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小寨離歌（一）

「小寨離歌」原本是曉白山以北，在和天回門交界處的一座荒島。一年之前，游商首看上了這個荒島，並在此欽點一座行宮，其造價之奢，用料之華，幅員之廣嘆為觀止。

游四爺一年前建這座行宮的時候想的很簡單，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秘密，而秘密的背後，帶來的是無處傾訴釋放的壓力——而「小寨離歌」，恰恰就是一個可以讓所有到來者煩惱盡消的地方。

四爺建這座島自是有他的用意，他大手一揮千金一擲，在小寨離歌的建設上用早好的料子，購入最豪奢的陳設，招來最好的舞姬，開設勿需拋頭露面的賭場，聘請六道中最有名的制酒師……而「小寨離歌」，在幫助這些身份不俗的達官貴人們吸收壓力的同時……自然也在吸收……那些無法訴之於眾的秘密。

第二天的近晌午時分，跟天兒所想的不同，游四爺作為小寨離歌的唯一正主，他們此行所乘的這艘樓船，停靠點卻並不在小寨離歌的主口岸。

事實上應該說完全相反，他們的船幾乎是刻意的繞開了遠遠看上去就很熱鬧的主口岸，轉而向島的背面行徑而去，在眼瞅著這艘巨大樓船快要撞上眼前的那巨大的礁石斷壁時——

「四哥！」天兒有些驚慌的，朝那身著另一套正玄纁色冕服，此刻正抱著胳膊立在師父身側並笑著和後者說什麼的人兒吼去，他這一聲驚吼，自是惹得所有立在甲板上的人都向他看了過來，繼而——

就彷彿是虛假的一般，那巨大的……礁石斷壁在虛空中晃了晃，竟彷彿一個殘影般徑直裂開了個口子，繼而，巨大樓船穩穩，穩穩的，連個水花都沒有激起，向裂開口子的山中行徑了過去！

「斷象轉移術？」

奕天還在驚訝的，跑到船最邊上貼著船欄，試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個看似虛假並裂開口子的斷壁，蘇蕭煥仰首瞅著眼前的一切突然皺眉開口了。

「蘇老太爺好眼力。」小四爺還未來得及答話，早有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從不遠外傳來，入眼處，那女子一身鵝黃色煙籠百水裙，外罩透明輕紗氅衣，耳墜纖巧銀飾，長長而又烏黑的秀髮僅用一支銀簪挽在腦後，此刻她似笑非笑帶著烏泱泱的一眾隨侍站在不遠外的高台上，即便身後也不乏華衣麗服的女子，但她在一眾人中卻顯得清新脫俗典雅至極。

「嗨！」小四爺見到那女子，沒忍住的翻了個大白眼朝黃三招招手，示意趕緊拋錨靠岸，一邊看著那姑娘說：「你怎麼跑到這登雲台來了？」

「我來接您的呀~」那鵝黃色煙籠百水裙的女子笑著，一邊帶著一大眾浩浩蕩蕩的隨從，一邊閑庭信步走到了樓船剛剛搭好在岸上的階梯旁，並仰著腦袋笑說：「再說了，不是聽四爺您的吩咐，我這才連夜趕來小寨離歌的嗎？」

「你這丫頭……」

小四爺沒好氣的翻了她個白眼，言語間已不再搭理她，反是轉過身來一伸手，恭恭敬敬對著身側的男人一字一句說道：「師父，弟子扶您下去。」

蘇蕭煥自打那鵝黃色百水裙女子出現后，目光其實就沒離開過後者，游四爺這轉身彎腰一扶自然是大有深意，男人卻最終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扶你師娘吧。」說完話，男人邁開步子，先一步踩著階梯下船了。

四爺嘿嘿一笑，也不在乎自己的手被撂在了空中屬實尷尬，轉過頭來便舔著個狗臉看向紫眮說：「師娘，我扶您啊~瞧瞧師父，您好歹得給個面子嘛！」

紫眮「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繼而沉甸甸將自己的手放到了游小真的手中，並輕輕握住了小四爺的手笑說：「開玩笑，你師父他不識貨，我家真兒的手，天底下如今多少人巴結著想握還握不到呢，走，你扶著師娘下去！」

「哎！」四爺躬著腰像個哈巴狗般嘿聲一笑，示了個請，醫聖紫眮便這般隨著他一道下去了。

黃三在後面斷後，此刻笑看著留在最後的奕天恭恭敬敬一彎腰說：「小五爺，咱已經到了，奴才服侍您下去啊？」

「啊？」奕天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等待遇，看著黃三伸出來的手尷尬了好一會兒才慌忙擺了擺手說：「黃三叔叔您別忙了，這麼段路，我自己走……自己走就好！」

黃三在他身後笑的誠懇，見他慌忙間已溜一般向下衝去，不由在後面連聲叮囑：「您當心點，可千萬別踩空了！」

蘇蕭煥走下樓船的時候，才見眼前那十丈雕龍金絲紅綢素錦鋪的一眼望不到頭，適才四爺口中的這登雲台上，入目處的所有磚瓦皆是玉石打造，而為防落水意外從而設立在高台邊的欄杆，則清一色全是金子打造。此時正值晌午，陽光正好，日光照射下，這些個金石玉瓦簡直晃得人睜不開眼來。

繞是蘇蕭煥見識非凡，年輕時到現在去過不少風景絕美，雕欄玉砌，美輪美奐之處，此刻也不免叫這一眼望不到頭的玉石磚瓦，金制欄杆，和……丈尺雕龍紅綢素錦繞花了眼。

忍不住的嘆了口氣，小四爺便已是扶著紫眮踩上了這登雲台，奕天緊隨其後，自也跳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哇」呢，那頭的鵝黃色百水裙女子已柔柔下拜，並且笑道：

「恭迎蘇老太爺，紫太夫人，以及小五爺蒞臨我『小寨離歌』。凡是從『斷象轉移術』中入我『小寨離歌』者，必是貴客中的貴客。按小寨離歌中的規矩，我等會敬以三慶，這第一慶，便是這登雲台的迎君樂，來人吶，樂起！」

隨著她話音漸落，突有悠揚婉轉的音樂，從登雲台正對處，即他們剛剛前來的水面上傳了過來！

卻見幾個面容姣好的鮫人，有幾人撫琴，有幾人抱著琵琶，更有幾人吹著排簫，領頭一人則輕聲吟唱，如泣如訴，他們從水面上漸漸攏著水柱升起，奏著悠揚而幾乎能令人忘卻一切的柔美歌聲，正當奕天覺得自己就快要聽痴了時——

「煩死了，都滾下去！」

小四爺突然皺著眉怒喝了一聲，而在他這聲皺眉怒喝間，鮫人腳下的水柱瞬間炸開，紛紛鑽入水中自此不見了蹤影。

「沫汐，誰允許你用這套拿來對付老太爺他們的？」

四爺面色極是不好，此刻冷著個臉呵斥那先前的鵝黃色百水裙女子。

那被稱沫汐的女子聞言，略顯頑皮的吐了吐舌頭。

「鬼族的『斷象轉移術』，可將兩個實物在瞬息間翻越山海的進行轉換，是極為上乘的空間術法，仙道至今無人可解。妖族的鮫人，善歌善幻，他們的歌聲，凡第一次聽者從無人能夠逃脫……」

紫眮笑著搖了搖頭，因為小四爺尚且扶著她的手，她便輕輕捏了捏這孩子的手笑著說：

「真兒，你先別惱，師娘和你師父呢，倒還真挺想看看，你這兒還有什麼寶貝沒用出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