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是吧。這又是什麼事。今天之內發生太多事情了吧。怎麼都這麼令人膽戰心驚啊。

朱禹有抱怨，但前世也習慣突發事件了。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冷靜，得分析。

首先，樓下的人、或非人應該不是喜馬拉雅的人和地下水。現在找他的人很多，天照和高天原都有。前有人間之鑒的例子，估計就算真的有人找到他這裡也不奇怪，畢竟他之前的漏洞確實比較多。

但一般情況下，找到歸找到，他們也不用真的過來跟自己接觸吧。除非不確定，只是候補，想確認。可如果是想確認，對方有必要在樓下等嗎，早早上來偽裝快遞員甚至查水表都可以吧。更別說喜馬拉雅還直接就上公司抓人了。

推理下來矛盾很多。但有一條思路幾乎沒有矛盾。朱禹想起之前在發布世界之麥后，一個神奇的ID狂歡節曾經對自己警告過幾句話。他、甚至他們的視界之高，很可能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真相，知道自己住哪也不奇怪。對方來接觸，「是想對話？」

很有可能。因為至少，朱禹沒從那道視線里感受到什麼敵意。

樹下，長椅，葉子飄響。

時間11:31。

穿著一身休閑的男人等了挺久。事實上也已經抽了好幾根煙。

楚悅高天原ID叫做耳機其實並不是沒有道理。喜歡戴耳機算是初步原因，而他戴耳機的主要原因是覺得世界太吵鬧。是真的吵鬧。

對於普通人來說的白噪音，對他來說真的就是噪音，音量高低不定，沒有規律，無法習慣。

不過，人世間是存在音樂的。即使存在的區域不一樣，懸在頭頂的認知律不一樣。人還是會創造出音樂。有規律、有旋律、有音韻。這種共性令人舒服，相當於說，所有人類都存在一件可以共同建構的事業。

在這樣一件事業里，基因鎖可以說是比較特殊的吧。如果我們要搞一個純音樂吧，我們是怎麼搞出來的呢，搞出來的東西究竟算是自己的什麼呢。自己的產品的話，應該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吧？

很難講，但基因鎖的旋律卻毫無疑問就是這個人本質的聲音。

這些本質的聲音是絕對不同的，絕對不會重複的，跟你以前聽過任何聲音都不一樣，所以無法避免會覺得詭異、奇怪、莫名。因為人的思維與對事物的接受，事實上是存在淵源的，而且基本上都可以溯回到人類史的開端。打個比方，人為什麼會覺得一個東西詭異，為什麼會覺得一個東西不詭異。

這看上去是很個人的感受，但實際上也存在淵源。見慣了，所以不覺得詭異，沒見慣，所以覺得詭異，這說法或許有道理。不過其實還沒揭露出本質，見慣於否的實質是人認不認為此中合理，也就是說，其實是理解的問題。人理解了就能接受，接受了就不會感到詭異。

楚悅理解不了其他人基因鎖的旋律，覺得詭異，但很卻喜歡聽，因為它們獨一無二啊。基因鎖的旋律嘛，跟最私人的文字類似，是個人最本源的聲音，這種東西無法偽裝，一聽就能辨別出個大概。該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大家坦誠來往嘛，不用講什麼你理解我理解你，沒什麼不好是吧。

言歸正傳。說實在話，剛剛他好不容易說服了暴怒的池區高層。

「說服他們可真太費力了。」

他是天/行會的幹部，負責調查和把控世界範圍內的大事件。天/行會的話語在各大區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類似於無區籍外交官，活動範圍相當廣，不過人數很少，全世界不超過十人，耳機是其中代號2的一員。

楚悅視線又投向公寓，橫掃過其中一棟，聲音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這點確切無疑。十有八九嘛，就是那位「預言師」本人。

「重生者、還是平行世界的人，或者只是能夠看見其他的世界線……」都有可能。

他一邊嘴裡喃喃，一邊看著上面，只是忽地一陣風吹過還是怎麼著，他突然往左一瞪，幾乎是電閃雷鳴的瞬間。

公寓上的朱禹一愣，他們的「視線」意外地對上了。

連喜馬拉雅的拉里斯都沒注意到的視線，這個人居然輕而易舉地發現了。朱禹看著涼席上面投影出來的地面光景，不得不感到驚訝。

「好方便的能力，不親自下來嗎？」楚悅不慌不忙，又點起了一根煙。

這是他向來的作風，即使還沒怎麼摸清對方的底細，他也會這麼表現。假裝自己很了解對方，甚至高於對方對自己的了解。當人以為對方掌控了自己的一切情報，就非常容易套話，因為你都以為對方什麼都知道了，還能怎麼辦。

這是一種戰略，有時也俗稱裝逼。說來簡單，實施起來難度極高。正常來說是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話術鍛煉，還有相當高強度的萬事通能力學習。他們這一系歷代情報師都差不多是這麼培養的。

不過楚悅有天賦，這不是他自誇，他確實從來沒見過在這方面有其他強過他的人。要知道，他在少年時期就靠一張嘴單槍匹馬闖進池區的辦公大樓，如入無人之境，還混進那群老頭子之間喝了半天茶。人有多大膽嘛！

「不過現在這樣，也跟你本人在場差不多了。」

很神奇，或許是視界相近，容易心有靈犀，朱禹很快理解了對方來找自己的原因，就是來「對話」的。

同樣。楚悅知道朱禹這一來，也是存有「對話」的打算的。對，跟想法相近的人相處真是太便利了。

「真名我就不說了，我是高天原的耳機，你是預言師，沒錯吧。」

朱禹沒回復，相當於默認了。

「池區的老人很生氣，不過我暫時幫你擺平了。」

「為什麼？」

「順水人情，可以這麼理解。」

「我沒什麼能力，可能還不了這個人情。」

「哈哈，」楚悅笑了，「你那不叫沒什麼能力吧？我之前還覺得你可能頂多就是有一點想法，但現在接觸到你真人，我敢說，你的眼力能夠觸及到人類視界的天花板。就當是基因鎖持有者的直覺。」他一說起話來就有一股浪漫主義內味，蠻會蠱惑人心。

一般人聽到這句話，仔細一想，估計只會覺得莫名其妙，言之無物，空洞之極。聽了跟沒聽差不多。但朱禹是聽出了耳機的意思。

原來耳機事實上也沒有查出來自己的真實身份，搞不好就是臨時過來的。但是能查到這裡，也跟查到自己真人差不多了。還真不愧是寫了那本書的人，厲害是真厲害。

見朱禹沒立刻回話，楚悅很乾脆地背靠在長椅上仰起頭，遙望遠天，繼續說，「我很好奇。你管那些事做什麼。一般來講，這時候只會顧著暗地賺大錢吧？哪像你，大搖大擺，搞得神域投資還懸賞你一億情報幣。」

他像在閑聊，語焉不詳。

「黃金之門。」

朱禹冷不丁提了一個話題外的東西。

「什麼。」

「你知道黃金之門嗎。」

「……」

黃金之門，就一顏色形容詞跟個物體的定義。乍聽之下，很不好理解，能指代的東西太多了。就連楚悅也無法立刻斷定對方在講什麼。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那扇門，但那怎麼可能。就算是要套他那扇門的情報，這也太直接了吧。

好吧好吧，咱就先坦誠！

「你指什麼黃金之門。」

「沒有，就是隨便問一下。」

靠，這是能隨便問的嗎，楚悅感覺這傢伙是在小看他啊，「行行，我把話說清楚，池區高層不希望你再干涉池區了。」

「盡量。」

這、他楚悅堂堂高天原大明星，你預言師怎麼回事？

「池區高層要是鐵了心要追查你，就算我不揭發你，你也很快會被排查出來。」

排查這個詞用的可真靈性。

「對。」

你還對？楚悅開始覺得邪門了，這種話不投機的感覺，還真有點像跟預言師說話一樣。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幫我。」

「幫你有什麼好處嗎。」

「實質上的好處沒有，但就跟你說的一樣，這是一件關乎視界的事情，做成了就是我們共同的好處。」

「你該不會想對認知律下手吧。」

楚悅被嚇了一跳，幾乎脫口而出。草！說話節奏都被對方帶走了。

詭異的是，對方居然也停頓了半秒，繼而說，「她老了。」

卧槽，楚悅眼睛瞪得滾圓，沒想到預言師膽子這麼大，這都敢直說。

「行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這個話題高天原再說，我走了！」

他話尾落地許久。

朱禹才收回能力，暗自從窗口看了一眼樓下。

耳機應該是真的走了。

好驚險。對付地下水都沒耳機十分之一驚險。耳機顯然是個套話的高手，開口就有前世審訊局內味。

這些人不僅能從對話本身聽出情報，還能從語調、停頓等等地方聽出情報，沒一句不是試探，防不勝防。搞得他都只能出其不意說些話打亂耳機的節奏。當然，那些話本身也是他想問的問題，畢竟他自己也不怎麼確定，如果真能誤打誤撞在耳機身上賺到情報，那是再好不過。

「認知律果然是不該談的東西，連耳機都不敢說再多嗎……」

池區高層、認知律、一年後地下水引起的「水災」。假如存在聯繫的話。

朱禹在筆記本上劃上了幾條線，連起一個比較有可能的邏輯關係。

池區高層有認知律的開拓者，而這開拓者出了什麼問題，認知律變弱，基因鎖「增強」，最終導致了池區一年後的巨型「水災」。跟前世羅林推理的基本一致。

原來羅林還真的有這麼靠譜嗎。朱禹先知后覺，仔細一想，羅林其實還真是挺厲害一人。

大學輟學創業，單槍匹馬闖進人家高新技術創新營，一個月的時間內搞出通訊新技術，中間省略諸多成功學基本橋段，終於獨創公司，成為池區年輕青年傑出創業者代表，等等。

這也太厲害了吧？羅林這傢伙該不會只是表面那麼沙雕而已吧。

朱禹開始反省自己，並依稀想起記得羅林的基因鎖名，好像是叫做【積木都市】？他同時在天照的用戶名單上一眼一眼掃過，果然發現了【積木都市】，無疑是羅林本人。

原來這時候羅林就已經有基因鎖了。

「要不要聯繫羅林幫忙。」

不，還是別吧。

朱禹看了眼現在的時間，耳機雖然說會在高天原聯繫他，但也沒說什麼時候。這人厲害關係不明，動機不明，唯一比較肯定的一點就是，目前應該還不是他的敵人，甚至會幫他。

喜馬拉雅、地下水、池區認知律、耳機、神域投資、路友生……機緣巧合之下，很多東西得以提前顯露。池區的目前應該比前世亂了一點，但同時存在比前世很多的機會。

只要能處理好，不只是一年後，三年後的危機說不定也能得到解決。

「就先這樣吧。」今天投影了三次，也夠累的。

這些天被動久了，也該我明天布個局，設計一下吧。第一個目標先是地下水？

朱禹一邊想，一邊緩緩站起身，打開房門去廚房準備起明天的午餐。

幾分鐘后。

天照ID自滅行軍的人走近了海岸。

「嗨嗨~」

男人清亮的聲音在灰暗中響起，他穿著人字拖鞋，徑直走在沙灘上，視線遠遠望過去一處凹型的海岸。

那裡垃圾惡臭成堆，平時沒人會靠近。

「地下水~」

他又喚了一聲。

三秒后，對面的海岸升起至暗黑霧，一雙血色的眼眸像燈籠一樣吊在半空中，看上去詭異又駭人。

「你來、做什麼？」它問。

男人扯開一道燦爛的笑容，誠懇非凡，「我來幫你，明天一起宰了那個巔理。」

「真的！」

它激動得血眸一陣，黑霧像煙花一樣炸開，絢麗的很。

※※※※※※※※※※※※※※※※※※※※

感謝在2020-05-0923:53:41~2020-05-1023:45: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36630027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