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反正，她這個年歲，除非皇上非要認她做義女，不然的話，等她及笄之後，皇上都能做她的祖父了！
再瞧瞧她這高不成低不就的門戶，便是再不得寵的皇子，那也是不會屈就與郡王府這樣破落的門戶結親的！
而且，韓震就算再不著調、再沒溜，也不會讓自己的嫡女給人做妾的！皇子也不成！
所以，韓溪蕊十分舒暢的呼出一口氣，只要不與皇家扯上干係，以後的日子，她總有辦法自己做主！
這樣胡思亂想得久了，韓溪蕊也覺得有些乏了，慢慢站起身來走動了一下，目光又再次聚焦到皇上的龍顏上。
撇開其他因素不談，單就論相貌而言，皇上的這般相貌，說的上是威儀孔時，陵厲雄健，確有一派帝王的雄風霸氣！
不惡而嚴，不怒而威，讓人看了不禁望而生畏！
想當年，皇上帥兵親王，一人一劍沖入敵軍大營，取上將首級於瞬息，這種畫面，單是想想，便已叫人熱血沸騰，欽慕敬仰！
韓溪蕊一邊在心裡品憑著皇上的樣貌，一邊忍不住在想，皇上這輩子怕是都不會想到，他身為九五之尊，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這樣肆無忌憚的評頭論足！
這樣一想，還真是有些暗爽！
不過，話說回來，韓溪蕊這樣認真的觀察皇上的眉眼，心底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如皇上這般深藏不漏，心狠手辣的性子，再加上華妃那種洞若觀火，藏巧於拙的性子，如此優良的基因組合，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基因突變，才會生下來朱翊那麼個弔兒郎當的兒子？
若真要細細論起來的話，在所有韓溪蕊認識的人裡面，蘇胤倒是更像皇上與華妃所生之子！
那混小子的性子，簡直就是皇上與華妃二人的綜合復刻版！
不想不覺得，這麼一想，還真別說，蘇胤就連樣貌，都比朱翊更像皇上！
用韓溪蕊內心腹誹的念頭來形容的話，朱翊那就是個小奶狗，而蘇胤則是個小狼狗！這小奶狗長大了，那頂多就是二哈！可是小狼狗長大了，那可就是……大狼狗！
韓溪蕊不禁偷笑，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不過，意思到了就好！
韓錦娘端著剛煎好的葯，輕撩錦帳走了進來，「小姐，葯煎好了，要請六皇子和容嬪娘娘過來嗎？」
「不必了，最後一副湯劑了，喂皇上服下后，你便去外面守著，我來為皇上施針。噢，對了……」
韓溪蕊沖著韓錦娘招了一下手，韓錦娘知道她這是有話要交代，於是，趕忙俯身湊到了她面前。
韓溪蕊壓低了聲音，悄悄兒吩咐了韓錦娘一句，「你一會兒去知會六皇子一聲，皇上大抵會在丑時左右醒過來，讓他警醒著些！」
「奴婢記下了！」
既然華妃娘娘如此費盡心機，那韓溪蕊便賣給她這個好，也讓華妃娘娘的心裡清楚清楚，她願意幫忙是一回事，可被人算計又是另一回事！
韓溪蕊知道，朱翊雖不清楚這內里的彎彎繞繞，但是韓溪蕊這話只要聽到他耳朵里，他自然知道韓溪蕊的用意，也知道韓溪蕊是為了他好。
所以，雖然只是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但朱翊事後必定會說給華妃說起，韓溪蕊是如何提點他的。
而華妃娘娘，她原本便是這個打算，但是，她以為她做的無懈可擊，韓溪蕊也不會知道她的那點子心思。
當朱翊特別提前這件事的時候，華妃定然十分驚愕！
她那麼聰慧的一個女子，自然不會傻到以為，韓溪蕊只是隨便那麼一說，並沒有其他什麼特別的用意！
那就是了，韓溪蕊就是要讓華妃娘娘明白，她可以精於算計，人盡其用，包括她韓溪蕊在內！
但是，有些人，你明明可以以誠相待，以心相交，便是再麻煩的、再危險的事情，她也願意冒險嘗試！
可若你非要選擇算計、利用這樣的手段來達到目的的話，那韓溪蕊便只能說聲抱歉了！
她的做人原則很簡單，那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算計人、利用人這種事情，韓溪蕊也不是沒有做過，只不過，她現在就是不爽了，既然不爽，那就得說出來！憋壞自己可就太不值得了！
許多年以後，有個男人，用十分中肯且嚴厲的語氣，痛斥韓溪蕊這隻腹黑的小狐狸，不講道義！
她腹黑嗎！至少到現在為止，韓溪蕊還是覺得，她只是有些任性而已！
……
誠如韓溪蕊向所有人誇下的海口一般，皇上不出意外的在丑時初刻醒了過來。
因為當時夜已深，容嬪娘娘已然去後殿安歇。香閣之內，唯有韓溪蕊和朱翊。韓溪蕊照舊坐在龍床腳踏旁的小兀子上，倚靠著龍塌的側邊閉眼小憩。朱翊則直接坐在腳踏上，上身伏在皇上的手邊，也困的睡了過去。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就韓溪蕊親手導演的這場至純至孝的情感大戲，保證皇上醒來之後，就得被眼前這個好兒子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那麼，實際情況又是怎麼樣的呢？
皇上沒有哭！但很感動卻是真的！
韓溪蕊比較警醒，皇上剛發出一點聲音的時候，她立時間便睜開了眼睛，然後起身走到龍塌旁，見皇上真的醒了，便趕忙俯身跪拜，並吩咐韓錦娘拿參湯來。
待韓錦娘端著參湯再次回到香閣的時候，朱翊才後知後覺的醒了過來。他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忽然喃喃問了一句。
「父皇如何了？」
朱翊的這句話剛剛說出口，他迷迷糊糊的一轉頭，剛好看到皇上正嘴角微彎的看著他。
說起來，朱翊當時的反應，可是要比皇上激烈多了，他紅著眼眶，先是不知所措，然後才起身給皇上磕了個頭，而後又幫著韓溪蕊一起，給皇上餵了些參湯。
用過了參湯，皇上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可畢竟昏睡了這麼久，嗓子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來，也只能作罷。
不過，皇上這剛一醒來，精神頭倒還不錯，朱翊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就連裝一裝關心的問候也不會。
韓溪蕊真的有些心疼華妃娘娘了，一個王者，帶著個青銅，最後玩了個寂寞！
皇上的身子還十分虛弱疲乏，但他又不想再躺著，於是，朱翊上前將皇上扶坐起身，韓溪蕊也趕忙拿來一旁的軟枕墊在了皇上的身後。
「皇帝陛下，您現下尚不宜多言，以免傷及哽嗓咽喉。若是您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您便用眼神告訴臣女可好？」
朱翊一聽這個，瞬間來了精神頭，也忙跟著湊了上來。
說實在的，一個忽然間栽倒在地，然後一睡睡了好幾天的人，醒來能問的，不也就那點事嗎？
韓溪蕊對於皇上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早在心中將答案推敲過無數遍了！
皇上緩緩點了一下了頭，算是准了韓溪蕊的提議。如此一來，這君臣、父子間，便開始了一場，關於默契度測試的「你來比劃我來猜」小遊戲！
皇上沒有馬上提出問題，而是稍稍沉默了片刻想了想。
過了片刻，皇上先將目光停留在了韓溪蕊的身上，而後又看向朱翊，緊接著，皇上又看了一眼他自己。
朱翊和韓溪蕊兩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的順著皇上的視線轉了個遍，最後一起落到了皇上的身上。
韓溪蕊稍一思量后，便想到了皇上想要問什麼，朱翊雖然比她慢了點，但是也很快便想到了皇上心中的疑惑。
這個問題，韓溪蕊不便回答，於是，她十分守禮的低眉斂首默不作聲，朱翊當仁不讓，瞬間變身講故事小達人。
「父皇，自那日您在早朝之上昏厥之後……」
朱翊還是很聰明的，從皇上昏倒到現在，他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十分有技巧的敘述了一遍。
這當中，那些該著重講述的地方，他說的那叫一個詳盡。而那些不必多言的，他也只是一句話帶過。
總得來說，既不違背事實情況，又很好的將事件向著韓溪蕊希望的方向慢慢推進。
最後，朱翊還著重加了一句，「昨日留在大明殿，為父皇侍葯的是母妃與四皇兄，兒臣聽說，昨夜正是父皇最要緊的時刻，四皇兄一夜都未合眼，容嬪娘娘亦是辛勞，直到子時方才去後殿歇息。這一次，倒是苦了韓小姐，她自己的身子尚且不舒坦。」
聽到朱翊這樣說，韓溪蕊心裡不禁輕嘆一聲，朱翊雖然弔兒郎當，一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紈絝模樣。可他本性純良，這才是最為珍貴的！
皇上聽完朱翊的講述，又聽他最後說的這幾句話，心裡自然甚是欣慰，臉上的神情明顯緩和了下來，素日里那九五之尊的威嚴氣勢，也和善了不少。
過了好一會兒，皇上都沒有再提出什麼問題。
畢竟，剛才朱翊一下子說了那麼多事情，皇上也昏迷了好幾日，自然需要靜靜地消化一下。
韓溪蕊覺得，她要是皇上的話，現在這個時候，最關心的問題就是，他昏迷了這麼久，外面有沒有人趁他病要他命，起兵造反呀？
將心比心，皇上的皇位，不也是這麼的來的嗎！
可是，這種事情，想想也就罷了，就算是喝大了、睡覺說夢話，也是絕對不能透露一個字的！
皇上似是終於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想明白了，於是，他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只見皇上目光轉動，最後落在了他露在錦被外的半截小臂上。
朱翊和韓溪蕊還是齊齊的轉動目光，順著皇上的視線看過去，發現皇上看的是他自己的手臂時，韓溪蕊立時間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