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杯酒釋兵權
趙匡胤這幾天有點忙。
禁軍里的節度使,多半是遙領,除了這些,他還聯絡了汴梁附近的節度。
終於差不多,向柴宗訓彙報之後剛回家,便被趙普逮著了。
「太尉,」趙普問到:「小皇帝為何突然要在京郊射獵設宴?」
趙匡胤一直對趙普信任有加,便將削節鎮的事情和盤托出。
趙普猶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太尉,如此說來,你是徹底放棄了?」
趙匡胤說到:「皇帝沖齡之年便如此聖明,大有一代明君之勢,若他為桓公,我願為管夷吾。」
「太尉謬矣,」趙普喝到:「太尉試想,小皇帝不過征了個小小的朗州,有了些威望便要削節鎮,若他威權日盛,太尉尚有活路么?」
趙匡胤思慮一會,開口到:「正是因為保命,我才願放棄與皇上為敵。何況自瀛洲之後,皇上一直對我信任有加,若我還要反叛於他,豈非遭天下人恥笑。」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聖明如唐宗都曾弒兄殺弟,更何況殺一個稚子?」趙普心急如焚:「此次削節鎮,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想那些節鎮平常慣於耀武揚威驕奢淫逸,若小皇帝削其財權,必將致萌生反心。」
「只要太尉振臂高呼,我敢保證,所有節鎮都會爭先恐後殺了小皇帝。」
「屆時太尉位及至尊,易如反掌。」
趙匡胤之所以有些優柔寡斷,就是因為他太會審時度勢:「不可能的,倘是去年自瀛洲回來,皇上有削節鎮之心,尚有機會。」
「然此時韓通、慕容延釗皆對皇上死心塌地,我孤掌難鳴,成不了事。」
「韓通輩何足為懼?」趙普喝到:「若太尉起事,普有把握三年內助太尉蕩平天下。」
趙匡胤搖頭到:「趙書記,我不欲天下百姓因我而陷於戰亂,起事之事,不提也罷。」
「如此更善,太尉心繫百姓,皇帝當不會疑心於你。太尉,須知一將功成萬骨枯,死幾個平頭百姓有何惜哉。」
趙普幾乎是苦口婆心。
「趙書記,」趙匡胤說到:「我已上表舉薦你為宋州牧,皇上已准奏,京郊射獵后便可上任。」
「普不要什麼宋州牧。」趙普大喝。他要的是裂土封王,或開府治事的宰相。
此時高粱河車神趙匡義進來:「什麼宋州牧?」
「廷宜(趙匡義字),你來得正好,」趙普迎上去到:「太尉竟然甘心為皇帝走狗,自願削去節鎮財權和牧民之權。」
「大哥,你瘋了嗎?」趙匡義打斷趙匡胤:「沒有財權,你拿什麼做皇帝?」
趙匡胤說到:「皇帝之事,今後休要再提。」
「大哥,我等替你謀划多時,你說放棄就放棄?」
「我從未要爾等謀划。」
「大哥,你不能這樣。」
「不需要爾等教我做事。」
話趕話的讓趙匡胤十分惱怒,扔下這句話之後便拂袖離開。
趙匡義愣了一會,轉頭問趙普:「為何會這樣?」
趙普長出一口氣:「鬼迷心竅。」
只能說他們的確不太了解趙匡胤,因為他們是沒有底線的陰謀家,但趙匡胤,至少還是有仁慈之心的。
「咱們就此放棄?」趙匡義問到。
趙普恨恨到:「我絕不甘心,既然太尉不肯起事,那我就逼他起事。」
「怎麼逼?」
趙普將趙匡義拉到一邊,倆人偷偷的謀劃了一陣。
京郊獵場。
此時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本不太適合射獵,不過這些大頭兵平日里早已習慣各種惡劣天氣,況且是皇帝設宴,一個個興奮得很。
柴宗訓受氣氛感染,如不是怕在場諸人懷疑,他真想來一句: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光射獵也沒什麼意思,柴宗訓拿出於朗州繳獲的金縷衣,本次射獵最多者,將得此衣。
一下成功激起大頭兵們的求勝欲,紛紛催著馬前進。
柴宗訓也跨上一匹馬,董如誨帶著一群侍衛保護進入獵場。
樹林里噠噠的馬蹄和嗖嗖的破空聲逼得野兔,獾子之類的到處亂竄,柴宗訓興奮不已。
前一世生活在現代,可沒有見過這麼多野生動物。
男人天生的漁獵基因讓他忍不住張弓搭箭射了出去,可惜力量太小,而且偏得離譜,引得侍衛們笑出了聲。
前方趙匡胤和慕容延釗較上了勁,倆人不停張弓搭箭,一隻只獵物倒了下來。
眼見甩不開趙匡胤,慕容延釗一次搭上三支箭,命中三隻目標。
這是慕容延釗的絕技,趙匡胤學不來。
一旁的趙匡義著急了:「大哥,我幫你。」說罷從趙匡胤的箭筒抽出幾支箭,彎弓一箭射出去,卻從前方山羊的頭頂冒過去。
「哈哈哈。」慕容延釗回頭大笑:「元朗(趙匡胤字),此處野物被射得差不多了,我們另尋他處。」說罷便駕馬飛奔而去。
趙匡胤不甘示弱,兩腿一夾追了上去。
趙匡義作勢要追,卻故意放開一段距離后掉轉了馬頭。
連續幾次不中,柴宗訓有些氣惱,董如誨忙上前來教他。
教得有模有樣之後,董如誨退後,柴宗訓再次彎弓搭箭,瞄準前方的山羊。
「嗖」的破空聲傳來,董如誨抬頭,卻見柴宗訓的箭沒射出去,反倒有支箭當頭向他射來。
「小心。」董如誨大喝一聲,猛的蹬腿向前彈出,披風一卷,將射來的箭卷了進去,隨即摔倒在地。
雖然文字描述很長,但這一切只在電光火石間。
「有刺客,有刺客。」侍衛們大叫著將柴宗訓圍住。
柴宗訓急忙溜下馬,抓住董如誨:「老董,你沒事吧。」
東南角一個白影一閃而逝,侍衛大叫一聲:「追。」
幾個侍衛騎馬追了出去,柴宗訓大叫:「不要追了,先看老董的傷勢。」
董如誨慢慢從地上站起,展開披風,殷紅的鮮血從手上汩汩流下,那支箭正中手腕。
「老董。」柴宗訓很焦急:「快叫御醫,送老董回去。」
此時韓通帶著幾人從另一邊過來跳下馬:「皇上。」接著又問到:「怎麼回事?」
侍衛答到:「有刺客。」
「為什麼不追?」韓通質問到。
柴宗訓達到:「朕不讓追的,老董的傷勢要緊,快送他回去。」
董如誨一直對他忠心耿耿,柴宗訓心裡恨得牙痒痒,卻不能追。
追到之後,是處理,還是不處理?
不能破壞這局面,一定要等削去各節鎮大權之後再一併算賬。
董如誨歉意的一笑:「皇上,掃你的興緻了,你繼續吧,有韓太尉保護你,比我更妥帖。」
韓通上前抓住箭尾看了一下,一個刺眼的『趙』字。
「畜生敢爾。」韓通大叫一聲跳上馬,柴宗訓急忙拉住他的韁繩:「韓卿家,事情原委未弄清,不要意氣用事。」
「況今日各節鎮如此開心,卿可莫做掃興之事。」
說罷吩咐侍衛:「速帶老董回去。」
董如誨剛走,趙匡胤便和慕容延釗笑哈哈的到來。
倆人下馬見禮,韓通看著趙匡胤,眼睛快瞪出火來。
柴宗訓韁繩一直未放,擋在韓通前面。
射獵結束,慕容延釗獵獲第一,得了那件金縷衣。
「化龍(慕容延釗字),終於得償心愿了吧。」趙匡胤這是打趣他兵敗朗州城,不然這件金縷衣本就該他所得。
慕容延釗拱手到:「天恩浩蕩,唯有效死命方報得萬一。」
待柴宗訓更衣出來之後,宴會正式開始。
「來來來,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趙匡胤率先舉起酒:「今日蒙皇上厚恩,君臣同樂,各位無須拘禮,猜拳行令比酒鬥狠皆可。」說罷率先一飲而盡。
其餘眾將皆跟著一飲而盡。
柴宗訓以茶代酒飲了幾杯之後,便放任這些武將們敞開了喝,一時場面熱鬧非凡。
有猜拳行令的,有捉對斗酒的,更有喝嗨了的,當場舞劍為大家助興。
在場除了柴宗訓,只有一個人非常冷靜,那就是趙匡義。
有趙匡胤擋在前面,他只需要淺酌幾口即可。
酒酣耳熱之際,趙匡胤敞開大衣,拍著肚子問身旁的義成軍節度使石守信:「阿武,暢快否?」
「暢快,暢快。」
石守信身旁的一眾節度使王審琦,李彥輝,張令鐸,張光翰,趙彥徽跟著大呼:「暢快,暢快。」
趙匡胤瞬間轉移話鋒:「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石守信與趙匡胤是結拜兄弟,說話沒那麼多拘束。
「可惜不能時常這樣,」趙匡胤說到:「若有一日,我歸宋州,你歸華州,再想如此暢快,也不能啦。」
石守信說到:「太尉,是否皇上即將下旨讓我等歸駐地?」
「不是,」趙匡胤搖頭晃腦,似乎喝得真的有點多:「只恐有一日,你我一般兄弟要分別,所以才有此嘆。」
「人生自是如此啦,」石守信說到:「所以聚時則要天天暢快,太尉,來,喝。」
一杯酒喝下去,趙匡胤將酒杯重重一頓:「依著我說,這歸德節鎮不要也罷,就領著我的鐵騎軍,若皇上有召,則為君效命,皇上無召,天天與一般兄弟暢快,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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