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岑默將陸時的零花錢申請看做賬單，陸時把獎學金交給他保管，每支取一筆費用確實需要記賬。因此並不覺得這張零花錢申請表背後藏著陸時別樣的心思。

他把申請表摺疊好夾在書里，又整理好書包，往肩膀上一甩，「走吧，去商場。」

陸時是明天回海壇鎮，這會兒也不用趕車，岑默正好可以帶陸時去商場逛一逛，給陸時買雙鞋，再買一套冬裝回去給奶奶。

「先去吃飯。」

陸時背起書包，和岑默一起往校門口走去。

兩人在教室里耽擱了一會兒，走到校門的時候，其他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校門口安靜了不少。

不過學校附近有居民區，路邊的商店還開著，岑默和陸時選了一家牛肉麵館，打算吃完面後去商場購物。

然而面卻沒有準時吃上，他們剛出校門就被人攔住了。

「陸時！」

一個穿著六中校服的少年跑到陸時的面前，伸手攔住陸時的去路。

岑默一看到對方，就認出人了——陸世強，陸時叔叔的兒子。

陸世強長得不高，一雙眼睛細而長，再加上臉上肉多，就把眼睛擠得眯起來，盯著陸時看的時候，眼裡充滿了算計，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狡詐又略顯猥瑣。

「陸時，跟我一起回家。」陸世強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自始至終除了瞄了岑默一眼外，就沒再關注，全部心神都在陸時身上。

岑默可記得這個小了他兩個月的堂弟，從小就和陸時不對付，在海壇鎮的時候，就屬他最看不慣陸時，沒少聯合鎮上的其他小孩孤立陸時。六中和正嘉離得近，平日里也沒見他過來找陸時，今天卻突然過來說要和陸時一起回家，這其中沒有貓膩才怪。

仔細想想就能猜到陸世強的目的，無非就是盯上陸時的獎學金，想在陸時回家把獎學金充公之前先從陸時手上搶幾百塊錢。

岑默還認真回憶了一下，上輩子陸世強不僅盯上他的獎學金，還聯合六中五虎，在去車站的路上設下埋伏。

當陸世強和陸時從那裡路過的時候，六中五虎和陸世強一起把陸時拉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頓，后又被帶去附近的銀行取了一千塊當做保護費交給六中五虎。

因為有陸世強摻和在其中，陸時的叔叔不讓陸時報警，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

岑默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能清晰地感受到當時的無力感。

突然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略顯冰涼的觸感讓岑默回過神來，下一秒就被陸時拉走了。

陸時並沒有理會陸世強，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對方，拉著岑默的手就走。

「不管他了？」岑默問。

陸時腳步不停，「理他做什麼？」

話是這麼說，陸世強又怎麼可能放陸時離開？正想追上去拉住陸時，正嘉的保安已經衝出來擋在陸世強的面前，「同學，請問有事嗎？」

原來在岑默愣神的時候，陸時已經通知了保安亭里的保安。

正嘉是私立貴族學校，學校里的大部分學生都來自有錢有勢的家庭，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選的保安都是孔武有力的青壯年。

陸世強是想逞兇鬥狠無理取鬧一番，可到底是中學生，一個一米八幾的大漢站在他面前戒備地看著他，他根本就兇狠不起來，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陸……陸時是我親戚，我找他一起回家。」

保安見陸世強眼神閃躲，便知道他沒有說實話，直接把人給攆走了。

而這會兒陸時和岑默已經走進一家麵館，各自點了一碗牛肉麵。

老闆娘問：「酸辣要嗎？」

陸時＆岑默：「不要辣放一點醋，不要蔥和香菜。」

兩人同時說道，所說的話分毫不差。

話落，兩人都愣了一下。反倒是老闆娘笑了出聲，「你們的口味倒是一模一樣。」

岑默朝老闆娘笑了笑，等老闆娘去廚房備餐，他欲蓋彌彰地說了一句，「沒想到你也不會吃辣。」

原主其實無辣不歡，但對於痛覺異常的陸時而言，辣味所帶來的痛苦絕對比刺激要強烈得多。

「辣是痛覺，我怕疼。」陸時眼底有暗芒閃過，並沒有說真話，他不怕疼，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他是副人格，從陸時高中的時候誕生，陪伴了陸時二十年，陸時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自始至終都無法獲知陸時對他這個副人格到底存在怎樣的觀感？是接受還是抵觸？是害怕還是厭惡？

他都無從得知。

他不敢讓岑默知道現在在陸時身體里的並不是少年時期的陸時，而是掌控了陸時身體的副人格。

副人格是因為主人格的恐懼和期盼而誕生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單單在這件事上，他卻不敢冒險。

所以他現階段必須讓自己成為陸時，能瞞一時就一時。

陸時思忖間，岑默開了一瓶可樂遞到陸時的面前，「喝嗎？」

陸時接過喝了一口。

「甜嗎？」岑默支著下巴問陸時，眉眼溫柔。

陸時：「甜。」

「那不就得了。」岑默自己也打開一瓶可樂，「這世上又不是只有辣一種味覺。吃不了辣，不代表吃不了其他，你不覺得甜味能帶來幸福嗎？」

岑默喝了一口可樂，冰爽的氣泡在嘴裡炸開，裹挾著絲絲縷縷的甜味從口腔滑下喉嚨，南方九月末的燥熱被一掃而光，再舒爽不過了。

知道岑默誤會了，他估計以為自己為異於常人的痛覺感到傷心，這才安慰他。不過用可樂做比喻還真貼合了陸時的此刻的內心，能夠觸碰主人格，甚至牽手、擁抱，對於陸時而言就是奇迹，就像手上的這瓶可樂，帶著綿密的氣泡，刺激味蕾的同時，也含著甜。

「你說得對。」陸時笑著回答道，眼中陰霾盡除，抬頭酣暢淋漓地灌了一口可樂。

沒一會兒，兩大碗牛肉麵上來了。

這家麵館在附近很有名，老闆娘用料實在，麵條上碼幾塊半個拳頭大小的牛肉。牛肉鹵成醬色，軟爛入味。幾根綠色的青菜，一枚煎得金黃酥脆的荷包蛋。一碗簡單的牛肉麵，卻做到了色香味俱全，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麵條是手工拉出來的，很勁道，浸著大骨熬成的麵湯，香味撲鼻，趁熱吃一口面喝一口湯，只覺得無比熨貼。

不論是陸時還是岑默都是還在發育中的半大小子，沒多久一海碗牛肉麵連面帶湯被兩人吃得乾乾淨淨。

結完帳，兩人走出麵館。

此時天色還沒暗下來，太陽卻已經隱沒在遠山之中，天邊渲染出赤紅的晚霞，連帶著眼前的世界都染上了一層暖光。

「去商場？」

陸時點點頭，「先去給我奶奶買一套冬裝。」

離正嘉最近的商場要坐五站公交，步行要走到二十分鐘左右，兩人決定坐公交過去。

還沒走到公交站，岑默就發現不對勁了，他不著痕迹地往身後看了一眼，然後用手肘撞了撞陸時，「你堂……那個人還跟著你。」

差一點就說漏嘴了，原主並不知道陸世強和陸時的關係。

「不管他。」陸時沒往後面看，腳步不亂地朝公交站走去，其實從麵館里出來就知道陸世強在守株待兔，不過陸時不在意就是了。

岑默裝作好奇地問道：「他是誰？你得罪他了？」

「他是我叔的兒子，大概是知道我今天領了獎學金，想向我拿錢。」陸時頗為嫌惡地說道。

海壇鎮並不是一個富裕的小鎮，教育資源並不好，出了陸時這麼一個中考市狀元，那可是大新聞。都不用陸時的家人傳播，陸時的一舉一動都被鎮上的人放大。

什麼好幾所高中爭著搶著要陸時去他們學校，什麼正嘉出了好幾萬買陸時去讀書……傳得有板有眼，好像他們親眼所見一般。

陸時當時和正嘉的合約是陸時初中的班主任出面和正嘉談的，班主任多多少少知道陸時的情況，不想陸時的獎學金全部被陸時的家人拿走，就定下了分六次給的條件，每學期給一次。

本來這件事除陸時外只有正嘉的領導和班主任知道，但陸時初中出了一個愛打聽的老師，向正嘉打聽到一些合同的條款，之後就在小鎮上傳得人盡皆知。

於是很多人都知道國慶假期之前，正嘉會給出第一筆獎學金。

岑默自然知道箇中原因，也知道上輩子這五千塊錢給自己帶來了什麼。

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捏了捏那張卡，眼底一片暗沉。

***

等了幾分鐘，公交車來了，兩人上車找了個位置坐下。

沒多久，陸世強大搖大擺地上來，直勾勾地看向陸時，露出一個惡意的笑。

陸時沒理他，偏頭和岑默說話。

岑默倒有些擔心，「不管他真的沒事嗎？」

他知道六中五虎肯定還在等著陸時，到時候真打起來，也不知道六中五虎會不會給他面子，畢竟上次約架他沒去，西街的霸主也不是自己。

陸時本想說沒事，臨出口時，話鋒一轉，語氣弱了幾分，「他要是真打我怎麼辦？」

岑默看看陸時，再看看幾乎兩個半陸時那麼大的陸世強，沉默了一會兒。

末了說道：「到時候站我背後，我保護你。」

※※※※※※※※※※※※※※※※※※※※

在岑默面前

陸時：我弱不禁風，弱柳扶風，一點都不經打。

岑默不在時

陸時：我，西街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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