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9)
給櫻桃辦完手續,帕特里克領著兩個孩子來到升降梯。
「我們先去帕尼特的辦公室,」帕特里克對歐若拉說,「等事情結束,我們可以去我辦公室吃午餐。」
他不認為特拉維斯會放走歐若拉,但他想爭取一下。
「你著急回去嗎?」歐若拉問西奧多。
「不著急,把櫻桃交給我吧,」西奧多知道她想說什麼,主動提議,「我得等特倫斯他們一起回學校。」
「待會你在我辦公室里等,」帕特里克竊喜,面上故作嚴肅,「功課帶了嗎?」
「嗯。」西奧多點頭。
「第一層,魔法部長辦公室及後勤處。」升降梯里一個空洞的女聲播報。
「我們到了。」帕特里克為歐若拉攔住門。
最頂一層的布局與歐若拉先前去過的負二層和負四層都不同,下了升降梯之後,走廊兩側分佈著一些房間,幾個穿藏青色袍子的男女巫師往右邊走,但帕特里克領著他們走了左側的走廊,這邊過道里鋪滿紫紅色厚重的地毯,走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整個走廊安靜肅穆。
歐若拉跟在帕特里克身後,西奧多抱著糰子跟在歐若拉身後,一行人穿過一片寬敞的開放區域,許多巫師正在隔間里工作,小廳對面分佈著幾扇光亮的紅木門,歐若拉猜測部長辦公室就在其中。
不過她猜錯了——一直到倒數第二扇門,康奈利·福吉的掛牌還沒有出現。
「他不在這,」帕特里克看出她心中所想,指了指走廊盡頭,「部長辦公室在裡面,有單獨的房間,和樓下幾位司長差不多。」
一路下來,這一排里有顧問、助理,面前這扇掛著「帕尼特·特拉維斯,魔法部公共新聞處主任」的標牌,歐若拉有點好奇旁邊最後一間辦公室是誰的,不過門內人沒給她這個機會。
「可算來了,」裡邊的人好像專程守著一樣,剛敲一下門就開了,露出帕尼特一張笑容滿面的臉,「請進。」
特拉維斯的辦公室規模趕超樓下迪戈里先生的司長辦公室,房間被精心布置了一番,種種陳設彰顯得不僅是辦公室主人高雅的審美…還有他令人生嘆的財力。
不過也幸虧他辦公室足夠寬敞,因為裡面一下坐了十多個人。
「來,給你們留了座,」盧修斯先把歐若拉讓到正中間的斯內普旁邊,諾特父子自然被安排到最偏僻的角落——離歐若拉遠遠的,見小寵物還在小諾特懷裡,帕尼特甚至不滿地問了一句,「事情辦得順利嗎?」
「順利,」帕特里克還是那副慈愛的鄰家叔叔模樣——在座沒有一個信的,但老諾特自己扮演得來勁,「入了二星的檔,迪戈里說他下午也會參加正審。」
「他湊什麼熱鬧?」盧修斯輕蔑地靠在沙發椅背上。
帕尼特對迪戈里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只在意為什麼那女孩的寵物還在諾特家的臭小子懷裡,並且歐若拉一點想把櫻桃抱回去的想法都沒有。
「該說正事了。」斯內普打斷他們三個。
有盧修斯和帕尼特他們做中間人,歐若拉與對面幾家一一打了招呼。
弗林特和普塞由他們的父親陪著,唯獨希格斯除了父親陪伴外,身邊還坐著一位氣度不凡的男巫,爺仨看上去有幾分相像,經過介紹才知道,那男巫是他的親叔叔貝蒂·希格斯,他是國際魔法法律辦公室的主任,是普塞先生的挂名上司。
三個男孩都瘦了很多,變化最大的要數弗林特,他跟歐若拉記憶中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概是因為龐弗雷夫人治好了他的齙牙,外加收斂起身上那股混不吝的氣質,經過精心拾掇,坐在本就出眾的希格斯和普塞旁邊竟也不遜色。
作為屋裡唯一的女士,歐若拉不加掩飾地觀察他們。
「你變好看了!弗林特。」小姑娘第一句開場白差點嗆死幾位家長,數道磨得亮晶晶的眼刀扎在弗林特父子身上。
弗林特原本一副比西奧多更憂鬱的表情,聽完這句話瞪圓了眼,嘴巴微微張開,這副模樣倒跟她記憶里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露在外邊的皮膚正已可見的速度漲紅。
「噢,」看來弗林特的帥氣經不住考驗,歐若拉搖搖頭,「你們看上去比我還悲痛。」
能不悲痛嗎?被巴多克威脅恐嚇半個多月,給她和她哥寫信如石沉大海。
弗林特先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受難的三家裡數他們家牽扯最深,她這會還有心情調戲他兒子……
比起這個,弗林特先生更擔心兒子變成巴多克和米斯蘭迪爾爭鬥的炮灰,他相信旁邊兩家也有相同的顧慮。剛剛歐若拉來之前,他們三家輪流試探斯內普的口風,然而,斯內普作為監護人居然一問三不知。
「米斯蘭迪爾小姐,實不相瞞,我們很擔心下午的審判會。」希格斯的叔叔貝蒂率先開口。
貝蒂和斯克林傑私交不錯,歐若拉上午跟法律執行司的二位鬧得沸沸揚揚,言談舉止讓他們心裡完全摸不到底。
歐若拉不做應答。
「小姐,多餘的彎子我也不繞了,」弗林特先生拖不起了,開庭之前他必須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巴多克要求我們三家的孩子為他出庭作證,我們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要求』?」歐若拉失笑,「你們總是那麼聽他的話。」
馬庫斯充血的臉變得蒼白。
其他幾位家長表情都不太好。在他們看來,歐若拉有底氣叫板源於她家族專長的特殊性——事實也是如此。
若有實力,誰願受制於人?
「小姐,請原諒我們的冒犯,但我們確有苦衷,」普塞先生試圖曉之以理,「你知道,馬庫扎權力集中,巴多克家大業大,我夫人的家族因為站隊格雷維斯和奧布萊恩,現在在美國受到很大壓力,實際上,巴多克已經用我全家作要挾,要求德里安出庭作證。」
歐若拉的表情緩和些許,「嗯。」
「嗯」是什麼意思?幾人暗自交換眼神。
「小姐,他要求我們做的證詞是對你不利的,不過我們……」弗林特先生沉不住氣,馬庫斯抬頭,正對上歐若拉似笑非笑的臉。
「我們有心回護你,小姐,」希格斯先生接著他的話說,「但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做,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不,」歐若拉打斷他,「你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兩手準備。」
「我們……」弗林特先生急於解釋,歐若拉再次打斷他。
「不必解釋,弗林特先生,你們不信任巴多克,想看看我手上有多少籌碼、值不值得你們以身犯險,」歐若拉頭轉向另一側,用平靜的語氣說著尖刻不留情面的話,「普塞先生,剛剛的話你只說了一半吧?在威脅的基礎上,巴多克同樣給你許諾了很多好處。」
她幾句話將屋內溫度降到冰點,但幾位局外人:盧修斯、帕尼特和帕特里克集體裝聾作啞,西奧多低頭專心哄櫻桃,斯內普頂著張萬年不變的厭世臉,沒人從中做和打圓場。
「他怎麼說服你們的?既往不咎?金加隆?陞官?大筆生意?人脈?」歐若拉執意將氣氛變得更糟,「幫他扳倒我,你們將錢權名利並收,但倘若不幫他…巴多克是不是暗示你們他另有招數?而我只是一個父母雙亡、兄弟遠走他鄉、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十二歲小孩——因為衝動害死了自己父母,能不能熬過成年都是問題,不僅什麼承諾都給不了你們,還會記恨你們先前的作為……他是這麼說的吧?何況我哥提前走了,鄧布利多也不是一塊鐵板。」
普塞先生不做聲,巴多克的確是這麼說的,她既清楚對手的路數,就該亮出一部分贏面來拉攏他們。
人們只覺得她家對這件事有信心,可誰都摸不透她到底握著什麼底牌,巴多克篤定她的倚仗無非威森加摩對弱勢群體的同情心、學生目擊者、她哥以及鄧布利多,而針對這幾點他都做足了對策。
歐若拉問了一句不相干的,「知道我為什麼坐在這嗎?」
「為什麼?」弗林特先生下意識問。
「三點,首先,」歐若拉指向馬爾福和特拉維斯幾人,「看在幾位先生的面子上幫你們一把,其次,你們的兒子已經替你們表了態,雖然於我沒什麼影響,但我很滿意,最後,也是作為你們頂住壓力沒有向巴多克吐露我控告他罪名的回報。」
聽到這,貝蒂確信斯克林傑看走了眼——米斯蘭迪爾小姐絕非任性妄為的孩子。
他更清楚,巴多克輕敵了。
「表態?」弗林特先生瞪大眼看自家兒子,「馬庫斯!你……」
「沒錯,父親,」馬庫斯抬頭時,眼神和語氣堅定,「全校老師和學生一起為…為她簽了一份證明書,我也簽了。」
弗林特先生咬緊牙,兒子怎麼能把主動權交出去?這是他們唯一的籌碼……
帕尼特對老弗林特的表現暗自搖頭,倒是小弗林特看上去有可結交的價值。
弗林特先生根本沒意識到歐若拉剛剛一番話意味著什麼——她對巴多克了如指掌,而巴多克到現在還認為歐若拉隱藏控告罪名只是虛張聲勢。
歐若拉不在意所謂的「簽名證明」,也就是說,她的底牌不是鄧布利多,這是盧修斯等人期待看到的。
與此同時,他們回想了許多細節,把先前忽略的線索串在一起:已故米斯蘭迪爾夫人擁有預言天賦、故意與「預言天賦」一同出現用以轉移視線的悲情故事、在巴多克之後發布指控並隱藏罪名、放心離開的沐炎、一無所知的斯內普……
——歐若拉的破綻很多,但這場爭鬥從開局就不公平,現在看來,這局棋應該是安格拉斯夫婦在世時就布好的,歐若拉只是落下最後几子的執棋者,只怪自大和急切沖昏了老巴多克的頭腦,才叫他如此輕率。
「米斯蘭迪爾小姐,」貝蒂忽然站起身對歐若拉微行一禮,「我為我先前的無禮與隱瞞向你道歉。」
「不必介懷,」歐若拉坦然接了這一禮,「叫我歐若拉就可以。」
盧修斯暗自盤算,怪不得希格斯家老二能坐到主任的位子。
貝蒂一直是三家的主心骨,普塞先生和弗林特先生只好低頭向一個小姑娘告罪。
「歐若拉,」帕特里克好奇地問,「你有多大把握?」
嘿,諾特爹倆可真像,每次遇到事第一句就直接問她有多大把握,歐若拉笑彎了眼——這回不再是諷刺或冷笑,她一秒切換到未成年模式,對面苦心琢磨著該怎麼套話的幾位直接看傻了。
不公平!明明他們問的也是差不多的問題!
帕特里克也摸不到頭腦,但和剛剛一樣,他沐浴在帕尼特和盧修斯的眼刀里…為什麼西弗勒斯那副表情看著自己?嗯…看來如何搞定她的監護人是個問題。
老諾特當即放棄兒子,滿腔鬥志悉數轉移到斯內普身上。
「只要他敢來,」雖然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歐若拉不習慣把話說滿,她甚至不放心地叮囑,「到時候多叫點人,哦對,還有攝魂怪,守住門。」
歐若拉一副土匪下山打劫的架勢——關門放狗別叫人跑了。
弗林特先生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我們是不是得提前對一對台詞……」
「台詞?怎麼說得好像我逼你們編假口供一樣?」歐若拉板起臉。
「這…我……」弗林特先生看出小姑娘不待見自己,他求助地看向希格斯一家。
貝蒂和希格斯先生裝作看不見,反正他家孩子牽扯最少。
「我說了,我坐在這是對你們的報答,至於你們怎麼做,對我不會有影響。」歐若拉斷定在場大半人已經想通了關鍵,只有這位先生腦子一根筋。
「遺忘咒的事,」馬庫斯垂眼替他爸解釋,「巴多克已經找人給我做了檢查,確認是遺忘咒,他手上有證明。」
「還有你的家人能在霍格沃茲隨意出入,那時候你還沒有戒指,」德里安補充,「他打聽到…那天你無故消失,米斯蘭迪爾先生又突然出現——這件事他要我做證人,證明那天盥洗室里有你的其他家人。」
德里安瞟帕尼特,沐炎當天最先出現在歐若拉她們宿舍里,維多利亞也在場,是他想著反正自己無法避免捲入這件事,不如賣特拉維斯家一個人情,正好老特拉維斯和米斯蘭迪爾有交情,於是替維多利亞瞞了下來。
帕尼特剛好看過來,朝他點點頭,德里安鬆了口氣。
「我說第三遍,我不用任何人做假證,你們最好實話實說,反正我不打算撒謊,」馬庫斯和德里安的提醒在歐若拉預料之內,「你們影響不了結果,先生們,你們不是在幫我,你們是在幫你們自己。」
「你該知道她說的『結果』意味什麼,」帕特里克對弗林特先生說,「到時候就算歐若不追究,但不代表別人認為她不會追究。」
歐若拉為諾特先生的助攻點贊,並默許他稱呼自己的昵稱。
帕尼特想把這隻得寸進尺的老狐狸變成一顆花椰菜,盧修斯頗有把諾特跟特拉維斯綁一塊系在自家孔雀尾巴毛上的衝動,斯內普則一直打量他們的神情,一口氣把窩裡斗的三個傢伙——包括盧修斯,連同他們的熊孩子西奧多、德拉科和修三個得意門生全部拖進危險人物黑名單。
大家各自算計,西奧多內心獨自悲傷——歐若拉的第一個異性朋友不是他、第一束花不是他送的、第一封情書不是他寫的、她第一封情書也不是給自己的……現在妥了,老爹分分鐘趕超自己進度。
櫻桃抱著西奧多的手指蹭了蹭,瞧他憂傷的模樣,小傢伙一雙眼咕嚕嚕地亂轉。
比起他們有閑心思考風花雪月,另外三家仍在為下午的事焦慮。
歐若拉知道他們顧慮家族和家人,心裡軟了些,這次由她主動開口。
「巴多克承諾你們的,我一樣也不會給,」頓了頓,歐若拉眼神掃過他們每個人,「但我能保證,只要米斯蘭迪爾一天不倒,你們就可以站在我身後——即便一言不發。」
一個瘦小的女孩,一句不算鏗鏘的話,卻讓幾位早不再年少輕狂的中年人為之心顫,也讓旁觀的少年們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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