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同類

原本已經要離開酒吧的雲煌，因為想要知道那麻袋裡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類，於是重新返回去，坐在幽暗的角落裡，叫了一杯酒。一邊喝酒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卻在暗中仔細觀察著。

兩個小時之後，雲煌從好運酒吧一直跟著他們回到了黑市。

可以肯定這是一伙人販子無疑。但云煌從不知道，原來這裡的黑市，不止交易那些稀有動物身上的值錢物品，居然還販賣人口！

夜幕降臨，與半獸族接頭的黑市買家披著風衣拉高了衣領，十分低調的出現在黑暗當中。

「要價這麼高，到底是不是上等品？」

「何止上等品，你是有名的黑市大老闆，不會沒有聽說過』不死族』吧？」其中一個半獸族把手裡的麻袋繩解開，提著胳膊從裡面拎出一個少年，看上去也就是過未成年，十三四歲的孩子。黑色的頭髮，因為昏睡中，看不到眼睛和瞳色，那未黑市老闆便抬手去翻看沉睡中男孩的眼睛。

「雖然的確是不死族，但很明顯還是更未成年呢！你們究竟是在哪兒弄到他的？我聽說，不死族現在可是稀有得很，除非在神之帝國，其他的星系，成年的不死族都很少見到，更不要說是未成年的。你這不會是假貨吧？」

「這怎麼可能有假？！我也是從別人那裡高價買回來的。可是你知道，這雖然是好貨，但我們這裡的商務艦船出不了星系，留在德雷剋星系裡，他就算再值錢也賣不上好價。如果能帶到帝國去，那可就賺翻了……全宇宙都知道，神之帝國的貴族們，最喜歡把這些不死族當作隨身攜帶的能量消耗品。只要有辦法能跟他們交易，他們可是不會吝嗇金錢的。」

「說的倒是容易，神之帝國的貴族又怎麼可能被我們這種偏遠星系的小人物輕易見到。你說的這些無非都是空談，降價四成，我覺得才是合理正常的範圍。否則我也很難轉手賣給別人。」

「……」

躲避在不遠處的陰影里，雲煌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即便那男孩不是自己的同族，他也已經打定主意要去救他，何況現在已經可以確認，那就是自己的族人。

聽著那些黑商人交談的內容，看到那個昏睡的少年，彷彿就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在他真切的認識到了自己是一個「不死族」之後，在他懂得了原來宇宙萬物之中，有一個殘酷的生存法則，叫做「食物鏈」之後。

他能做的只剩下孤獨的逃亡。

但此刻，他似乎有了一點其他的期待。哪怕只是一個孩子。但是，這是他遇見的第一個「活著的」族人。

他的同類。

所以，絕不會放任不管。

他一邊聽著那些人談論他的族人如談論商品般的討價還價，心裡有宣洩不出的怒火。默默抽出了匕首，正要動手，卻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雲煌，是我。」薄霧居然像只貓頭鷹一樣的收緊翅膀蹲在他身旁的樹上，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待在那兒的？

「我們已經拆夥了，我現在做的事，和你無關。既拿不到錢也可能會惹來很多的麻煩。所以，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喂，好歹我們也搭檔了有段時間，就算你不把我當朋友，也至少別把我看得那麼唯利是圖好嗎？沒有錢拿我也很願意幫你啊！」薄霧說，「而且，我有個更好的主意。相信我，明天再動手，來得及。」

薄霧不由分說拉住雲煌不讓他行動。為了不要打草驚蛇，雲煌只能暫且忍耐。

但他們仍舊沒有放鬆對那些人的監視和跟蹤。

最終，黑市老闆用低了三成的價格買下了那個不死族的男孩，用一個老舊的私人飛行器運走，藏在了他販售商品的倉庫里。

「一二三四五……只有六個人把守倉庫，我們絕對應付得來。」薄霧靜靜舒展開紅色羽翼在夜空里無聲的盤桓數次，然後靜靜的降落在雲煌身邊。

「和我說的差不多，這邊的黑市商人大多都是土著，雇傭的手下也都是草台班子，便宜又沒什麼戰鬥力的德雷克族人居多，他們很弱的。所以我們在他們的地方動手更方便，可半獸族就不一樣了，他們的身高提醒大我們一倍好多，戰鬥力強，力量又出奇的大，不容易打贏。」

「你說的沒錯。」雲煌方才是被憤怒淹沒了理智，此刻冷靜分析，如果方才貿然出手，的確不是明智的選擇。就算是僥倖打敗了那些半獸族，可是在這個地方也一樣會被他們的人到處追捕。帶著個昏睡到孩子，很難逃出去的。

所以，雲煌下了個決定。

「我明天一早先去問一下偷渡船的起航時間，你來替我盯著這裡的動靜，我們在起航時間快到的時候動手，然後我帶上這個孩子立刻上船，他們就無法追上了。」

只是，這樣也有一個問題，「薄霧，我想，你還是只在暗中幫助我盯著他們就好了，不要參與這個計劃，也不要正面和他們交手。否則一旦我們上船逃走，你也很難繼續在這裡生存下去。更不要說做生意賺錢。」

薄霧對此顯得不很在乎，「我的錢已經寄回母星給我家人一部分了，剩下的一部分，明天和你一起買張船票，我也想去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總待在德雷剋星系也沒有什麼意思。我們年齡差不多，你能去的地方，我當然也可以去，你說是吧？」

「可是，和我在一起，會有很多麻煩。」

「我們搭個伴，麻煩也會相對變得容易些不是嗎？」

雲煌雖然心裡並不想把其他的人帶入麻煩當中，但是他此刻好像也的確需要幫手，而薄霧恰好是個不錯的人選。

於是，他點頭，「好吧，薄霧，謝謝你。」

薄霧笑的燦爛，「這不算什麼。我可是把你當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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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擬定之後，第二天一早，薄霧負責繼續盯住倉庫，而雲煌得到了偷渡船起航的確切時間。

黑幕低垂，距離登船時間僅剩二十分鐘，雲煌與薄霧在互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心有靈犀的同時動手。

薄霧是翎族，這個種族，非常擅長製造和使用槍械武器類，他一出場，總是盤桓在天空之上，向下輪番掃射著子彈光彈以及飛彈。場面是炫目而拉風的。十分吸引人的視線，當然也成功吸引走了一大票的火力。

黑市老闆雇傭的那些人，立刻抄起武器，悉數向天空掃射起來。

雲煌則趁著薄霧製造出來的混亂，無聲的靠近倉庫後門。

闖進去之後，裡面仍有兩名看守。但好在戰鬥力不強。

雲煌毫不手軟的衝過去直接一擊幹掉了一個看上去相對弱些的。

而剩下的一個，隨即衝上來，雲煌躲閃不及，直接被打中了兩槍。光速子彈瞬間命中肩膀，打穿了皮膚骨肉，帶著血腥的痛感蔓延開來。

然而雲煌也不示弱，一個側踢踹掉他手中的槍械，握著匕首當胸就是狠狠刺了兩刀。然後又再補兩刀，確定對方無法再起身反抗才轉身去找到那個裝人的麻袋，把裡面的男孩抱出來，搖了幾下又反覆的叫了許多聲都沒有叫醒。沒有辦法，只能暫且就這樣抱著他飛快的往外跑。

「薄霧，帶他走！」雲煌踩著廢舊板材飛速躍起跳上屋頂，他動作敏捷、身手迅速一把將男孩拋到半空，兩個月來合作過許多次的薄霧穩穩的把人接住，揮著翅膀飛向有高大樹木的叢林，隱蔽起來。

雲煌看他快速消失在視線，拿出從倉庫里撿起的那把光速槍，胡亂對著追來的人開了幾槍，便朝著黑市街跑了。

黑市老闆雖然雇傭的都是一些菜鳥，但之後趕來追逃的人還是不少的。雲煌一路奔逃，期間不斷有子彈從身後射過來，他根本就不躲也不閃，被子彈打到頂多就疼得咧咧嘴，強忍著直逃到偷渡艦船起飛的地下通道口。

「雲煌，快點上來！」探頭一看，薄霧在船艙門口焦急的喊他，「快點！跑進來，艙門要關閉了！！！」

雲煌看到薄霧懷裡抱著那個男孩，放了心，拔足狂奔著終於趕在艙門完全合上之前費力的擠了進去。

「我的天……這也太驚險刺激了。我真多以為你會上不來了。怎麼跑那麼久？從那間倉庫到這邊，最多十分鐘到路程吧？」

「我……」雲煌因為跑得太快太用力，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躺在入倉門口的地面上，他說，「我想把他們引開，結果跑得有點迷路了。」

這時候，薄霧才注意到雲煌身上中了好幾槍，至少有四五顆光速彈還嵌在他的皮肉當中，身上的衣服沾了許多血跡。

「怎麼辦？這些傷要怎麼處理？我身上沒有傷葯，我去問問船上的人哪有急救包……」薄霧情急之下忘了雲煌是個不死族，起身就要進船艙。

「不用。」雲煌拉住他，搖了搖頭，等氣息漸漸平順下來，才站起身來，走到艙門口旁邊的獨立衛生間，他從腰間抽出來隨身攜帶的那把匕首，對薄霧說，「我進去自己處理一下就好。等我五分鐘。」

五分鐘之後，等雲煌從衛生間出來，那幾顆子彈已經被他用匕首悉數挖了出來。而身上的傷口，早就已經自動癒合，雲煌在衛生間里隨便拿清水沖洗掉血跡，皮膚完好無損，連一星半點的疤痕都留不下，與沒受傷時，一模一樣。

薄霧於是再一次的感慨，「我真羨慕你的種族。」

「薄霧。」雲煌聽他這樣說，確實第一次很正式的叮囑他，「因為之前我沒有想過我們會一路結伴同行，所以有些事情也沒有仔細的說過。你只待在德雷剋星系，所以可能沒有聽說過這些，但我的種族身份其實非常敏感，可能會帶來很多不便或者危險。所以，你千萬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哦，好。」薄霧想也不想邊點頭答應。「所以你才一直把臉遮起來？」

雲煌說，「我還染了頭髮，戴了隱形眼鏡。」

「所以你的發色不是栗色，眼睛也不是藍色？」

「嗯。」

「我就說，你長得一點也不像德雷克族的人，為什麼卻會有跟他們一樣的發色和眼睛。」

「我只是想避免惹麻煩……」

二人對於種族發色這個問題，心照不宣，不再多言。轉而去研究這個一直睡大覺的少年。

「他不會是被下了什麼葯吧？為什麼一直睡？」雲煌搖晃著對方，卻完全不見對方有半點清醒的意思。

薄霧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