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望海樓風波（二）

游不凡和蘇蕭煥顯然都不曾料到對方會出現在這小寨離歌。

游不凡在短暫的驚愕以後，已然淡淡一笑以禮而執道：

「不知道蘇諦君您此行是來？」

「本君來看老四。」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連官腔都懶得和游不凡打，蘇蕭煥面容依舊，他凌厲的目光並沒看向游不凡，反是向游不凡身旁那被稱作茹兒的女子身上定睛瞧了一眼，繼而，蘇蕭煥拎了拎袖子繼而一負手手淡淡道：

「游長老和您這如花似玉的嬌妻忙吧，老五，我們走。」

說完話，男人理也不理好歹也是仙道同僚的游不凡，竟是負著手轉身便走。

「好！師父！」奕天跟在師父身後應了一聲，轉身間也同樣向著那被稱茹兒的女子瞧了一眼。

師徒二人加著黃三剛走出了大約三四步，蘇蕭煥寒著臉，雖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卻確實又在故意用讓游不凡二人足以聽見的聲音沉沉冷冷道：

「不像話。老五，您看剛那女子是不是同你大師兄的年齡一般大？！」

「師……師父？」奕天實在不知道要該怎樣去接師父這樣的問話。

「黃三。」這是蘇蕭煥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喚游四爺身邊的隨侍。黃三見狀趕忙「哎」了一聲，嘿笑著說：「老太爺您吩咐！」

「你等等去跟老四講，晚上叫他必須過來陪著我和他師娘用膳。」話說到這兒，蘇蕭煥的餘光很明顯的向游不凡那邊瞟了一眼，繼而，男人鐵青著臉繼續用游不凡二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說：「至於他還要請誰來，那是他的事，但他要是敢瞎跑去給什麼不相干的人請的什麼不該請的安，為師腿給他打斷了！」

不相干的人……

聽到這兒，黃三忍不住「嗤」的笑出了聲，隨後，他高高「哎」了一聲回話道：「您放心吧老太爺，奴才一定給老爺把這話傳達到！」

「哼！」蘇蕭煥輕輕一聲冷哼，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見後面的那對男女，自此一甩衣袖長身而去了。

而隨著三人的離去，那被稱茹兒的女子氣得直跺腳，見狀忍不住道：「老爺您看看呀，這人是誰啊，說的都是些什麼混賬話，您才是真兒的親生父親啊！」

游不凡同樣負手而立，此刻面色陰冷至極，許久，他同樣冷哼一聲后寒著臉道：「他是誰？仙道的八門至尊，曉白山的掌門人，本君那好兒子的好師父唄，還能是誰？」被稱茹兒的女子氣得一個勁的嘟嘴，游不凡則伸出手去緩緩將這女子拉入了懷中，繼而，他的唇角浮現出一抹又冷又邪的笑意，他說：「好啦，你也莫要生氣。除此之外，此人還是仙道的刑罰之司，然而本君近日裡壓根就沒聽見過議事司有傳回消息來，說這位鼎鼎大名的刑罰之司會來見咱的真兒……」

「什……什麼意思啊？」茹兒一臉不大明白的看著游不凡。

「哼……」游不凡嘴角那抹陰冷的微笑更甚了幾分，他摟著嬌妻淡淡道：「什麼意思？仙道的刑罰之司敢背著所有人，跑來見咱仙道的商首大人，並且，此事竟然從未向議事司報備，還能是什麼意思？」

茹兒蹙著眉，顯然還是沒太聽明白的。

游不凡則摟著她緩緩搖了搖頭，二人一邊向望海樓那邊走去一邊道：「掌門諦君對他有成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此事本君記住了，本君也想看看，這位堂堂仙道的刑罰之司，到底還能囂張到幾時去……」

二人的身影，就此一前一後逐漸沒入望海樓里了。

……

四爺這天直到快晚飯的時辰才回到了游龍宮的精厲堂里。

他情緒明顯好的很，從踏進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吆喝：

「師父師父師父……」

蘇蕭煥正在上首間喝妻剛剛熬好的葯，叫小四爺這一連串的叫喚吵的腦袋疼，沒好氣的抬頭看了小四爺一眼，按了按手，皺著眉將那碗極苦的葯湯一氣吞下，這才將空碗遞給了一直候在身旁的奕天沒好氣道：「做什麼？」

「師父，您今兒是不是去氣游不凡那老賊，還有年齡足可以當他姑娘的什麼趙茹了？！」小四爺眨眼間就跳到了正首上的桌案前，此刻扶著書案興高采烈的看男人。

蘇蕭煥沒好氣的再瞧他一眼，接過奕天剛剛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葯汁，繼而將手帕遞迴給奕天淡淡道：「怎麼說話呢，那是你爹。」

「師父……」小四爺將兩隻胳膊肘按在桌面上，此刻隔著桌案瞧著男人說：「我問你啊，師娘要是允許您添小的話，您……最小能添多小啊？」

蘇蕭煥原本正在接過奕天遞來的茶杯漱口，哪曾想這兔崽子一臉正經的，一開口間竟是問了這麼個問題，他叫嗆的狠狠咳嗽了幾聲。奕天原本候在他的身側，見狀趕忙幫師父拍了拍背，蘇蕭煥在又幾聲咳嗽后伸手制止了奕天的動作，哭笑不得的看向桌案對面的孩子說：「為師告訴你啊，緊著你的皮。虧得你師娘剛剛調藥方去了不在，她要是在這兒，非得叫你喝一壺！」

「那她不在我才講這話的嘛……」小四爺大翻白眼，一轉身這回改靠在桌案上了，蘇蕭煥看不見他的面，只見他靠在自己眼前的桌案上摟著腦袋說：「游不凡讓我叫那個趙茹小娘，那趙茹您也瞧見了，她也就和大師兄一般兒大，我……我反正是叫不出口！」

蘇蕭煥看著這孩子的背影，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剛剛去把茶杯收拾停當，此刻回來的奕天見狀突然一笑說：

「四師哥，不叫就不叫唄，以後叫她小姨娘就好啊。」

小四爺沒好氣的翻天兒個白眼，說：「你先叫一個我看看，要不等你回山上了，試試看叫大師兄小姨娘！」

「那不行！」奕天一本正經的：「我要真叫了，大師兄會打我的！」

兩個孩子眼見著在自己眼前鬥起了嘴，蘇蕭煥有些無奈的搖頭笑了笑，很久才看著靠在眼前桌案上的小真說：「無論如何，那趙茹，畢竟是你父親明媒正娶領進門的，為師今天……」蘇蕭煥說到這兒，再一次的搖了搖頭道：「為師今天的做法多有不妥，等晚點了老四，你請他們二人來一起用膳吧，為師跟他們二人賠罪。」

「哪有什麼不妥！」小真一聽這話，翻著白眼轉過頭來，說：「叫弟子看，妥當的很，妥當的不能再妥當了！」

「先去請。」蘇蕭煥瞪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說：「還有你，今兒刻意安排你那黃三領著為師去那望海樓是何居心，今晚等吃完了飯，你跟為師……好好說說。」

小四爺突然訥然，他有點……忐忑的瞧了師父一眼，後者一如既往地，臉上是他摸不透的模樣。見狀，小四爺下意識低下了頭，小聲說：「那……我去請了啊，師父……」

蘇蕭煥沒再搭理他，反而沖著奕天招了招手說：

「老五你來，好久沒考究過你的六經辯駁之課了，這些時日難得的清閑，晚點了咱和你師哥一起，論論聊聊。」

「恩！好！」奕天聞言，臉上突然大喜。

六經辯駁之課，是曉白山所有的弟子在修完一切基礎六藝后師長們所開之課，故而，與其說這是一堂課，倒不如說這更像是一場論道。

往往參課者初時每人提出一個論題，其餘人則不限年齡，不限身份，皆以典為據，暢所欲言，直到能將論題闡釋明白或確實將旁人說服為止。

「六經辯駁之課？來來來師父，那我先出題啊……」

游四爺一聽這個突然就來了勁，他一邊捲袖子一邊興緻勃勃的想要討個彩頭，蘇蕭煥則很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先去請人！用完晚膳后再說。」

「哦……」小四爺蔫吧了下來，一轉頭朝著奕天偷偷做了個鬼臉，在男人還沒發火的時候，腳下抹油扯呼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