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歸鄉
收起與老爹相識的記憶，吳非凡站在人流涌動的火車站門前，十年沒有回到這裡了，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師傅，去孤兒院。」坐上門前趴活的計程車，吳非凡簡單地報出了目的地。
計程車一路風馳電掣，車窗外的風景一幕幕劃過，每個熟悉的地名卻陌生的風景，都讓吳非凡感到一陣酸楚。
養育自己的小城發展的如此繁華十分令人喜悅，可這樣的地方卻讓他再也找不回一絲回憶。
車足足開了半個小時，司機師傅踩下剎車的一刻，映入吳非凡眼帘的是一座擁有辦公大樓，教學樓，宿舍樓，集體食堂的園區。
付了車費，吳非凡走到了電子閘門前，門衛室的老大爺立刻拉開窗子，友好地對他笑了笑。
「小夥子，來找人還是來辦事兒？」
和藹的笑容，熟悉的鄉音傳入耳中，讓向來冷漠的他都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
「你好，我想找一下老院長。」
門衛大爺先是一愣，隨即連連點頭道：「來，先到這裡登記一下，然後我叫人帶你去。」
吳非凡在訪客登記簿上錄入自己的信息，老大爺用對講機向總台說明了情況，片刻后一名穿著職業裝的年輕姑娘來到門衛室。
「你好，吳先生，請跟我來。」
能來孤兒院的無非三種人，來領養或者移交孤兒的，來獻愛心的義工或支教，有熟人在這裡工作的或者來找工作的。
姑娘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吳非凡，年紀明顯不夠領養資格，身邊也沒有帶著孩子，來訪原因是找院長，估計不是院長的親戚朋友，就是來應聘求職的。
「吳先生認識我們院長？」
園區規模不小，從大門到院長辦公室有一段路程，不聊上幾句的話，氣氛總顯得有些尷尬。
「是。」吳非凡本就寡言少語，單獨面對一個陌生姑娘，他就更不知該說什麼了。
「是院長的親戚？」
小姑娘在這裡工作有一段時間了，沒想到院長還認識這麼帥氣的小夥子，天天嚷著給自己介紹男朋友，盡弄些歪瓜裂棗來。早介紹這質量的，本姑娘早就脫單了。
「不，我以前也住在這裡。」
原來是個孤兒，小姑娘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看這衣著打扮，都是國際名牌，應該混的不錯。這陽光帥氣，年輕有為，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車和房，但沒爹沒娘啊。
結婚以後不用擔心跟公公婆婆相處，車房以後慢慢添置也認了。以後小孩該叫什麼名字呢？學區房就買一小的好了，那邊交通便利一些，而且還輻射二中和四中，雖然初中遠一點，總體來說還不錯。
「這位，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吳非凡看著眼前圍繞足球場的塑膠跑道，又看看前方不遠處「食堂」兩個明晃晃的大紅色楷體字，忍不住出聲提醒。
「啊，不好意思，這邊！」
小姑娘一陣臉紅，連忙帶著吳非凡轉身向另一側的辦公樓走去。經過這樣一次尷尬，一路上她都沒有再說話，兩人很快通過電梯，來到了位於五樓的院長辦公室門前。
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請進！」
推開辦公室房門，吳非凡和小姑娘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實木地板踏上去質感十足，落地天窗前擺放著數盆綠植，靠近門口一側的牆角放著一組高檔真皮沙發，沙發前的茶几上擺放著茶海和五六種茶葉。
茶几正對面，是一排紅木書架和檔案櫃，兩側分別擺放著國旗和黨旗，屋子中央是一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桌子後面的老闆椅上，坐著一名略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
「院長，這位吳先生是來找您的。」簡單介紹了一下，小姑娘就立刻退出了辦公室。
「你好，我們好像不認識吧？」中年男人疑惑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夥子，最終確認自己沒有見過對方。
「我叫吳非凡，是十年前……」
「非凡！！！」沒等吳非凡說完，桌子後面的中年男人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忙不迭是的從桌子後面衝出來，一把拉住吳非凡的手，緊緊地握了又握。
「快坐快坐快坐！」中年男人一連說了三遍，熱情地將吳非凡讓到沙發上坐下，又連忙擺弄茶具。
「你的名字我們全院上下不知聽了多少遍，就是久聞其名不見其人啊。今天真是，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吳非凡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來找老院長沒找到，本以為尋親之旅就此結束了，沒想到眼前這位新院長竟然比老院長更有親戚的感覺。
將斟滿茶的小茶碗恭敬地放在吳非凡的面前，中年男人又說道：「每年都收到您的捐款，對我們孤兒院的發展助力太大了。總想著能見您一面親自向您表示感謝，今天可算是如願以償了。」
這些年閑來無事的時候，他會接一些軟體設計的活來做，所得的酬勞都打到了孤兒院的賬戶上。
「不客氣，應該的。老院長他……」吳非凡不是來接受感謝的。
「哦哦，嗨，我這光顧著高興了。老院長是我父親，我這也算是子承父業了。當然了，跟您比起來，我差遠了。哎呀，實在沒想到，吳先生居然這麼年輕。」中年男人掏出一盒蘇煙，雙手遞了上來。
老院長唯一的嗜好就是抽煙，不過那時候可沒有這麼好的煙抽，平時都是兩塊錢一包的煙，能抽一包五元錢的，都是逢年過節的待遇。
吳非凡不怎麼會，但還是接過一顆點燃了，本土的煙味比洋煙好聞許多，而且味道也是一種回憶。
「老院長現在……」打斷了中年男人喋喋不休的客套話，吳非再一次問起老院長。
「五年前過世了，腦血管，走得急。」中年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頭，然後也給自己點了一顆煙。
沉默，吳非凡一口接著一口的嘬著手裡的香煙，煙頭的火苗忽明忽暗。
「咳咳！」
借著一連串的咳嗽聲，他順手擦去即將流出眼角的淚花。
「剛回國，不太習慣。」吳非凡揚了揚手中的煙蒂，又掐滅在煙灰缸里。
「是我疏忽了，沒備著外煙，我這就叫人買去。」中年男子掏出手機，就要給員工打電話。
「不必了。」吳非凡制止了他：「老院長的墓在哪，我想去祭拜。」
吳非凡的要求此刻在這比聖旨還管用，中年男人立刻打電話讓司機在樓下待命，又打電話給食堂，吩咐中午有重要客人宴請，讓廚師準備的豐富一些。
這邊親自引領著吳非凡走出辦公室，搶先一步按下電梯。
辦公樓下，一輛嶄新的賓士S600停在門前，剛剛引路的小姑娘站在車邊，已經為兩人打開了車門。
吳非凡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立刻害羞的低下了頭。吳非凡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出於禮貌想點頭示意，見對方沒有看自己，便也就直接上了車。
中年男人上車后，小姑娘也坐進了副駕駛，看樣子她是中年男人的秘書或者助理。
汽車一路飛馳，車上中年男人不住地詢問著吳非凡的近況，話里話外想打探一下他的底細。吳非凡在集團受過專門的保密訓練，因此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聊了一路，中年男人一無所獲。
半個小時的路程，車已經開進了陵園大門。在停車區尋了個空位，中年男人吩咐小姑娘到一旁的店鋪里買祭祀用品，自己則先陪著吳非凡從步道向山上走去。
墓地區在半山腰處，一排一排的墓碑一眼望不到邊際。中年男人打了兩三個電話才確認了位置，吳非凡的臉色越發的陰沉了。
「多久沒來了？」吳非凡語氣略帶質問。
中年男子尷尬的笑道：「讓您見笑了，平時實在是太忙了，家裡老太太又有阿爾茨海默。這才……」
吳非凡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理睬他的回答，從剛剛的通話里，他已經聽到了老院長陵墓的位置，當先一個人按著編號找了過去。
中年男子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一邊打電話狠狠地催促秘書和司機快點把東西送上來，一邊小跑著跟在吳非凡身後。
很快吳非凡就看到了印著老院長照片的那座陵墓，陵墓前站著一男一女，年紀都在五十歲上下。男的點了一支煙放在墓碑前，又打開一瓶酒放在一邊。女的拿出一些紙錢，在碑前的石盆里焚化。
「吳叔，嬸子，你們怎麼來了。」中年男人見到對方，略感驚訝的問道。
正在祭拜的男人回頭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沒有搭話，轉頭低聲對著墓碑不知說些什麼。
那女子悄悄推了男人一下，回頭答道：「來了，這不是你叔叔想你爸了，過來看看他老哥哥。」
吳非凡走到兩人面前，先是對著墓碑恭敬地鞠了四個躬，又轉身對著兩口子深深鞠了一躬。
「叔，嬸嬸，不認識我了吧，我是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