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早已識破一切
除了在皇上面前演戲那一回，韓溪蕊還從未有感覺過，哪一個人能給她這麼強烈的壓迫感，讓她總要提心弔膽的收拾好小尾巴，生怕被人揪住了一般。
德妃娘娘沒有再理會韓溪蕊，而是轉而將目光看向了朱端，捎色停頓片刻后，她再次開口，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
「你不是苛兒的人，說吧，是宮裡的哪一位派你來的？」
韓溪蕊心頭一凜，顧不上犯忌諱，倏然抬頭，一臉驚詫的看向德妃娘娘。
相較之下，朱端則鎮定的多，他只是自嘲的輕笑了幾聲后，正色向德妃娘娘又抱拳拱手施了一禮。
「德妃娘娘慧眼如炬，倒是兒臣，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
德妃娘娘聽到朱端自稱「兒臣」，不免也有些驚疑不定，看著他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好一會兒，這才悠悠開口。
「離宮多年，宮中各位皇子與本宮亦是多時不見。不過，你這雙眼睛本宮看著熟悉，你是……四皇子？」
其實，從朱端和韓溪蕊剛一走入香堂的時候，德妃娘娘便已經心下瞭然，他們並非自己的兒子肅王派來的。
而且，德妃娘娘在看到朱端第一眼的時候，便覺得他看上去很是面熟。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眸色暗沉，目光犀利，小小年紀，卻氣度不凡。
「果是什麼都瞞不過德妃娘娘您的眼睛，正是兒臣。」
「一轉眼，四皇子都長這麼大了！本宮還記得，當年你還是個滿地跑的小娃娃，這個頭也才剛到本宮腰際這兒，如今，都已是俊秀挺拔的好兒郎了！」
德妃看著朱端，說著說著，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只是這眼底的戒備，卻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消除的。
「德妃娘娘誇得兒臣都有些飄飄然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您倒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兒臣記憶中的模樣。」
「油嘴滑舌！快，過來坐下說。」德妃娘娘說著，抬手示意身邊的老嬤嬤，讓出來了兩個位置。
這就是說，韓溪蕊也可以坐下來一起聊了。
「兒臣謝德妃娘娘體恤。」說完，朱端又轉而看向韓溪蕊，拉著她一起坐。
韓溪蕊明知道那個座位是給她準備的，可是，德妃娘娘沒開口，那她就是不能坐。沒辦法，規矩得守著，心裡也虧欠著。
「韓姑娘也坐吧！」
德妃娘娘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又是一記悶雷！驚得韓溪蕊忽然愣在當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朱端看得出來韓溪蕊的局促不安，安撫的拉著她，讓她安心坐下，「德妃娘娘最是寬仁慈愛，她讓你坐你便坐下吧！」
韓溪蕊輕聲道謝，這才輕撫裙擺緩身落座。
「你呀，滑頭！這若是本宮不讓韓姑娘坐下的話，便不寬仁慈愛了是吧？」德妃娘娘打趣的調笑了朱端一句。
韓溪蕊聽著德妃娘娘和朱端之間的對話，只覺得尷尬至極！即便現下德妃娘娘已然有說有笑，可仍舊是感覺壓力山大！
這就是女王的氣場嗎？
既能面如寒霜，也能談笑風聲，可無論她是什麼模樣，都讓人有種望而生畏，不敢隨意造次的感覺！
「德妃娘娘，您早就瞧出來了？兒臣還當自己這點子不錯，定能矇混過關！結果……讓您見笑了！」
朱端倒是難得表露出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如今這京都城內誰人不知，義和郡王祖上庇佑，家中出了一位天賦異稟的小姑娘。前些日子，還醫好了皇上的昏睡之症，真真是厥功甚偉呀！」
「德妃娘娘洞若觀火，她正是郡王府的六小姐，韓溪蕊。醫術精湛，無師自通。」朱端誇起韓溪蕊來，也是不遺餘力。
韓溪蕊被誇得渾身不自在，臉上跟喝了酒一樣，從面頰一直紅到耳際。
「德妃娘娘與四皇子抬舉臣女，臣女慚愧，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不知……四皇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德妃娘娘也不是個願意與人周旋的性子，客套過了，便直奔主題。
「回德妃娘娘的話，前些日子，兒臣聽聞娘娘您玉體抱恙，恰逢父皇又驟然發病，未及兼顧，又恐多有不便，這才拖到了今日。兒臣冒昧闔夜前來，確是為了帶韓姑娘來替您診脈的。」
朱端這話，半真半假，說的也是雲里霧裡。若是不清楚這各種內因，還真的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是……你父皇讓你來的？」
韓溪蕊聽到德妃娘娘這樣問朱端的時候，心下第一反應便是，經歷了這麼多事，德妃娘娘難道還會對皇上心存希冀不成？
她不像這麼不理智的女人！
可是，就在韓溪蕊偷眼觀瞧德妃娘娘面上的神色時，她忽的有些悟了！
德妃娘娘的眼神中，並沒有半分希望和期許，相反，她的眼眸中，有忌憚、有失望、有悲戚、還有……忐忑！
韓溪蕊想到了德妃娘娘在怕什麼，她怕皇上是差人來要她命的！她怕皇上到底還是容不下肅王！
「父皇尚不知此事，這都是兒臣自己的決定！還望德妃娘娘莫要推辭！」
德妃娘娘沒有立即回復朱端的話，只是默不作聲的捻動佛珠，眼眸低垂，看著面前的那盞清茶有些出神。
「當年你母妃之事，我後來也有所耳聞！奈何……我與她皆是命苦之人，她能超脫凡塵，焉知不是一種福氣。我從前對你們母子也未曾傾心照拂，如今倒是勞你還能這般上心惦記！」
韓溪蕊越聽越愁，不禁在心裡犯嘀咕，他要是個男人，也想找個痛快說話，不用整日打啞謎的老婆！
試想，皇上整天對著那些老奸巨猾，滿嘴沒一句實話的朝臣，已經夠頭疼了！好不容易回到後宮，結果面對的那些媳婦，更是一個比一個會玩心眼兒！
怪不得皇上都不長命，腦力勞動者，就是比較短命！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有一日，老公的一句話，就能要了老婆的命，還能要了老婆全家老小，祖宗十八代的命！那為了保命，也真的很難不跟其他女人鬥心眼、耍心機！
畢竟，保命最要緊！
「德妃娘娘蘭心蕙質，兒臣此行雖然唐突冒失，但確無任何私心與惡意！個中因由，兒臣暫時不便言明，但兒臣可以發誓，此行只為您診脈一事，且絕無所求！」
德妃用很平靜，但又很疑惑的神情看著朱端，別說是她，換做誰也想不明白，她一個失寵多年的妃子，到底有什麼值得四皇子如此費心費力？
韓溪蕊實在是堅持不下去，再看德妃娘娘和朱端這麼怪腔怪掉的拉鋸下去，她就要困了的睜不開眼了！
「德妃娘娘，臣女僭越，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韓姑娘但講無妨。」
「臣女旁的本事沒有，唯有醫術尚且見得了人。德妃娘娘不明四皇子用心，實乃人之常情。不如……您且先讓臣女為您切一下脈，至於臣女之後所言，您自可依心意而定。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德妃看著韓溪蕊，不禁勾了下嘴角，「韓姑娘所言不錯，那便有勞你了。」
老嬤嬤幫著德妃娘娘，將寬大的袖口稍稍撩起一截，露出腕部讓韓溪蕊診脈。韓溪蕊也不含糊，快速在德妃娘娘的左右腕上都分別診了脈。
「不知，臣女是否可以看一下娘娘之前服用的調理方子？」
韓溪蕊的要求並不過分，德妃娘娘點頭表示同意，老嬤嬤應聲后，便轉身吩咐一個小道姑下去取方子。
沒一會兒，小道姑便抱著一個木匣子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圓桌之上。
韓溪蕊簡單的翻閱了一下，德妃娘娘之前服用的調理方子，她就知道，那些御醫害怕擔責任，定然是小病緩醫，不敢下藥。
「回德妃娘娘，想來，宮中御醫已然與您說過您現下的身體情況，臣女便不再贅言。依臣女所見，御醫們開的方子並無不任何妥之處。只是，您一直心結不舒，單單是溫補調養，著實見效緩慢。可否向您借紙筆一用？」
小道姑將調理的方子收好，又趕著拿來了筆墨紙硯。
韓溪蕊想了想，在御醫原來的方子上稍稍做了些調整。寫完后，便調轉紙張，推送到德妃娘娘面前。
「臣女所開的這劑方子，只在您病情加重時連續服用半月便可見效。待一月之後，若您覺得身體大好，便可以用回御醫之前所開的方子緩緩調養。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臣女雖知勸言無用，但還是希望娘娘可以放開心懷，莫要積鬱壓制，苦了自己的身子。」
「謝韓姑娘妙手仁心，本宮記下了。」
「娘娘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臣女的本分。您若是信的四皇子與臣女的話，盡可放心照此方服用調理，若是您日後再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也可以差人去郡王府尋臣女。」
「韓姑娘費心了。你……」德妃娘娘似乎有話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只看著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
「德妃娘娘，今日時辰也不早了，兒臣不便在此多加攪擾，這就先告辭了。萬望您能保重身體，以待來日！兒臣告退。」
韓溪蕊看著朱端起身行禮告辭，她也緊跟著站起身，然後俯身行禮，簡言告辭。
這一趟，韓溪蕊和朱端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韓溪蕊白天沒有襲來的困意，現下算是捲土重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回程的馬車上，韓溪蕊困的已經睜不開眼睛，小腦袋一晃一晃的，最後還在沒撐住，倒在了朱端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