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皇帝才幾天,寅正的鐘剛過,她都已經坐起來了。
賈筱筱覺得自己已經很早了。然而當她穿好衣裳刷牙凈臉后繞過屏風,看到甄承祐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御案前,正在低頭認真地看著什麼。
這麼早就起來了啊,難怪是書里早早就掛掉的短命皇帝。賈筱筱一邊在心裡腹誹,一邊習慣性地打了一個哈欠,眼角餘光瞄見了甄承祐面前展開的物事那熟悉的明黃色。
一大早就在寫聖旨啊,真不愧是日理萬機的皇帝。賈筱筱剛伸了個懶腰,忽然腦袋裡的那根弦嗡地一響:聖旨?聖旨!
賈筱筱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了過去,心裡還在暗暗祈禱。然而,還沒有擠到他的旁邊,她就看到了那明黃色的聖旨上,十分顯眼的鮮紅色。頓時,心裡彷彿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整個人往前一撲,整個身體擠進了甄承祐和御案之間,張開雙臂結結實實地擋住了甄承祐的視線。
沈福正從外面走進來,抬頭就看見賈筱筱衝過去,從他的角度看到賈筱筱幾乎是熊抱住了甄承祐,眼珠子都差點兒瞪出來。反應過來后他眼疾手快地關上了門,揮著拂塵驅趕身後準備進來伺候的人:「去去去,皇上這會兒沒空,先去外頭候著。」皇上一大早來了興緻,他們怎敢打擾?
屋子裡的兩人並不知道沈福的忠心,而是一高一低地對峙著。
賈筱筱雖然居高臨下,放在身側的手指卻不安地在自己的腿側輕輕摩挲著,眼珠微移:「那個,你怎麼起來這麼早來月信的時候,是女子最好的養身時機……」她話還沒說完,看見他的眸子,聲音不知不覺輕了下去。
「朕都看到了。」甄承祐一臉坦然。
都看到了啊,她想也是。賈筱筱滿是尷尬地收回手,轉過身看到自己昨天晚上思考時信手畫的兒童畫,就忍不住一頭黑線,下意識就想要捲起來。銷毀,這樣的黑歷史一定要銷毀。
一根手指點在了右上角:「這個紅紅的是什麼?燈籠?」
「……太陽。」
「太陽?」甄承祐挑了挑眉,「所以左下方那個像是房子的東西下面斜斜的是什麼,台階還是步道?」
「……太陽照射投下來的影子。」賈筱筱一張臉憋得通紅,手腳麻利地將聖旨卷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就是隨便亂畫的。」她眼珠子亂轉,忽然秒瞄到衣架上的龍袍,眼睛一亮:「我先更衣?」
「嗯。」甄承祐低下頭翻找著什麼。
賈筱筱這才鬆了一口氣:「對了,這好幾天了,那個刺客的事情還沒有回報,皇上您看我今天要不要提醒他們一下?」
「提醒?」甄承祐眼中的笑意一斂,「早朝後你告訴他們,三日內若是沒結果,朕就……哼!」
賈筱筱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那,秦昀和耿泰那邊呢?他們每天早上都在彈劾對方。」
「除了西戎、春闈這些大事,其餘事你看著辦即可。」甄承祐重新低下頭,「那些人這樣不是一兩日了。若是不耐煩聽,盡可摘了他們的腦袋。喏,拿去看看,這是瓊華宮的修繕圖,你看看周圍和裡頭還有什麼不妥的?」
咦,搬家?賈筱筱開心地接過來,這才召人來更了衣。走出門風一吹,她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既然那些人這樣不是一兩日了,甄承祐也沒摘了他們腦袋啊。他這不根本等於什麼都沒說。莫非,那個大豬蹄子其實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故意這麼說的?
聽到儀仗出門的動靜,甄承祐抬起頭來,轉身那牆柜子最上面取出了一個藤箱。他從底部翻找出了一幅畫,打開來。
畫上右上角也是一輪日頭,下面的山石和樹花動物都一半明亮一般暗淡。他的目光落在右下角的落款:嫿君。這是太/祖皇后的印章。
太/祖皇后,太/祖自始至終唯獨守著的女子,為大榮打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的女人。難道,這才是周監正所說的真正意思?
賈筱筱一路上都在看瓊華宮的修繕圖。別的都好,唯獨旁邊宮就是順婕妤的住處。那個牛皮糖啊。賈筱筱帶著糾結入座,思索著要怎麼辦。
早朝一開始,耿泰和秦昀就開始了。
賈筱筱滿心都還在修繕之事上,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不如……當聽到兩個人越發高亢的求皇上裁決時,賈筱筱將心裡盤旋的話脫口而出:「那換吧。」
下頭兩個人一愣:「換?換什麼?」
話說出口,賈筱筱就心裡一咯噔:糟了。但看到下面兩雙眼睛,她忽然腦袋裡靈光一閃:對了,換啊!將順婕妤和其他人交換,還有……橫豎他讓自己看著辦!就這麼辦!
賈筱筱清了清嗓子:「你們是不是都懷疑對方中飽私囊,玩忽職守?」
兩個人忙不迭點頭。
「那簡單,戶部尚書耿泰和工部侍郎秦昀聽令!即日起,耿泰任工部侍郎,秦昀任戶部尚書,互相查找所參對方之事的證據,限期三日。若是三日後沒有任何實質證據,往後再提起,朕就治你們欺君之罪。」賈筱筱手一揮,「下了朝你們就走馬上任。」
「……」下頭的兩人完全懵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艱難地開了口:「皇上,可是這麼短時間,臣對新職務一頭霧水,如何查……」
賈筱筱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這簡單。兩人的副手可在?」
兩個人從隊列里出來。
賈筱筱點點頭:「你們兩個人聽著,這三日全權協助兩位新上任的大人查案。若是查出了誰的問題,那他的手下就原地頂替原主現有的職位即可。」
耿泰和秦昀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這下真的慌了。他們只是想從對方口袋裡多摳點兒東西,沒想著動,更沒想丟腦袋啊!這麼多年了,誰敢保證自己清清白白。副手常年被他們壓著,如今有了這個機會,還不把他們的皮扒下來。不行,千萬不可以!
兩個人撲通跪了下來:「皇上,臣不彈劾了,臣收回自己的奏本!還望皇上開恩,讓臣留在原位。」
「不彈劾?朝堂之上豈可兒戲,當這裡是菜場嗎!來人,拖出去一人賞一百大板。」賈筱筱臉色一板,手一拍,「至於交換之事,君無戲言!」
兩個人冷汗涔涔地被拉了出去。賈筱筱臉上重新帶上了微笑:「眾位愛卿,還有本要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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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