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吧。這個在意料之中。就算眼前突然出現十幾個黑衣人包圍自己，又或者有人從地面跳上43層樓破開玻璃進來抓人，那都算是意料之中。

眼前只是收到了條信息。

好太多了！

這首先就說明朱禹的猜測是對的。認知律級的龐然大物大多沒在關注周元分區的事情。即使有，他們也肯定在旁觀。視界越高，相對的傲慢怠慢也越強。而基因鎖級別的能力，想必還觀測不到自己。根據無他。

因為他從三天前到現在還沒聽到除齊正書外的其他「旋律」！

此中的根據是前世從藏玄CEO羅林經常絮絮叨叨的話里聽來的。前世朱禹跟羅林一起行動的時候，羅林就經常罵咧咧地說聽到什麼旋律了快跑啊之類的話，後面一問說是基因鎖持有者之間可以聽到彼此的聲音，雖然平時需要像調整電台頻道一樣才可能聽到，但一旦對方的能力作用到自己的時候就會非常清楚地聽到。

那羅林還特會比喻，因為這傢伙自己就是資深樂評人，自誇說這世上不存在他沒聽過的音樂風格。經常說什麼路友生的【三災八難】聽上去就是重金屬搖滾，還說【諦聽】根本就是兒歌之類的話。當時朱禹聽羅林罵，好像還回了一句，所以你們這群人都有個人BGM？羅林當場一愣，然後笑得像失心瘋。最後說對對對，特么的還真是這回事。

前幾天，朱禹反覆想著前世死時看到的那扇黃金之門……然後就莫名聽到了什麼旋律。他還不以為意，直到三天前走上樓頂從齊正書身上貌似也聽到了什麼旋律時才記起來。

原來重生回來之後，自己也有了傳說中的基因鎖，而且能力貌似就跟改變別人的想法有關。作為重生者來說，這聽上去有點逆天改命內味了吧。

所以他當時問齊正書的命難道只值一千萬也是這個意思。基因鎖的持有者可是無價之寶，完全可以賣個五千萬。

當然重生回來，還真多虧了齊正書。如果不是齊正書，自己至少當時不會有主動做什麼事的念頭，今天周元分區更不會近乎完美的收場，契機這種事情總是不好說。

至於為什麼朱禹明明在知道這世上既有基因鎖又有更高深莫測的認知律這種前提下，還敢在高天原那麼高調放出了所謂的預言，一言蔽之就是蠻勇。瞻前顧後只會一事無成，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事情明白的很，答案也簡單的很。被發現就被發現吧，到時候再說。

所以在那三天內，朱禹都一直在補充條件，一邊記起前世關於基因鎖的情報，一邊想辦法了解周元分區。他前天去周元分區就是這個原因，首先要做實地考察嘛，然後問齊正書要了很多周元分區的細節情報，宏觀結合微觀，當他聽到旋律越來越清楚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做對了。

基因鎖的解放畢竟跟那種隨心所欲的超能力不一樣，要做一堆準備，還要模擬。唯一便利的地方可能只是不需要在場這點而已。

他讓趙大友和陳柳雪搞到辦公室來的沙盤桌就是這個意思，那是用來投出周元分區的「影子」的，屆時在周元分區的所有人都會投出影子，就像沙盤遊戲里的小人一樣，一定時間內可以任意指揮。

決定實施的時間多虧了周華政提供過來的避難情報，提前20分鐘開始實施。目的很簡單，周元分區人全部避難成功。而「影子」可以影響真人。一切就這麼水到渠成。

關鍵是位置情報。朱禹發現自己的能力非常倚賴於位置情報的把握，跟路友生那種控制哪裡災害發生的非常相似，區別可能是路友生只消一個念頭，而他還得做投影，一次的持續時間經過多次實驗發現不超過30分鐘。還有一點不確定的地方的話，那可能就是對基因鎖的持有者沒有效果這點。

當然總的來說，朱禹基因鎖的能力就像是直接投影出來一個空間，然後可以透視到空間里的所有人，進而像操縱遊戲NPC一樣改變這些人的意志。

這也就是他覺得自己跟路友生說太多了的原因。

「人是自由行動的動物，所以沒辦法」這句話反過來就是「只要人不是自由行動的動物，就有辦法了」。相信如果有天花板級的測寫人士的話，他們一定能憑那句話測寫出自己的想法。

而路友生應該很不擅長搞測寫，沒可能轉得過逆向思維。

綜上所述，這位ID人間之鑒極大可能就是一般人。那麼。應該怎麼辦呢。朱禹將耳機的文件擱在一邊，先抿了口茶再重新看回高天原。

假如ID人間之鑒確信自己就是那個預言師。那麼這個ID人間之鑒就是無視了【SSS】級的情報需求，首先不是將自己的情報提供出去，而是跑來私信自己，這可能嗎？有點反人性吧。

顯然，對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試探。尤其這句「朱禹先生。對吧」的「對吧」，怎麼也不是確信的口氣吧。有人確信了還會這麼問的嗎？說話習慣就是這樣？

不大可能。

那就假設是試探吧。那這傢伙還沒有確信ID預言師的身份，之所以這麼問，就是攻心，為了讓自己這邊露出馬腳，如果自己這邊慌了胡亂回復，就恰恰中了這傢伙的圈套。

還有一個可能，這傢伙手中可能有的不只「朱禹」一個人的名字。也就是說，這個ID人間之鑒手中其實有著某個名單，其現在做的正是一一排除的排除法。

可真有想法，十年前的自己的話，確實很有可能就中了這傢伙的圈套。

「當然現在不會了。」

朱禹進而做出另一個假設。

高天原不會泄露任何個人信息，這是無關任何黑客技術級別的事實。那麼ID人間之鑒是以何種手段，何種方法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呢，而且還很可能是在名單中的名字。

朱禹回想自己這三天是不是做了什麼異常的事情。實話說，也就在龍華大廈建立了一個新公司而已，還未營業。勸下齊正書的事？拜託，那應該還在人類的認知常規之中。難不成是齊正書跟別人告密？那自己現在就不可能還好好地待在這裡了。

那麼就應該是跟地震、周元分區這兩個關鍵詞有關的事才對。

朱禹第一個就想到了電話記錄，他跟齊正書聊過地震，也說到了周元分區。假如有人以這兩個詞為關鍵詞搜索所有池區人的通話記錄，那確實有可能找到他頭上，也確實有可能會出來一個名單。

能做到這件事的人，朱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藏玄CEO羅林、第二個是華洲電信的大boss、還有就是池區高層。

但這些人都沒道理通過高天原跟他試探。

另一個可能就是他曾經去過周元分區這件事。他一個不是周元分區的人突然去了周元分區，還當天走人。想想確實蠻奇怪……

而且自己進出還都是高鐵那種會留下身份的交通工具。

等等。朱禹立刻聯想起來了。

通過高天原來試探，反過來也就是說，ID人間之鑒不只是一個情報師，這傢伙還會在高天原搜尋想要的情報！

那個名單很可能是人間之鑒問高天原的人要的「這三天內進出周元分區的人」的名單！

其中肯定還做過很多篩選，比如說第一次進入周元分區這樣的篩選條件。這種條件處理對於現在的數據處理技術來說簡直輕而易舉。像自己這麼個可疑人士，就算被盯上也足夠可能。

既然如此，該怎麼辦呢。

朱禹思考三秒，立刻點到高天原左上角的道具商場中，目光精準地搜索到了一個道具，隱形之城，價格一萬情報幣，效果是一次性匿名發出情報需求，並且匿名情報交易。他當機立斷滑鼠一點就買了三隻，然後馬上使用了一隻發布【B級】情報需求「高天原熟悉池區交通類情報的情報師名單」，級別不要太高，容易引人注目，範圍要夠廣，讓人想不到是跟周元分區有關。

沒到三分鐘，他就收到了情報提供「排名按照優先順序：ID憤怒的八頭犬，ID公路之星，ID五虎上將，ID究極法拉利。以上為普通ID。不普通的ID就請參考情報師綜合排行。嘿嘿」

情報提供者ID住在高天原的哈士奇。

這情報提供基本滴水不漏。朱禹點開ID住在高天原的哈士奇一看，發現這個人的個人信息還挺厲害的。

等級：67。

榮譽：高天原之星、故土之守望者等。

貢獻值：78。

信譽度：百分之九十一。

情報提供：3901。

情報需求：781。

綜合世界排名：5039/450078。

這麼大量的情報提供卻有百分之九一的信譽度，可見服務能力非常之強。

「謝謝」

「多謝惠顧」

朱禹回頭給這個情報提供打了信譽度百分之百。

然後開始思考給到的這些ID，排行榜上那些是別想了。人間之鑒沒可能會找那些神人。

關鍵是這四個ID，它們其中一個給人間之鑒提供過周元分區的情報。那就先試下這個ID憤怒的八頭犬。

建立私密情報需求「ID憤怒的八頭犬這三天內是否給人提供過進出周元分區的名單」，並且發送。不宜一下都問，最好隔個二三十分鐘問一個人。

五分鐘后，八頭犬還真回復了他。

「是。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情報幣一萬」

果然啊。朱禹沒有立刻回復成交，而是假裝猶豫地等了三分鐘才回復「五千」討價還價，顯出自己對這個情報並非太執著，不讓八頭犬感到異常。

「五千可以」

「成交」

朱禹總算拿到名單，不由鬆了口氣。跟高天原的人打交道實在太累了，都不知道誰會在背後捅你刀子。

「人艱不拆。」他低聲吐槽一句，然後點開名單，目光立刻鎖定到了自己名字所在的一欄。

靠。那個人間之鑒確實厲害，居然繞到這個地方找到了「預言師」本人。一著不慎，就還真要被坑進去了。但這也說明，自己之前的推理基本沒有出錯。人間之鑒就是根據這個名單篩選出來了他的名字。那麼，朱禹覺得這裡頭就可以做文章了。

他很快也根據一些條件去除了一些不可能的人士，然後把一個人的名字標紅，注視了約一分鐘。這個人名叫「王岳」，也去過周元分區，職業記者，社新網的王牌記者之一。

這個王岳可不是比他朱禹更可疑嘛！

朱禹光看王岳的照片就下了結論，由不得他以貌取人。證件照就算拍得再爛，本人還是本人，這點毋庸置疑。但是這位……好吧，前世的恩怨歸前世的恩怨。就算前世被這個王岳一腳踢下船了又怎麼樣，一碼歸一碼是吧。

朱禹話是這麼說，心裡卻在回想自己是不是最近在哪裡見過王岳的名字，應該是今天？記者王岳、王岳記者。對！是最快報道周元分區的新聞通稿撰寫者啊！離地震發生到發稿只有三分鐘的時間，擺明的是寫好了等著發的。哪有這麼巧的事？

敢情這王岳也是高天原用戶吧。媒體領域沒人涉足高天原才不正常，而且很可能王岳還在高天原上跟自己打過交道……

思考了一分鐘。「這就怪不得我了。」

朱禹腦海里有一個策略已然成形，分析了一會可行性，他給人間之鑒發了回復。然後收拾好東西，尤其是耳機的列印文件，公司就先這樣。現在時間18:30，該下班了。

「這麼快走？」路過的趙大友不可思議地叫住朱禹。

趙大友還在處理那些繁瑣的文件，朱禹完全就是什麼事都丟給他做了！

「下班時間了。」朱禹回了一句就轉身走了。

「……」趙大友干瞪著眼，非常無言以對，朱禹走後他轉頭看向boss那間辦公室，門還開著小縫，沒關門？趙大友猛地心胸激蕩起來，視線死死地定在了門縫裡面。進去、進去打掃一下？不不不。他守住了好奇心。

*

哇哦，預言師回復了。

一方的圖拉眼睛閃閃發亮，但點開內容之後整個黯淡。

他做過幾次的中間人勾當。就跟所謂黑客攻擊類別中的中間人攻擊一樣，他的做法非常簡單，他冒充A組織與B組織溝通，再冒充B組織與A組織溝通，從中挑撥離間，最終誘發幫派鬥爭，然後作為第三方的情報師，互給兩方提供敵人情報，引導兩方廝殺到底，而自己賺夠了兩方的錢之後拍拍屁股走人。是個好想法吧？

可我不僅有想法，還有完成自己想法的實力！凡事總是親力親為的好嘛。圖拉回憶起自己過往的功績有點沾沾自喜。思考，可真是一件快樂的事啊！他想了一通后，點開名單的文件，遺憾地在朱禹那一行劃了條橫線。

「猜錯了啊。」

*

與此同時。

王岳忽然覺得後背發涼，以為是冷氣給吹的，回頭一看。人頭齊整排列，二十幾行的辦公桌井然有序，塞滿整個視野，密不透風。沉重、灰暗、粘稠，像一腳踏進了泥沼一樣。突然的噁心感擠壓胸腹。

他汗如雨下，連忙提醒自己不屬於這裡，我不一樣，跟他們不一樣，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耗損生命，我沒活得跟他們一樣整整齊齊，我不在他們之中，我是他們的旁觀者。這才壓下翻滾的胃液，慢慢呼吸正常，視野里多了顏色。

「王哥怎麼了。」有人注意到了王岳的異常。

「我沒事，就是給熱的。」王岳低頭回了一句就拿起公文包走人，動作快得起風。

但無論多快。

一出大廈門口，眼前身高一致，服裝一致的黑衣人士排列齊整，幾十道冰冷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了王岳身上。

就像被突然間捅了好幾十把刀的感覺吧。王岳心想。

「……可真是大場面。」

他表面鎮定地罵道，尼瑪的，是喜馬拉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