家當。
一共三十五塊二毛,其中二十塊是家裡給她的補貼,兩塊七是米自強的賠償,還有十二塊五毛是這麼多年來,她一分一分攢下來的。
至於那些票證,她是一張都沒有。
家裡人能發到的都是安州市的各種票,這裡根本用不了。
而她的家裡人,根本捨不得花大價錢去和別人換省票,更別提全國票了。
米樂憂愁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裡的供銷社有沒有不要糕點票或者糧票的食物。
要是沒有的話,她只能去尋摸黑市了。
米樂數出五塊錢的零碎紙幣,塞在貼身口袋裡,又把裝錢的布包藏好,鎖上箱子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