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陪劫鳥

竹上嘖嘖嘆氣：「九世道祖，不過如此，令人失望，令我失望，原來天下間那些噱頭，也就只是噱頭罷了，當不得真，一如兄弟你，浪得虛名罷了，不值一哂。」

俊秀男子眉心的血愈發洶湧，恨得咬牙切齒：「若非我破鏡除了紕漏，耽擱了這麼多年，豈會落敗於你這種宵小之手？」

「說胡話么？我怎麼就是宵小了？打從咱們認識起，我一件不磊落的事情都沒幹過，倒是你，汲汲營營於破開道祖瓶頸，壞事做得能寫兩大車。」

「……」

此時此地，尚不是鬥嘴的時候，他們同時破鏡，從道祖晉級成道尊，一道之尊，在天地面前稱尊，必要受天地劫難。

天劫無聲無息到來。

劈頭一頓九霄雷，劈得兩人滿臉滿身血污，半分高人氣息都沒了，狼狽不堪地委頓在地上。

同樣艱難的局面，於竹上來說卻要更加兇險，對手是九世道祖一朝破解覺醒，他的經驗碾壓竹上，底蘊根基也碾壓竹上，他更容易熬過這場天劫。

便是竹上也熬過來，之後卻要面對對手的趁火打劫。

這是后話，眼前還是得先把天劫扛了，萬一對手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強呢？

天劫之後，慣例會有饋贈，這份饋贈也因為而異，竹上很期待，具體是什麼東西他卻不曉得，只能看到是一團仙氣縹緲的雲霧，白中透著淡淡金芒。

與他對峙的「九嬰」，頭頂上緩緩飄落的仙霧明顯更大一團，金芒也濃郁得多，這讓竹上很沮喪，他得出奇制勝，決不能讓對手輕易融合了這天賜饋贈。

因為九嬰的仙饋更大更有分量，飄落的速度便也慢了許多，他眼巴巴期待著，竹上卻一躍而起，主動躥上半空融合屬於他的那一團仙饋。

一瞬之間，他就成功了，金色雲霧覆蓋住他渾身，無聲無息地滲入他四肢百骸。

九嬰一看急了，也從地上躥起去半空融合仙饋，竹上卻不給他這機會，先他一步撞入空中巨大的雲團，要搶奪九嬰的仙饋。

九嬰冷笑連連，在他的認知里，仙饋是聽到饋贈給修士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接下來的事卻讓他目瞪口呆，屬於他的那一大團仙饋，轉眼就被撕扯走了一大塊，還在繼續縮減中。

竹上不曉得修鍊了什麼邪功，居然能吞噬旁人的仙饋！

若非九嬰親眼目睹，他會以為這仙饋是天道饋贈給竹上的，但竹上明明已經融合了屬於他的那一團，此刻只有這麼兩團，絕不可能搞錯！

此刻空中的這一團仙饋，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極為擬人的左盼右顧，像是迷路的旅人，又像是遇到劫匪的行人，最後乾脆升空而去。

九嬰大急，這是屬於他的仙饋，竹上咬一口賺一口，對他來說就是血虧啊，沒能融合仙饋的道尊，就是道尊中的殘疾人啊！天大的缺憾！

竹上原本是死馬當活馬醫，能沾一點便宜就沾一點，居然真成功了！

他再接再厲，腳尖一點，拔地騰空，直躥向半空，追著緩緩遁走的仙饋不放。

仙饋看似緩緩升空，實則速度極快，須臾就高不可攀，直奔天幕外。

竹上無奈，直接施展雷蟾功，對準半空中的仙饋遙遙吞噬。

天劫后的仙饋，虛無縹緲又真實存在，向來無法攔阻，無法截獲，哪怕是父子師徒至親之間，都不能互相替代。

竹上卻辦到了。

他心中隱約有了領悟，他這個道尊的天賦神通，大約跟「劫擄」有關，他之前融合的那一團仙饋，是一種可以掠奪天地氣運為己用的神通！

在他之前，有人曾經得到過類似的神通，卻只是能褫奪旁人的道法神通，不像他這麼彪悍，連天劫后的仙饋都能打劫。

他已經想象到自己日後不是被尊稱到「道尊」，而是咒罵為「劫尊」的慘淡現實了。

雷蟾功是一門厲害術法，本就是為了吞噬靈氣時用的，此刻用來吞噬別人的仙饋，依舊好用，最終，竹上把本屬於九嬰的仙饋吞噬了一多半。

剩下的那一小半，竹上本也可以吞噬，尤其是頭頂高懸著的仙饋停滯不動，任由他融合的時刻，他卻閉上了嘴。

不是什麼「適可而止」，而是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畢竟是天劫后的仙饋，綁定在渡天劫的修士頭上，就這麼輕易被他吞占，不可思議。

暫時撒手，靜觀其變，先把已經吞噬掉的融合了再說。

竹上不貪心，頭頂高懸著的仙饋卻不幹了，非但沒有繼續升空，還開始往下墜，生怕竹上不吞噬了他似的。

竹上愈發覺得有鬼，沖著下方怒沖沖的九嬰大喊：「你的仙饋，跑來找你了，趕緊去吞了！」

九嬰恨得罵罵咧咧，卻沒有跟竹上計較，當務之急還是融合仙饋。

但這團仙饋已經拋棄了他，只糾纏著竹上不放。

隨著仙饋的下墜，周圍不斷逸散出濃郁的靈汐，仙饋在急劇解體，竹上只要熬到它煙消雲散，就能脫身。

倉皇躲避的過程中，他大約猜到一種可能，九嬰會淪為「九世道祖」，是天道的算計和壓制，他的這一團仙饋萬幸是被自己融合了，若是九嬰來融合，怕是又轉世投胎去做他的准道祖去了。

對九嬰來說，這一團仙饋是致命的誘餌。

竹上無意間幫了他，讓他擺脫了一場處心積慮的暗算。

一柱香時間過去，天上地上恢復平靜，他語氣譏誚地奚落九嬰：「你便是成了道尊，還是沒有好日子啊，別瞪著我，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信你沒猜到這團仙饋的貓膩。」

九嬰恨得牙齒咯咯響，一拳在地上砸出一個驚人的大坑。

竹上還不罷休，再次詰問他到底得罪了什麼厲害角色，被坑得這麼慘？

九嬰抹了抹嘴角的血，恨恨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那是個厲害角色，你吞了他拿來設局的誘餌，你運氣很棒，從此也在他的厭恨名單上了。」

竹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身邊的景物也陡然一變，不再是荒僻的山巒，而是山明水秀的……亂葬崗？

處處墳塋，幾丈高的崖壁剖面，層疊著好幾層的棺木，不知道裡頭埋了多少亡者，以他道尊的目力，放眼四望全是大大小小的墳堆，看不到盡頭。

這些墳頭之間，偏又桃花盛開，煙柳明霞，地上的小草都極為蓬勃，若是忽略那一簇簇墳塋，是一處賞心悅目的好所在。

竹上不曉得這是九嬰施展的幻術，還是那仙饋背後的存在搗鬼，無論是哪一種，都十分兇險，得小心應對。

什麼桃花，什麼煙柳，都是障眼法，雖說墳塋之側的花木依舊可以蔥蘢，但此地只有蔥蘢，半分活氣都無，枝葉間一隻鳥都瞧不見，也沒有溪澗河流。

竹上才剛這麼想，眼前的景物立時微調，在柳樹林盡頭出現了一天寬闊的河溪，春風拂過水波粼粼。

頭頂的樹枝上，也傳來一聲鳥鳴，他抬頭一看，居然是杜小草！

渡天劫的時候，他明明已經把他送出了乾坤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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