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沉默的自保
剛生下來的聖御公主為何會夭折？四皇子朱端的母妃又為何會死？說到底，還不是做了出頭鳥，被人盯上了嗎？
那時候，六皇子朱翊尚且年幼，華妃心裡想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如何保護她的兒子健康無虞的長大成人！
一夜之間，皇上性情大變，殘暴的殺戮，讓宮裡的每一個人都變得惶惶不可終日，華妃亦然！
她謹小慎微的守著朱翊，就連呼吸都要三思而後行，生怕行差踏錯一步，便被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徹底吞掉！
其實，在整個皇宮都被陰霾籠罩的時候，華妃為了他自己和朱翊，曾想過是否要告發那個罪魁禍首？
可是臨了，她還是選擇咬緊牙關，挨過這段血雨腥風的日子！並非她膽怯懦弱，實則是在權衡利弊后，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
且不說她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只靠一些細微的蛛絲馬跡，要皇上如何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一個弄不好，她這栽贓陷害、排除異己的罪名就休想躲的掉了！
即便皇上信了她的話，將這個始作俑者處以極刑，可她又能落個什麼好？知情不報，罪加一等！
且她當初確也存了不當的心思，明知那人要對四皇子朱端的生母下手，她本可以善意提醒，卻終究選擇袖手旁觀！
沒錯，她的底線是絕不自己動刀子，但她也不想成為別人手裡的刀子！
好在，挨過那段風聲鶴唳的日之後，皇上總算是冷靜了下來。之後，容嬪入宮，宮內的氣氛才算是漸漸恢復到正常。
其實，宮內之人都曉得，這位容嬪入宮的原因是什麼。是以，她們對這位地位尊崇的九嬪之首，更是心存嫉妒，頗有微詞。
但華妃卻不然，她並沒有似其他人那般拈酸吃醋，也沒有刻意討好。她只如見了一個宮中相處多年的姐妹一般，客氣、疏離、面上柔善，卻不交心。
華妃之所以待容嬪會是這個態度，到也不全是因為她賢惠大度能容人，只是因為，她知道一個關於容嬪的秘密，一個連容嬪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說起來，倒也是巧合，前段日子，朱翊總會時不時地咳嗽。時節交替，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華妃的謹慎性子，讓她養成了一個不錯的習慣。
那便是，她甚少驚動御醫。
素日里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便如兒時在家裡一般，學著母親的老辦法，吃些民間的土方子，都是用菜蔬果品燉出來的，倒也放心。
所以，朱翊微咳這種小事，華妃自有妙方。
她吩咐身邊的嬤嬤，去御膳房取些紫皮的獨頭蒜，再去御藥房取些陳年的老冰糖，和蜜腌的老薑。
華妃身邊的老嬤嬤，那可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老人精。平日里跟各處的管事太監便多有走動，你來我往之間，有些事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
那日老嬤嬤去取葯，給他尋葯撥葯的，還恰與她是同鄉。兩人隨意閑聊了幾句，老嬤嬤也是無心，只說這一換天，腿疼的老毛病就又開始鬧騰起來。
那個同鄉趕忙說，他前幾日剛從孫御醫那裡得了幾副膏藥，還挺管用，他這就回午房取來給老嬤嬤試試。
老嬤嬤原也覺得不好意思，想要推辭卻又推不掉，最後，也只好連聲道謝。
午房是宮中太監們的所居之處，距離御藥房尚有一段路程，老嬤嬤若是這樣堂而皇之的站在廳里等著，讓人瞧見了也不好。
於是，那位同鄉便將老嬤嬤帶到到御藥房后的一間空屋內，那裡比較偏，平時甚少有人會去，他腳下快些，用不了一盞茶的工夫，便能回來。
就在老嬤嬤等著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聽那二人低聲竊竊私語的樣子，怕是沒什麼好事。
老嬤嬤瞬間屏住了呼吸，忙不迭的躡手躡腳來到門邊上，慢慢蹲下身來豎著耳朵開始聽牆根。
老嬤嬤原以為，這般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架勢，定然又是宮中奴才們，私下裡做的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
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這次可不是奴才們之間的勾當！而是主子！
老嬤嬤沒有看到，外面悄聲說話的那兩個太監長得什麼模樣，只聽到了他們說話的聲音，言語之間，似是在說害人之事！
回去后，老嬤嬤緊著將這件說給了華妃娘娘知曉，可她這牆根兒聽的，既不知這密謀害人的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要害得人又是誰！
切莫說華妃娘娘素來不願意管這些閑事，便是想要管一管，也無處下手。
於是，這驚心動魄的一樁秘聞，黑不提白不提的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不久後有一日，老嬤嬤奉華妃娘娘的命，去給容嬪送些東西。卻恰趕上容嬪正在後殿浴房沐浴，貼身的宮女嬤嬤都在身邊伺候著，出來接待老嬤嬤的，正是容嬪宮中的管事太監。
那太監極是伶俐，說話辦事也甚是得體周到。只一點，老嬤嬤總覺得，這位管事太監她看著有些眼熟，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耳熟，可她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此人，便只能留下東西先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老嬤嬤邊走邊想，忽然間，她似是想起來了什麼，臉色瞬間就變了，也顧不得宮中的規矩，邁開了腿一路快跑回到華妃娘娘身邊。
原來，容嬪宮中的那位管事太監，是皇上近身伺候的大太監王全的乾兒子，從前也在御前伺候過幾回。
這就難怪，老嬤嬤會看著那個管事太監覺得眼熟。
可這都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那日老嬤嬤在御藥房內聽到的，那兩個太監悄聲密謀之事，其中一人，正是容嬪宮內的這個管事太監！
華妃也頗為震驚，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
經過一整夜的思來想去，華妃總算是將這些零碎的片段逐一梳理好，並在串聯之後，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是皇上！這一回，算計人的是皇上！而經手處理此事的，便是他身邊的大太監王全！
王全應是得了皇上的授意，這才將他的乾兒子送到了容嬪身邊。
說起來無非兩件事，這其一，便是日復一日的對容嬪下藥，讓她再也沒有辦法孕育子嗣。這其二，便是照看好容嬪和四皇子朱端。
至於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許還是應了那句話：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容嬪畢竟還年輕，新人入宮，又帶著各種不俗的光環，這種情況下，難免會生出一些非分之想，而忘了皇上召她入宮來的最根本原因！
皇上很多時候不便表現的那麼明顯，於是，只能從根兒上斷了這種可能性！
再者，當時皇上已有心以毒攻毒整頓後宮，依著容嬪的性子，難免會急躁些，她不是華妃，能事事都做到洞若觀火。
這些年來，鸝妃橫行後宮，就連華妃娘娘也沒少吃她的虧，可年輕氣盛的容嬪，卻可以做到獨善其身！
不得不說，王全選的這個乾兒子，真真是個機靈的猴崽子！把容嬪宮裡的一應瑣事都拿捏得妥妥噹噹！
又一個花一樣的女人，在得到了皇上無微不至的照顧時，也悄無聲息的葬送了一輩子的幸福。
不過，好歹容嬪還有四皇子朱端，這孩子華妃看著喜歡，心性城府皆在朱翊之上！
是不過，終是可惜了！
華妃在面對皇上幾次似是而非的試探時，都盡量顯得本分小心，她不是不想要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后位！
只不過，這個滿是荊棘的后位，豈是誰想坐就能坐的穩的？
她只有一個兒子，朱翊的安危，遠比那頂鳳冠要重要的多！她不想在爭奪權利的路上越走越遠，結果，成全了別人，卻苦了自己。
後宮之中，兩大標靶，寵妃與皇后！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於是，華妃就是靠著這種步步為營，謹小慎微的性子，成功的護住了朱翊無憂無慮的直到現在。
女人是水，為母則剛！
其實，華妃娘娘的所有做法，在韓溪蕊看來，都無可厚非。
誰也不是聖人，誰都會有私心，華妃至少到目前為止，做的每一件事，都目的明確，且都有底線！
什麼「見死不救等視為殺」，這種騙鬼的話，只在上墳燒報紙的時候說說還成。
人生在世，確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極是重要。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先活著！若那人連安穩生存都成為一種奢望的時候，你還怎麼忍心逼她臣服於大仁大義！
所以，韓溪蕊真的很佩服華妃娘娘，也從未覺得她有錯。只是這心裡，多少會有些失落而已。
但有一點，韓溪蕊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那便是，有人竟然把心思動到了她的身上！
被人利用，總歸是件糟心事！又更何況，這一次韓溪蕊可是在提著腦袋幫華妃娘娘的忙，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將韓溪蕊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最大程度！
如此工於心計之人，韓溪蕊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的。現下華妃雖然算計，但尚且不曾害人。
可是，誰又能為日後作保？
若真有一日，利益衝突到無法彌補的焦灼之態，任何安於底線的算計都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華妃娘娘就真的不會去害人嗎？
韓溪蕊不知道，這個問題，怕是也沒人能夠回答她！
日後之事，那便日後再想，左不過，她現在已經心中有數，有句氣勢衝天的豪言壯語是怎麼說的來著？
對，打不過還躲不過嗎？大不了，日後就能少見就少見，能不見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