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亂。

什麼叫亂。

這個詞有點難去體會。

有人一生都沒體會過這個東西。

亂有時是個形容。

它形容的是秩序被破壞后的那個景象，一切都喪盡常態。

它總是與認知律相反的東西。

走在鋼化玻璃前，朱禹低眼看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如果有人第一次在超級城市的高樓大廈間遊走過的話，他或許會天生的感覺到，那些灰暗的、高聳的，不見終極的高樓大廈，看上去冷硬、尖銳、可怖、窒息。烏雲永遠高懸在上，好像隨時都可能塌陷，泄露出無盡的黑墨。這個空間、這個領域就像深淵泥沼，會將人淹沒、乃至吞噬。

池區主城或許有所不同，酷炫的愛思傳媒大廈無論白天夜晚都是五光十色、絢麗炫目，或多或少給人帶來點視覺上的享受。對街的AAH究極娛樂還在自家主樓搞一些先鋒莫名的裝飾設計，時不時搞出引起池區高層震怒的大事。這種地方嘛，有人做的是事業，有人做的是錢業。大家想法雖各個不同，但大多都把青春耗在了裡面，壓力指數那是肯定很高的。所以反過來，人才更需要以各種方法娛樂自己解解壓嘛。

娛樂業的龍頭AAH究極娛樂旗下諸多巨星、國民級偶像團體、國民級主持人。廣告名言「時代潮流盡歸AAH」，暗示人類天花板級的娛樂全都收納在了AAH究極娛樂。

這個巨型公司的主人是人盡皆知的唯樂主義萊茵家族，追求快樂幾乎是他們這個家族所有人的人生信條。不過這只是表面，唯樂主義當然不可能是他們的祖傳家學，每個人都要學習傳承的。真正的原因是萊茵血統流傳的【十方樂土】基因鎖、人類為數不多確認可以遺傳的基因鎖。

但是這個基因鎖的持有者一般極端的很。即便理智，可骨子裡就是瘋魔。

前世羅林對萊茵避之不及。說是那聲音太不可名狀，洗腦又魔性！

「居然是交響樂？」

朱禹隔著一條街聽到了對面AAH究極娛樂的聲音。

本來以為會是魔幻搖滾的一類，可現在入耳的聲音居然平靜宜人的如巴赫E大調前奏曲。

朱禹有些莫名，但很快就意識到，現在才十點多啊，都沒到12點吧，他們居然已經開始了？

事實是開始了。

因為AAH究極娛樂的黃金尖頂大廈發生了是人都會注意到的變化。

不同以往他們搞的那些巨型投影仿生巨龍等等只要專業人士一看就會發現的作品表演。

一條黃龍衝破地面直衝雲霄，灑下無數璀璨光粒，刺眼無比。

「眼睛要瞎了！」很多人在底下罵咧咧。這光連墨鏡都攔不住！光污染啊公害啊該死的！

另一方面。戴木爾電力的企業文化很務實，員工基本上也很低調，以至於無論什麼新聞他們都沾不上邊。什麼高管緋聞什麼員工欺壓，大家都沒從他們那裡吃到瓜，就連公司在那裡池區大半的人都說不出來。不過今天，這一認知要發生大變動了！

因為，穿著紫藍色的員工服戴木爾電力的人資總監親自來到行天化工總部，行天化工的象徵鎏金巨象獅跟前，嘩的一拳把它轟碎了。

「卧槽？」行天化工的人看呆了。

但戴木爾電力的人資總監依舊不慌不忙，大聲一喝，聲波驚天動地，「行天化工的傻逼都給老子爬！」

行天化工的人掏掏耳朵，不知所謂。

什麼時代了，還有人一拳轟碎巨石？這不科學！

而與此同時高天原的規則在更新，認知律也在同步演化。

無論是AAH究極娛樂大廈之下，還是行天化工總部大門之前，原先瞪大眼睛下巴都要掉地的人多數回復常態，該上班的上班，該掃地的掃地。

好像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就當沒事發生」。行天化工的員工非常自然地走過戴木爾電力的人身旁，在對方詭異的目光下繼續做事，狀如平常。

不只是這兩個地方，整個池區主城都發生了異變。

愛思傳媒大廈突然吞吐雲霧，藏玄總部轉眼間就像積木一樣稜角分明，奇異的畫面接二連三，叫人目不暇接。

朱禹看著外面沉默很久。

龍華大廈43層的視野果然很好，大致的景觀都能收於眼下。

池區原來是這樣的，連他都嚇了一跳。前世三年後他在其他區見識過類似這個的「祭典」。而池區一年後就沒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池區搞「祭典」會搞成什麼樣子。

現在這樣，根本就是社畜的狂歡嘛。果然壓力越大，人越可能解出基因鎖，也越強嗎！

不過看上去他們也像是藉機報私仇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

認知律還真強大。俗話說，一人撬動萬人，說的就是認知律的情況啊。當然，這也是調侃，認知律實際上更神秘、更微妙，它居然能夠控制住這麼多人的思想認知，使他們的思想正如自己所願！不過，從它表面上跟基因鎖有種此消彼長的關係來看，它應該也跟人的本質有關。

好吧，說到底人的本質才是最麻煩的東西吧，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啊。科學就管不了人嘛？

「我有句話不得不說。」趙大友趴在玻璃上，吞了口水，終於忍不住說話。

他們原本聊天正火，但現在一股微妙的沉默蕩漾在他們之間。

「我也……」陳柳雪幽幽附和。

只有齊正書一臉鎮定，若有所思。

「我可能今天都沒睡醒。」趙大友鄭重其事地發表了觀察意見。

「我也……」

緊接著。

遠處好似傳來了尺八的聲音。所謂尺八，指的是一種吹管樂器，以管長一尺八寸為名。音色蒼涼遼闊，十分空靈。

有人聽著渾身一怔，立刻看向佛陀門金融聯合的總部大廈。

認知律到底是多方便的東西。現在，他們好像又重新認識了一回。

因為此時此刻，厚重的誦經聲覆壓而來，一座大廈拔地而起，雲霞纏繞，直通天穹。緊接著，金光四灑，譬如海浪，浩浩蕩蕩。

「What？」一人驚呼，「這尼瑪是天庭？大白天的吵不吵啊！」

而大廈之上，屹立在頂樓的金身人淡然回復：「天大事，還不是要上班。」

金融股市一秒都不能停。

該死的社畜！

同時。

「哇靠！」

被堵住上班路上的愛思傳媒副總瞪大了眼睛，佛陀門金融聯合的陰影剛好罩住了她。

「整啥呢這。「她扯扯紫色領帶，胸口多透氣，星雲紫的唇紅好似塗著層薄光。

在她身上，「紫「只是一種點綴，因為她周身的基本色調是星耀黑，白天看時很有貴氣，晚上看時，就是鬼氣濃重。總而言之，雲紫心這個人周身飄蕩著一股瘋癲的氣味。

據說以前還是挺好一人，文文靜靜的，知性優雅，不管別人怎麼刁難她，她最後都會還以笑臉。但是有一天搞線下活動，她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把知名鹽業公司老闆一拳揍進醫院，還發狂把自己上司踢下條河，當場跟一波人撕破臉皮，最後仰天哈哈大笑，震驚業界。而第二天，愛思傳媒總裁對她非常欣賞，直接提職做了自己秘書。

只能說人生發生什麼事都沒什麼好奇怪。

社畜啊，池區什麼類型的社畜沒有。

所以雲紫心這時候當然不會擱這光瞪眼，她連車門都不開，直接跳窗跑出撞碎了一地玻璃，而她拍拍衣角，身上連點擦傷都沒有。

就是嚇綠了一群路人。

「喂喂老大，現在這什麼情況啊。」雲紫心撥打了自家boss的電話。

「要干架了，你快回來吧。」

「好勒！」

她異常興奮，美腿后瞪，突地爆出勁風，眨眼無影，只留一道破空聲刺耳無比。

即使人在龍華大廈高層，也得眼尖才能看清她剛剛擦樓而過，快比洲際導彈。

朱禹看得比較清楚，有些發獃。感覺他們這根本在放飛自我。以前被池區壓著，只能端著做人，現在呢，完全解放了。反正有認知律在，就算是一隻豬都能被認成區域大總統，還有什麼不敢放手的？基因鎖嘛，用用多方便啊。

池非雲婆婆這招太狠了。

但是顯然，認知律對基因鎖持有者的影響較一般人小，尤其基因鎖越強，認知律的影響就越弱，自身的認知就不會被怎麼篡改。還真狡猾啊，甚至都有點陰謀論的味道了吧。

朱禹想著想著忽然被一道驚叫聲喚回神。

「啊啊！」

是陳柳雪？

朱禹下意識趕過去一看，發現陳柳雪指著佛陀門金融臉色發白，手都在抖。趙大友接受能力好一點，只是摔在地面而已。齊正書沒什麼反應，很平常的抬著頭。

哦，原來是被佛陀門給嚇的啊。朱禹得知緣由好似鬆了口氣，然而過了三秒他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

等等。

「你們怎麼……」不受認知律影響？

齊正書當然可以不怎麼受影響，可趙大友和陳柳雪又是什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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