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望海樓風波(三)
事實上無論蘇蕭煥也好,還是游不凡也罷,二人皆是仙道中久經沉浮並看慣了風雨飄搖的高位之人,所以這天晚上的晚宴,吃的倒遠沒有想象中的箭弩拔扈。
宴中觥籌交錯,一派其樂融融之景,及至後來,男人當先拿起酒杯,並示意了一下身側的妻子,繼而,夫妻齊齊站起身來執酒杯敬游不凡道:
「游長老,老四是我二人看著長大的,更不用說我二人當年皆與這孩子的母親綺嘉仙君有過一面之緣。游長老您新納入門的小夫人,容貌和姿色自是上乘,從年齡上來說,您大著蕭煥和婉兒幾歲,我二人自該跟著您稱她一句嫂夫人的。但莫要說是這些個孩子……實則便連我和婉兒二人,這心裏面總歸是有道坎是過不去的。」
蘇蕭煥話說到這兒,游不凡也早已扯著看起來就不太樂意的嬌妻站起身來,二人雙手執著酒杯以禮回敬,聞言,游不凡笑著正要說句什麼時,蘇蕭煥身旁的紫眮已然先笑道:
「游長老,身份也好稱謂也罷,這些個東西實則都是虛頭巴腦的。蕭煥今日早前的言論多有衝撞,回來后我已好好說了他一番,您大人大量,和小嫂夫人,想必是不會介意的吧?」
「八門水魄尊客氣了。」游不凡笑的很自然,但從表情或是肢體語言上根本讓人挑不出一分一毫的毛病,作為靈庵宮老一輩的長老,他執靈庵宮外交事宜已久,自是人精中的人精,此刻,他笑的十分爽朗道:「如您所說,要真論起身份吶,我和茹兒還得跟著您當年的身份,尊稱您一句紫師叔呢!更遑論若如此推斷,蕭煥可也比我二人整整大了一個輩呢!」游不凡話說到這兒,扭過頭去看著嬌妻說:「茹兒,你今日言語間大不敬,衝撞了蘇諦君,還不趕緊道歉?」
趙茹滿臉不高興的,嘟著嘴正要執杯講話,紫眮見狀已又一次笑道:「真兒,此事怎可屈了你小姨娘,今日這事兒啊,叫師娘說,千錯萬錯可都是你的錯。來到這小寨離歌不知早日引薦師娘和你師父去見你父親,如此說來,這杯罰酒,師娘命你,由你來替你小姨娘喝了!」
游小真怔了怔,然而師娘紫眮閉口不提「小娘」這一稱呼,言語間一口一個「小姨娘」的,小四爺「嘿」了一聲,站起身來執著酒杯就要替酒,紫眮則在此時又一次開口了,這一次,她微笑著,看向了游不凡身旁的趙茹道:
「趙茹姑娘,游長老剛剛已經說了,我呢,以前是靈庵宮德峰的仙君,在靈庵宮的時候僥倖輩分比較高。如今靈庵宮的掌門人韓赤玉韓諦君從身份上算起來應是我的師侄,所以我這人呢說話其實不太好聽,接下來如有冒犯到趙茹姑娘您的,您可千萬別介意。」
紫眮說到這兒,突然秀眉一凌厲,素來柔和的眉眼間突然就多了些狠厲冷漠之色,她扯起身旁小四爺的手,繼而緊緊握住小四爺看著那趙茹道:
「真兒十一歲起便跟在我夫妻二人膝下長大。十七歲時年輕人心氣高,他想要去這世間多闖闖多看看,我和他師父商量了好久后覺得孩子們自是該送出去多歷練歷練的,這才萬般無奈下,忍痛放他離山。這孩子打小性子頑劣,不服天也不服地的,他師父為了這事兒可沒少收拾過他,再加上這孩子小時候……」
紫眮說到這兒,冷冽的目光在游不凡身上颳了一眼,繼而,她面無表情又一次淡淡道:
「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吃了很多的苦。所以即便我後來給他調了很多年的身子,至今也還是受不得冷經不得熱的。我和您說這些話的原因是因為,我和蕭煥早年膝下無子,真兒便是我們的孩子,是我和蕭煥視若珍寶一般養大的老四。他娘親雖去世的早,可今天,我這不稱職但確確實實做娘的,就把話給您撂在這兒了:正如游長老適才所言,我紫眮長這麼大以來,從來就沒在乎過什麼輩分啊,身份的破事爛事。所以,即便您趙茹是游長老八抬大轎請進了家門的貴夫人,可從今往後,我家真兒,也只能有我這麼一個娘,您說是嗎,游長老?」
游不凡一窒,心道這八門水魄尊一向看起來如傳聞中柔里柔氣的,可這話說的卻……
游不凡滿頭黑線,但這話卻確確實實不知道該如何去接,便見紫眮再一次指了指趙茹說:
「真兒,還愣著幹嘛,還不速去給你小姨娘賠罪?!」
「哎!」小真哎了一聲,雙手端起酒杯沖著趙茹和游不凡那邊道:「小姨娘,請。」
紫眮適才這一番話即柔又剛,生生將趙茹和游不凡說的沒法接話,許久,趙茹委屈的向游不凡看去,游不凡神色不明,一直微笑的表情中有了一絲絲的陰狠,但也只是轉瞬,在他一低頭一抬頭間那抹陰狠早已消散,他如常微笑著拍了拍趙茹的腰,說:「孩子給你敬酒呢,還不快喝?」
趙茹只得將杯中清冽,一飲而盡了。
接下來的宴會,又一次恢復成了最初觥籌交錯,其樂融融的場景。宴會後,游不凡說趙茹身子有些不適,小四爺便命幾個下人伺候著游不凡和趙茹先行去了。
等二人走遠后,席間一時間只剩下了曉白山眾和黃三五人,小四爺這場宴上喝了許多酒有些上頭,此刻正慵懶半趴在桌子上傻笑著看向紫眮道:「師……師娘……剛剛啊……」他說話間舌頭都有點大了,沖紫眮豎了個大拇指紅著臉嘿嘿傻笑著說:「剛剛可……真……真是解氣!」
紫眮見他有些喝醉了,沒好氣的翻了他個白眼,轉過頭去叮囑奕天說:「天兒,快去給你四師哥調個解酒湯來,免得他明兒一起來又頭疼。」
「哎!」奕天應了一聲,和夫妻二人一禮後起身離席了。
「我……小爺我才沒醉呢……」
小四爺說話間傻笑著,慵懶趴在桌子上紅著臉玩著眼前的玉制筷枕道:
「小爺我……我可能喝了,師父師娘你們不知道……那個趙茹剛來的時候可氣人了,天天叫游不凡那老賊逼著我要我叫她小娘,我……我不想叫,游……游不凡那老賊就……就動手要打我,還好……還好我身邊有掩鬼和沫汐他們……嘿嘿……」
小四爺說到這兒,半醉不醉的,抬起頭來沖著夫妻二人傻笑了一下,又一次紅著臉大著舌頭說:「嘿嘿……因為有他們,老賊就打不到小爺我~給老賊氣得直跳腳~所……所以……沫汐此前才問黃三,問小爺的身邊有沒有人護著……」
「真兒……」
紫眮聽這孩子說笑般說到這兒,一時紅了眼,盈盈的淚光在眼眶中直打轉,蘇蕭煥按按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繼而,男人冷著眸子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片刻,他轉頭向那邊似一灘爛泥一樣趴在桌上的小真看去,他道:「老四。」
「啊?師……師父?」某人的舌頭還是大的。
蘇蕭煥見他這模樣,沒好氣的搖了搖頭,轉而看向一直小四爺身後的黃三道:「等等喝完了醒酒湯,先扶你家老爺下去休息休息,待他醒了以後,叫他來找本君,告訴他本君有話和他說。」
「呃……好的,老太爺。」黃三自是趕忙應著。
蘇蕭煥再一次的搖頭嘆息,這一回他輕輕拍了拍妻的手,小小聲道:「婉兒,黃三早前帶我和老五看了幾處很不錯的地方,你陪為夫出去走走?」
紫眮自是笑笑,站起身來的同時不忘跟黃三叮囑:「看著些,切莫讓你家老爺著了涼。」
「好的太夫人,您放心吧。」黃三執禮而應。
蘇蕭煥就此扯著妻的手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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