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威權

十一 威權

柴宗訓並未怪罪慕容延釗,反倒趕緊在朗州延聘名醫為他治傷。

慕容延釗謝恩到:「皇上,隨行軍醫已替臣看過,不外乎些皮肉傷,多休養些時日便可復原,臣謝皇上體恤。」

柴宗訓擺擺手:「太尉乃國之柱石,傷勢豈能馬虎。」

幾大名醫看過之後,慕容延釗雖傷勢很重,但並不危及生命。

柴宗訓親自熬藥,熬好之後嘗了一口,苦澀異常,急忙又命名醫設法中合湯藥口味。

原本惴惴不安的慕容延釗感動得無以復加:「皇上,臣之傷勢本因臣魯莽所致,皇上不僅不怪罪,反倒親自為臣熬藥,臣...臣...」

「太尉,」柴宗訓微微一笑:「太尉乃是為我大周開疆拓土才致重傷,朕為太尉熬藥是應該的。況日後大周江山還需多仰仗太尉,太尉身體康健是朕的福分。」

慕容延釗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面色以凜:「皇恩浩蕩,臣敢不效死力。」

潘仁美派軍搜山,將周保權及周氏親眷全給抓住。

柴宗訓並未為難,仍命周保權為朗州都督,武平節度使。當然,和高繼沖一樣,只是個虛銜,安享富貴而已。

慕容延釗適時奏到:「啟稟皇上,朗州新平,非一員猛將不能保其治安。此次攻下朗州,潘仁美大統領功不可沒,臣願保舉他為朗州巡檢使。」

潘仁美忙對到:「稟皇上,皇上天恩浩蕩,臣萬死難報其一,不敢貪圖權位爵祿。」

慕容延釗說到:「皇上,潘統領勇猛,世難匹敵。臣以為,若有潘統領經略朗州,南漢亦會儘早歸我大周版圖。」

柴宗訓思慮一會,南漢劉氏,據兩廣六十州已有四十多年,且還有安南屬國,實力不下於大周。

不過南漢皇帝劉鋹,是個荒誕不經之人。據說他認為臣工如有家室,便會顧及子孫不肯為國盡忠。

所以他雖開科取士,然中第之人必須閹割才能做官,致朝中重臣皆是太監。

雖連下荊南、朗州,此刻士氣高漲,但南漢非朗州可比,需從長計議。

於是柴宗訓開口到:「潘卿之才,豈止區區一節度,回朝之後,朕另有重用。」

安定了朗州,柴宗訓另委派慕容延釗麾下驍將王全斌鎮守,大軍歡天喜地的歸朝。

宰相范質帶著在京官員出城十里迎接。

回京之後論功行賞,慕容延釗雖有下荊南之功,然朗州喪師,所以只賞金千斤,並未加官進爵。

慕容延釗並無怨言,如果不是柴宗訓正面牽制,讓潘仁美繞道疾行,恐怕他的命都丟在朗州了。

潘仁美借道及攻下朗州,升任侍衛司馬步軍都虞侯,成了柴宗訓的親軍。

其餘各軍,都有封賞,汴梁城裡一片歡樂。

柴宗訓又一道旨意,命潘仁美率軍隨時準備跟著王著出發靈州。

此次出征,雖規模不大,但拓地千里,功績直追大行皇帝,大周上下對小皇帝充滿了憧憬。

更有附庸風雅的文人雅士,為柴宗訓歌功頌德,寫下不少詩句流傳開來。

柴宗訓的威權迅速建立,韓通本就忠於朝廷,慕容延釗對他心服口服,兩對一,他迅速建立了對趙匡胤的優勢。

王著已在著手去靈州養馬的事情,柴宗訓心心念念的便只有節度使權力過大一件事了。

春假剛過,為顯示皇恩浩蕩,柴宗訓召了幾位重臣,范質、王著,以及趙匡胤、慕容延釗、韓通至宮中飲宴。

因柴宗訓威權正隆,幾位臣子頗為拘謹。

「眾位愛卿,」柴宗訓開口到:「眾位皆是皇考顧命,朕之股肱,眼下正是年節,眾位無須拘禮,均可自便。」

王著本是嗜酒之人,況本與柴宗訓識於酒肆,聽到這樣的旨意,他率先舉起酒杯:「列位同僚,皇上既命我等無須拘禮,我等便應了旨意,隨意一些方顯皇恩浩蕩。」

幾人跟著舉起酒杯,王著繼續說到:「我等滿飲此杯,祝皇上萬歲,大周江山永固。」

一杯酒下肚,眾人放開了些,王著更是不拘形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有他做榜樣,一干臣子皆放下心開懷暢飲。

酒酣耳熱之際,柴宗訓卻突然哭了起來。

眾臣皆驚,與他最親近的王著忙問到:「皇上可是想起傷心事?」

柴宗訓搖搖頭:「朕只是為以後傷心。」說罷哭得更厲害。

眾臣莫名其妙,王著又問到:「皇上,如今我大周兵強馬壯,恢復漢唐故地實現皇上宏願指日可待,皇上卻為何要傷心?」

柴宗訓說到:「即便恢復漢唐故地,可這大周江山,卻不一定是朕的。今日朕與卿等把酒言歡,他日卻不知還有沒有此等君臣同樂之景。」

眾臣急忙跪下:「皇上,若有誰膽敢對皇上不忠,臣等定群起而攻之。」

柴宗訓掃了底下一眼:「非是忠與不忠之事,如卿等,對朕自然是忠的,然卿等手下眾人,若為自家前程故,做出犯上作亂之事,奈何?」

趙匡胤心中一凜,等待多時的事情終於要發生,好在他早有準備:「啟稟皇上,皇上所憂,不過各地節鎮,若能削除節鎮權力,可保大周江山無憂矣。」

「哦,」柴宗訓心中冷笑,果然跳得很快:「卿有何策?」

趙匡胤對到:「皇上,臣以為,欲解除各節鎮威脅並不難。」

「這些大頭兵,當日從軍也不過為了博個富貴。」

「如皇上許以金銀富貴封妻蔭子,臣以為,大多節鎮都願交出兵柄。」

柴宗訓問到:「如果他等不願呢?」

「回皇上,據臣估算,不願只是極少數,臣願率兵平之。」

柴宗訓想了想:「太尉之計,恢復漢唐故地后倒也可行。」

「然目前周圍強敵環伺,解除兵柄后,誰來為朕征討四方?」

趙匡胤說的,和他篡位后的杯酒釋兵權一模一樣。

趙匡胤有武略,且他的威望足夠,所以在他活著的時候沒問題。

但他死後終宋一朝,一直被北方游牧民族欺辱得不成樣子。

王著插了一句:「啟稟皇上,趙太尉之計可行,不過須略作修改。」

「目今各節鎮掌一州甚至數州之兵、民、財權,不若依太尉所言,許以富貴,令其依然掌兵,不過民、財二權必須交出來。」

「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如無民、財權,無新兵員補充,亦無糧草,各節鎮不過是沒有牙齒的老虎而已,不足為懼。」

趙匡胤撫掌到:「王大人之言甚善。」

柴宗訓沒有跟著贊同,而是依著王著的話繼續說到:「此計尚有一隱憂,似是操切了些。」

「莫非是朕多餘擔憂?然此亂世之中,正當積蓄國力以圖天下,若操之過急引得各鎮反彈,空耗國力,便是得不償失了。」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畢竟如此軍國大事,如果有誤,除了柴宗訓自己,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還是柴宗訓開口到:「保留兵柄是必須的,削除民、財權是必須的,目下須與卿等議的,當是有何切實可行的方策。」

趙匡胤介面到:「回皇上,臣以為,皇上可設宴召各在京節鎮,酒酣耳熱之際,由臣提議,皇上可留心各節鎮面色。」

「可行則即刻行之,不可行,再徐圖之。」

這便是典型的武將思維。

沒有什麼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柴宗訓連連擺手:「不可不可,此事關係重大,須得全盤計劃好,不能出一點紕漏。」

頓了下,他又說到:「依著兩位卿家的方略,朕倒是想起當年漢武推恩令。」

「藩王的封地,每個子嗣都可繼承,如此偌大一個藩國,化整為零,再也無力與朝廷對抗。」

趙匡胤有些許不服氣:「回皇上,本朝節鎮非世襲罔替的。」

「那也無妨,」柴宗訓說到:「節鎮仍統兵,牧民之權交與州牧,再設一轉運使,專司財權。」

「州牧與轉運使可由節鎮推薦心腹之人,朝廷再予委任,服務於節鎮卻不受制於節鎮。」

「妙,妙,」王著拍手到:「皇上此方略,妙不可言。」

「若以太尉來比較,太尉歸德軍節度駐宋州,州牧可由幕府趙書記擔任,轉運使自然是舍弟趙匡義。」

「如此,太尉輕鬆不少,俸祿卻未變,說不定還能拿一筆賞賜,但運轉起歸德軍來,卻依然如臂使指,何樂不為?」

「臣亦覺甚善。」

「如此,便照此方略,三日後請京中各節鎮於京郊射獵。」

趙匡胤和王著照方略忙開,柴宗訓心裡有些沒底。

先前陳橋兵變和征朗州有史為據,但馬政和轉運使是他自己的方略,也不知行不行。

管他呢,來了一回,既然已經改變歷史,那就改變得更徹底一些。

正想著呢,太監萬華小聲到:「皇上,王著大人覲見。」

「宣。」

王著苦著臉進門:「皇上,潘大統領那邊,可能有些問題。」

「怎麼了?」

「潘統領麾下剛立了大功,卻要發配靈州苦寒之地,將士們心中難免牢騷,潘統領正在耐心安撫。」

柴宗訓隨即轉頭:「萬大官,速傳旨,命潘仁美率標下指揮以上指揮面聖。」

按周軍制,潘仁美標下指揮以上的軍官有幾十人,整整齊齊的站在仁政殿。

這些人平常是沒有資格面聖的,此刻突蒙皇帝召見,一個個都有些緊。

柴宗訓不來虛的:「列位將士,聽說爾等對去往靈州頗有微詞?」

眾人眼珠兩邊瞟,均不敢答話。

柴宗訓繼續問到:「爾等無需緊張,朕召爾等前來,並非為怪罪,只想開誠布公的說說心裡話。」

「朕想問問,征朗州的賞賜,夠爾等平常用度使一輩子么?」

潘仁美忙拱手到:「皇恩浩蕩,臣等得的賞賜,平常用度可以使到下輩子。」

柴宗訓點點頭:「如此甚好,然朕以為,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間,只拼個生活無憂,有何意義?」

「不若趁著家小無憂,去開創一番偉業。」

開創偉業?

底下眾人偷偷面面相覷,不知道柴宗訓是什麼意思。

「此次朕使你等前往靈州,便是偉業開端。」

「我炎夏千年來屢屢與北方韃虜為敵,屢敗屢戰,可稱頌者,衛霍而已。」

「今朕使爾等去往靈州,便是要爾等豢養軍馬,收集消息,伺機與遼人決一死戰。」

「朕將不惜國力,全力支援於靈州。」

「屆時爾等便是朕之長平侯,朕之冠軍侯。」

「朕等著爾等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屆時朕將題壁華山,讓後世萬年都記得爾等之偉業。」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炎夏武將最高榮譽。

上來就是最高規格,讓一眾將領眼底冒出光來。

潘仁美高舉手臂:「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一眾將領跟著大叫:「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看他們熱切的模樣,柴宗訓頗為滿意,他認為自己的確有當老闆的潛力,這餅畫得可大可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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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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