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五
姜瑜吃飯時面上表情始終平淡,只吃了點素食就換勺子喝養胃的粥,視線沒有放在秦施楊身上,這樣做不是因為想要把裝作毫無關係,而是因為程風昀和他聊嗨了,拉著他問了很多她初中的事情,秦施楊答的滴水不露,沒提到她初中惹下的禍,更沒提到和幾個男生的「恩怨情仇」。
兩大男孩聊著聊著飯點就要過去,中途加上程母對姜瑜探究式的關懷法,更將「一問一答」這種模式做到極致。
後來程母去陽台接電話,程風昀放筷子,立刻抓重點對秦施楊說:「我猜吧,肯定是她不想讓你被別人說三到四才和你保持距離。」
秦施楊不置可否。
「她在咋南哲現在可是出了名的難泡,高冷兩字時時刻刻印在腦門上,而且她之所以不來一班找我,也就是怕我老婆誤會,還怕我被人講,要不早來煩我了。」程風昀拆一罐可樂,「她脾氣雖然臭,想的其實很周全,心軟嘴硬。」
秦施楊微挑眉,異常贊同。
他將目光再次放在姜瑜身上,姜瑜撐著臉頰回他一眼,手機底部一下一下的碰撞著桌面,篤篤作響,她說:「別給我貼標籤,不去找你是懶得去搭理你,你老婆和我關係好得很,我幹嘛怕她誤會。」
「吼,那你之前讓我離你遠點多陪陪她是什麼意思?」
「那是之前。」姜瑜抬著二郎腿,「之前是怕你沒腦子調節不了問題,現在你們倆差最後一步就要結婚了,我還避什麼嫌。」
程風昀笑了笑:「所以你跟我不用避嫌,跟秦施楊更不用,追你人那麼多,現在不照樣過的挺好,還有那個季子恆,還你前男友呢,也沒見他因為你怎麼樣,你有必要把事想那麼嚴重嗎?」
「說了我和他沒關係。」姜瑜下意識就立馬反駁這話,她臉色稍變的背靠著椅子,「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前男友前男友的叫?」
「那不是以前聽鄭凝白說多了被洗腦了嗎,而且論壇上流傳可多你倆的愛情故事。」程風昀饒有興味說。
姜瑜一聽見這話題就煩躁:「閑的沒事吧看論壇。」
「不提了不提了。」他情商上線,忙不迭的轉話題我知道那都別人瞎說的,哥也是圖個樂呵去吃吃瓜。」
他這討好的語氣出現的即時,姜瑜沒接話茬兒,程母打完電話進來,沒留下給他們幾個小輩造成壓力,講了幾句客氣話便上了樓,程風昀瞅他媽走人,便繼續說:「鄭凝白和你一個初中,所以你們仨都認識?」
「廢話。」姜瑜接。
「那你跟我說說和她的愛恨情仇唄?」
程風昀雖自個兒私下調查過她和鄭凝白的小打小鬧,然而料子被不知道誰封鎖,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如今氣氛醞釀到最好,他屢教不改,八卦之魂再次冉冉升起,眼神都變得不對味道,姜瑜環著手臂,睨他:「你再問這個,我就和伯母說你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只會打遊戲。」
秦施楊慢慢的嚼著菜,看她。
「我打遊戲成績也沒退步。」程風昀沒被嚇唬到,他手肘抵著餐桌,「前天數學測驗,我和那什麼季子恆就差五分,秦施楊差他兩分,再鍛煉鍛煉,我說不定能趕超裴硯淮成一班第一。」
「你想的挺美。」她回,「裴硯淮正常人超越不了,你超越了他的數學還有物理呢,他的格局你比不上。」
「吼。」程風昀蹦出第二遍語氣詞,指尖點了點桌面,「你這麼了解他?你跟他講過話嗎就在這兒貶低你親哥,胳膊肘向外拐啊?」
她沒搭理他,餘光再瞥一眼秦施楊,有想法。
程風昀沒深究這個話題,轉而問:「幸好你對你那三班情有獨鍾,就你燒錢那天,我們班男生都瘋了,恨不得全轉去三班跟你當同班同學,你要是來一班,又得收穫一大堆小迷弟。」
姜瑜嘁一聲:「我這輩子都不會去一班。」
「為什麼?」
秦施楊抽出一張紙擦手的同時,秒問。彷彿認真的聽他們的聊天內容,又像是只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程風昀把他的目光記到心裡了,一副「嘖,可以湊活湊活」的樣子望向姜瑜,姜瑜則是靜靜地注視他,將待會兒的約談通過這種行為顯露出來,秦施楊聰明,知道她到底怎麼想,不動聲色的夾了道小青菜,先猜:「因為和鄭凝白不對付?」
仍然靜著。
心跳似乎平穩又似乎超出平時的頻率變快,好半響,她才說:「是,是因為我和她不對付。」
……
吃完飯,姜瑜站在二樓陽台外吹風,她把手肘搭在護欄上,右手食指夾了一支煙,不吸,就這樣讓它受風吹漸漸燃燒,煙味淺淡,她長久的俯視著遠方亮著燈盞的別墅區,最前面是裴硯淮住的那所,他們家地理位置最好,最富裕,普通人比不上,像她這樣活爛了的人,也比不上。
消磨掉十分鐘的時間,后側的門「嘩啦」一下被人打開。
「站在這裡不冷?」秦施楊走到她旁邊,把她放在一樓的外套給她披上,柔著聲問。
「不冷。」姜瑜掐滅煙,攏好衣服側頭看他,「你住在附近?」
「嗯。」他回,「就在前面的小區。」
「我之前來都沒碰到你。」
「因為我不敢跟你撞一起。」
愣兩秒,姜瑜眼神變了變。
秦施楊回視她,他受一波涼風吹,髮絲輕拂,頓兩秒,自嘲的補上後半句:「你也不會想碰到我。」
姜瑜因這沒情緒的話,別頭望向前方,而他話中的「沒敢」兩字切實讓她心裡一酸,喉中的客氣話被堵的一句不剩,他如此的平淡,彷彿對她足夠了解,也足夠聽她的話,沒有在熟人在的場合與她有過接觸,哪怕是在校外,都沒有主動的打過招呼。這一年來,他演繹陌生人演繹的淋漓盡致。
心照不宣的安靜。
路邊空蕩蕩,行人影斑駁。
就這樣各懷心事了良久,秦施楊突然開口:「我初中沒轉學前,你說如果數學到了理想分數就回報我一件事,你還記不記得?」
「什麼?」她下意識問,隨後針對時間點迅速的抽取記憶出來,不費勁的就捕捉到對話以及當時處於的環境,也正是因為想起這件久遠的事,所以沒吭聲。
而秦施楊把左手插進口袋,迎著夜風,不遮不掩的說:「那次聽說你的數學考的很不錯,和你們班級的第一名差了十分左右,只是很可惜,期中考考完的第二天我就轉了學,沒等到公布成績的那天。」他看向她轉過來的正臉,表情仍然柔和,一字一頓講:「你既然應允過我一件事,那麼姜瑜,我問你,你那年對我許的承諾,現在還算不算數?」
姜瑜默不作聲。
她因他的不催促,因他能接受任何一種答案的態度,因他主動的把最終的決定權交給他而猶豫,是,她很猶豫,如果對方不是他是別人,她或許會直截了當的反悔,甚至覺得沒必要,但對方是秦施楊,是在初中時期給予她最美好時光的秦施楊,所以沒得選擇。
她低頭呼出一口氣,答:「算數。」
聞言,秦施楊緩慢的點了點頭,說:「那我現在提可不可以?」
又是一問,問的她沒辦法逃避,她依舊順著他答:「可以。」
「好。」
……
「我想和你換一種方式相處。」他說,「不再是碰上面一句話不說,不再是我們互相把對方當成陌生人,我想你把我當成朋友,當成初中時那樣的朋友,你答不答應?」
……
……
他問她答不答應。
用最果斷和稍加躁動的音調問她答不答應。
姜瑜定定的望著他,望著與那時毫不相同且褪去青澀的他,無法想象他這一年來變了多少,又因為她甩下的話無奈了多久。他將心裡話講出來了,用這樣的方法,好似他為了讓自己不逾越給自己設定了一條線,然而這條線卻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變淡,而今天,它消失了。
一陣接著一陣的風往身上吹,陽台的花花草草搖曳不停,下頭有出來散步的人群,馬路上人潮洶湧汽車鳴笛聲刺耳,她沒給他回答,只問:「為什麼?」
「我初中沒想過轉學。」秦施楊沒正面回答,突然轉話題,他的右手扶上欄杆,「我爸媽幫我轉學有你的原因,但絕大部分是他們自己工作的原因,你總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總是覺得你會影響到我,但不是。」
「怎麼不是,你和我有關係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被我影響了。」
「我做事不會被任何人影響。」他字字果斷,「當初我站在你這邊就代表是我心甘情願。」
這話落,她終於再看他。
他說:「高二的時候你和我說要保持距離,不想讓我被你連累,我答應你,絕對不是我贊同你的觀點,而是我不想讓你難做,現在你高三,沒有必要再顧慮著我,我也不想再和你這樣下去。」
「姜瑜。」他講完,叫她一聲名字,雖叫,卻並沒有讓她應的意思,她心跳不穩,手涼,腦子熱,微髮絲拂過臉頰,聽他問:「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高中重新考到這座城市?」
……
秦施楊這話說的昭然若揭,不能再白了。
她沒回,他接著陳述:「我初中一直很想和你做同班同學,覺得這樣幫你補課會很方便,你也不用受到那麼多人的惡意揣測。」
「你在一班就好。」她制止住他蠢蠢欲動的想法,迅速說。
「一班是挺好。」他注視她的雙眸,「但期中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