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學的理由

直到放學后，江秀才知道朝俊他被調去了三年級。

他年紀太大，本就不適合再上一年級，如今又被老師逮住欺負同學，只能送他去高年級了。

聽說後來他經常逃學，被徹底開除了，江秀再也沒在學校見過他。

經次一役，班裡沒有同學喊江秀外號了，而是叫他班長。

他雖然瘦小，但是他的勇氣打動了老師，再加上那出色的成績，老師選他當班長並不奇怪。

班長可以幫老師檢查作業，安排值日表打掃衛生，指揮同學幫老師擦黑板，在自習時管班級紀律，是學生中權力最大的班幹部。

這下再也沒人敢欺負江秀，女生當然也轉變了態度，把他當老師一樣敬畏。

可有一點依然沒變，高處不勝寒，小江秀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沒人陪他玩，這也算好事，在學校沒人一起玩，那就只能認真學習了。

這情況直到江秀上二年級才有了改變。

學校不止有一個老師，二年級江秀的班主任換成了他們村裡的人。

她叫林長山，專業能力不是很強，但是為人絕對沒問題，教江秀數學。

新的班主任不了解學生，還是會沿用以前的班幹部的。

周圍的村子也沒有多少適齡孩子，所以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級，除了偶爾留級的學生，一般不會有新學生入學，鄉村小學不是名校，更沒有轉學的。

而高年級留級對孩子可不好，所以二年級以後，一個班的學生只會少不會多，也還是那些熟悉的同學。

長山教學不是照本宣科，她有自己的方法，在教到加減乘除時，專門找來江秀幫忙。

「班長，你再找三個同學過來，我教你們表演個節目！」

「行！」

上課是很無聊的，在課餘時間老師是還會有表演活動，不同於提問題，這活動，所有小朋友都爭著想參加。

江秀平時不和男生一起玩，就找來了三個相熟的女生，她們一樣是班幹部，課代表，學習委員等。

可是老師不滿意：「不行，要再找個男生，還有林閃個子太高，你讓她回去！」

現在那三個女生可在門外等著，她們是當著全班面被江秀叫出來參加活動，如今讓其中一個人回去可是很丟臉的。

老師沒在意這些，江秀只好騙林閃：「你回去叫個男生過來，下節課的表演你再上！」

「為什麼是我要推到下節課？」

「你個子最高，唱歌還好聽，下節課壓軸上場！」

江秀以為表演節目就是唱歌跳舞，就胡說八道。

林閃高興的回去了，喊來了另一個男生班幹部，李華迪。

「報告，人找齊了！」

「好，都進來吧，你們倆男生拿這兩個，文慧萬群這兩個！」

老師拿過來四張大紙，上面有四個符號，一人一個，然後帶著大家到了教室門口。

指揮兩個女生先進去，按她的要求說台詞表演節目。

兩個女生一人拿著一個符號，愣愣的站在講台上說：「我是加號，我是減號！」

「碰到我們按順序，不用擔心會算錯！」

說完還把兩個符號對著同學們展示了一圈。

接著就輪到江秀和李華迪上場了。

兩人一樣那這兩個符號進來，李華迪一樣老老實實的兩隻手拿著大紙，嘴裡說著：「走開，走開！」

聰明的江秀可沒少看電視，非常會演，表演可不是只有台詞，還有動作，所以他不僅一樣說，還有動作，直接把兩個女生推下講台。

「我是除號！」

「我是乘號，碰到我們先算好，不然你們全算錯！」

江秀本以為表演結束了，沒想到，老師也進來了，學著他的樣子把兩人趕下了講台。

「讓開，讓開，我是一個小括弧，碰到我來，先算我，做到就有好糖吃！」

老師也親自表演，把同學們都逗笑了，也清楚的記住了算術的基本運算規則。

可是在所有同學都開心的上課時，林閃笑不出來，本來該有自己表演的。

林閃本以為下節課還有表演機會，可是根本沒有，沒有老師主持，現在的小江秀還沒資格主持表演。

下午放學后，林閃找江秀的事。

「林江秀，你幹嘛騙我？」

「我那裡騙你了？」

「你不說第二節讓我表演嗎，怎麼沒有？」

「這你要問老師啊，她和我說的第二節讓你表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江秀可不會承認自己騙人，反正她也沒機會找老師證實，還不是隨著他胡說。

林閃成績不好，是什麼文體委員，可是二年級那有音樂課，體育課是有，但是沒有體育老師，所以她這班幹部就是個擺設。

「你胡說八道，我問過我姑姑了，就是你騙我，她根本沒讓我去表演！」

「你姑姑誰啊？」

「就是我們班主任！」

「不對，林老師明明是我們村的，怎麼是你姑姑？」

對這些親戚關係，小江秀分的很清楚，姑姑一般都是外嫁的，不可能還在同村。

「我不知道，反正她就是我姑姑，你個大騙子，說謊被我抓到了，我要告訴她，罷免你這班長！」

「你去告吧，我才不怕，我不是怕你知道被刷下來傷心，才騙你的嘛，好心不識驢肝肺，不理你了！」

兩人同為班幹部，也沒少一起玩，至此鬧翻，沒少吵架，但是同樣李華迪成了江秀的朋友。

而李華迪是別村的，他也有朋友，江秀就有了男同學玩伴，終於過上了正常學校生活。

可是江秀還是有煩惱，那就是他長不高！

因為小時候那一場大病，再加上營養不良，他似乎錯過了最好的發育時間，比起他男生矮一頭。

女生的長身體時間比男生提前，所以同齡的女生也慢慢的比江秀高了，他成了學校里有名的矮個子班長。

學校每周都是有大掃除的，而為了檢驗打掃成果，學校會組織班長檢查衛生。

兩年時間過去，江秀已經四年級了，可是個子還沒二年級班長高，一點也不像個高年紀班長。

江秀的姐姐江鴿，成績沒有江秀好，五年級沒考上初中，又復讀了一年，還是五年級。

五年級的學長中，也有他們村的，所以知道兩人是姐弟。

下午大掃除是在第三節課後，一二年級會放學，只留值日生，三四五年級還有一節自習課。

在這節課開始的時候，三個班級的班長一起到個個年級檢查衛生。

江秀在到五年級教室時，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他在路過她座位是笑著打了個招呼，但是江鴿沒有理他，甚至故意伸出腿要拌他一下。

這樣的玩鬧在家很常見，江秀一般也不會被拌，可是這裡可不只有江鴿在，過道兩邊都有人的，他根本沒注意腳下。

眼看就要被絆倒，旁邊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沒事。

她是江秀家的鄰居，和江鴿同齡，是她的好朋友。

「鴿子，你幹嘛欺負你弟弟？」

「我可沒有欺負，只是開個玩笑，誰知道他這麼傻！」

放學后，江秀找江鴿算賬，姐弟倆差點打了起來，被奶奶及時勸住。

「叔叔，我姐姐怎麼了，幹嘛莫名其妙的生我氣？」

「我可不是萬能的，不知道這些小女生心思，總之你給她道歉就對了！」

江秀聽話的道歉，但是沒用，姐姐依然生氣。

晚書是不能幫江秀處理兩姐弟關係，但是可以帶著江秀玩。

周末，叔叔帶著侄子去地里抓兔子。

「要想抓兔子，要先要找到他們，還有網要提前放好，把兔子趕到網裡，而不是用網去逮住，這就叫未雨綢繆，凡事要提前做準備。」

「那兔子要不撞網怎麼辦？」

「這就要我們趕了，你我還有一雪，一人一邊，可以把兔子趕到網裡！」

一雪是江秀家的狗，因為脖子那裡有一片白毛，被姑父起名叫一雪。

鄉村此時還沒有普及割麥機，所以麥田是不可能瞬間收割完的，不僅給了兔子生存空間，聽說這裡還有野狼，不過江秀從沒見過。

兩人一狗很快發現了一隻兔子，叔叔在遠處布好網，就和江秀一起去趕兔子。

兔子本身跑的飛快，不論是江秀，還是只有一年大的一雪，都是不可能追上兔子的，更不可能抓到它。

但是兔子不知道，不論是碰到江秀，還是小狗，都嚇得立刻轉彎，兩人一狗不停的調整方位，圍三缺一，傻傻的兔子就從那一方位逃，結果撞到網上，被纏的死死的再也跑不動。

天上飛的，鵪鶉斑鳩，地上走獸，兔子狗肉，水裡游的，鯉魚黃鱔，這是村裡人認可的幾中美味。

可惜飛天的逮不到，這裡也沒有河流經過，養的魚都是有主的，狗那麼忠誠，養的人都有感情，根本沒人能狠心殺了吃，這兔子就成了唯一的美味。

就是有專門的網，要逮住兔子依然要一點運氣，所以，就是擅長逮兔子的晚書，也很少逮住兔子的，逮兔子要三人，畢竟晚棋，或者其他村裡人不可能和晚書一樣閑。

奶奶的手藝很好，每次晚書逮到兔子都會邀請親朋好友一起來吃，其中就有江秀最不喜歡的小姑晚秋。

江秀這個姑姑，是他們林家學歷最高的，上的師範，畢業后在鄉里的小學當老師，嫁給了一個同事。

在江秀看來這個當老師的姑父好像沒有晚秋學習好，所以有點怕老婆，每次周末，晚秋都會回娘家，而不是婆家。

所以江秀不止有一個老師，還有一個就是這個小姑，她一回來，就會檢查江秀作業，也只有她能檢查江秀作業。

聰明的江秀，作業中的問題，家裡的大人已經解決不了，甚至老師在上課時有時還會問江秀答案。

更過分的是，考試的試卷江秀也能參與出題，其他什麼上交作業的批改，摸底試卷的批卷，江秀沒少參與。

倒不是江秀的聰明真就這麼逆天，而是村裡的教師不稱職，他們別說上師範了，好多都是沒上過初中的，而是類似林長山這樣的，教孩子做人道理，低年級的語文，基礎數學還行。

到四五年級，這些教師已經非常吃力了，要是學生都不聰明，只是學識字，算賬，他們還能勉強勝任，可是出了江秀這麼一個聰明孩子，就不得不這樣讓好學生參與教學了。

所以四年級的江秀，那有什麼作業，自己給自己出題嗎，相反姐姐有很多作業，晚秋雖然主要想教聰明的侄子，可也不能不管侄女，只好耐心檢查江鴿作業。

當老師都是喜歡好學生的，喜歡學生一聽就懂，所以晚秋很喜歡江秀，這就難免對江鴿關注不夠，如今江秀沒作業，對江鴿一輔導，就發現了問題。

這是畢業班的作業，怎麼和江秀的沒差多少，同樣的問題，她給江秀講一遍，孩子就懂了，而給江鴿講了三遍也沒用，該錯還是錯。

晚秋是一個嚴師，要不也不會讓江秀這麼聰明的好學生也怕她，所以江鴿遭殃了。

等晚上江秀和叔叔又逮了兩個兔子回來時，就看到了嚇人的一幕。

在奶奶的廚房，江鴿跪在地上大哭，嘴裡喊著：「我不上學了！」

「不上學你做什麼，出去打工，早早嫁人嗎，一輩子待村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當一個無知村婦？」等江秀進來時，正好聽到姑姑這一番話。

「姑姑，你看不起農民嗎？」

江秀清楚的知道自己爸媽，爺爺奶奶，叔叔什麼的都是農民，他也是農民的兒子，姑姑竟然看不起自己的家人？

晚秋當然沒有這個意思，也只有這個侄子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就開口解釋：「知識改變命運的，你姐不上學，那她未來就只能窩在這村裡當村婦，相反，她只要上學，外面有的是其他職業供她選擇！」

「我就是農民，我怎麼會看不起自己，職業不分貴賤，我是看不起她未來只能選擇當農民，每個人都該選擇自己命運的，江秀，你長大想當什麼？」

江秀怕姑姑管自己志向，眼睛一轉說：「我要當科學家！」

這是他一年級時對班主任的說法。

「呵呵，有志氣，不過不切實際，換一個！」

「我要當作家，讓我們家所有人就是死後也能被人銘記！」

這才是江秀的理想，他一直很怕死，從小就見到了舅舅的離去，記事就是從葬禮開始的，自從他知道文字可以銘記所有人後，他就像當作家了。

作為一個普通人，是不可能變成偉人，名人，被史書記載，但是可以被作家記住，作家筆下也有普通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