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認親
「四一！」兩人一同驚訝的看著眼前英俊挺拔的青年。
「我的天，都長這麼大了。」女人上前一把拉住吳非凡的手臂，仔細的打量著。
「你還說，都十年沒見了，可不長成大小夥子了。」男人接著說道：「四一，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
見到兩位，吳非凡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本想看望老院長過後，就去拜會這二位的。
當年還是嬰兒的自己被丟棄在火車站衛生間的垃圾桶里，被當時還在火車站做保潔的嬸嬸發現了，她立刻找到在站里做裝卸工的吳叔叔，夫妻兩個將奄奄一息的自己送到醫院，這才撿回自己一條小命。
後來又是吳叔叔找到了老院長，把自己送到了孤兒院。隔三差五的，嬸嬸就會做一些好吃的，去孤兒院探望自己。
嬸嬸常說，要不是家裡條件不好，你還有個體弱多病的哥哥，我和你吳叔叔一定認養你這個兒子。
當年吳非凡給自己起名時，用了吳這個姓，除了與無字同音寓意自己無名無姓無父無母之外，與救他一命的吳家人也有一定關係，只不過當時年幼，並沒有想到這個心理暗示。
「你看，這真是巧了，吳叔，嬸子。中午都到我那去，咱們好好喝一頓。」中年男人搓著手，一臉期待的看著吳非凡。
「巧嗎？」吳非凡看著中年男人的眼神已經變了，語氣中連最後一絲禮貌的客氣也蕩然無存。
中年男人聽出對方話鋒有些不對，但也想不出見面以來，自己哪裡沒做好，得罪了這位財神爺。
「是，是啊。您看，您這一回國就想起來看我爸。在這裡又遇到吳叔他們，大家又都是熟人，這不是巧嗎。」
吳非凡看了看老倆口，對方也同樣是一臉的失望之色。嬸子欲言又止，吳叔叔則重重地嘆了口氣，直接將頭扭到一旁，看都不願意看那中年男人一眼。
「飯我們就不吃了，祭拜過老院長，我想跟叔叔嬸子敘敘舊。你要是沒事兒的話，在這陪陪老院長吧。」
吳非凡走到老院長的墓前，親手焚化了一些紙錢。
「我回來了，您卻走了。」
肅立在墓碑前，吳非凡沒有再說一句話，眼睛里也沒有淚水，只是注視著墓碑上的遺像，老院長的笑容還是那樣和藹，那樣的慈祥。
半個小時后，吳非凡又深深鞠了四個躬，轉身對吳家夫婦道：「我們走吧。」
「哎，您三位這是……那邊飯都準備好了，嘿，這是演的哪出啊？」中年男子在身後莫名其妙的問道。
吳叔叔再三忍耐，終究還是壓不住心頭的怒火，他不顧嬸子的拉扯，回身將手中裝紙錢的空口袋揉成一團，狠狠丟在中年男子的臉上。
「我吃你這混蛋的飯，今天是你爹的陰壽！你個小……」
當著老哥哥墳墓的面，後面這句罵人的話他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重重地唉了一聲轉身便走。
那司機見自己老闆被打了臉，露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動手。吳非凡停下腳步，回身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連忙攔住了自己的司機，對著吳非凡賠了個笑臉，壓低聲音對司機說道：「老東西無所謂，財神爺惹不起，算了。」
撇開了孤兒院的三個人，吳非凡與吳家夫婦在陵園門前趕上了一班去往城裡的公交車。沿途上在兩人關切的詢問下，吳非凡簡略地說了下自己這十年的經歷。
當然，關於集團的部分，他不敢有一絲透露。只說跟著那對夫婦在國外生活，後來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對吳非凡也就不那麼上心了。自己也不想做礙眼的人，而且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就與那對夫婦脫離了關係，獨自一人回歸故里。
「行，回來挺好，國外畢竟是別人的地盤，不如在咱自己的土地上活的自在。」吳叔叔是個直脾氣，說話不會拐彎抹角。
「是，你叔說的對。四一從小就聰明，現在長大了更了不得了，咱不吃那受氣的飯。現在咱這發展的這麼好，干點什麼也能吃飽喝足。」吳嬸附和著。
三人聊著天，車已經進了城區。吳叔叔非要找一家飯店，給吳非凡接風洗塵。吳非凡不好推脫，但也考慮兩人的家境，便說想念嬸嬸親手做的飯菜，不想吃飯店的酒席。
聽吳非凡這麼一說，吳嬸立刻來了精神，半路把吳叔叔攆下車，讓他去超市多買些好吃的回來，自己先帶著非凡回家。
「當年的房子拆遷了，這不分了兩套樓，我和你叔叔年紀大了，怕腿腳不方便，就住的這個一樓。樓上讓我租出去了，平時跟你叔一起做點小買賣，日子過得還不錯。」
推開房門，將吳非凡讓到客廳坐下，吳嬸一邊忙活著洗水果拿飲料，一邊跟他介紹著家裡的情況。
「大哥結婚了吧，兩口子沒跟你們住一起？」吳非凡看著電視柜上擺放的照片，想起吳家的哥哥。
吳嬸將兩盤水果放在茶几上，坐到吳非凡身邊，嘆了口氣道：「別提了，腎衰竭，走了好幾年了。」
「對不起。」吳非凡連忙道歉。
「嗨，有啥對不起的，我和你叔都習慣了。」吳嬸擦了一把眼淚，又從茶几地下拿出煙和煙灰缸遞到吳非凡面前道：「你抽煙吧？你叔這有，不是什麼好煙。」
正說著，門外傳來了吳叔的敲門聲。吳非凡搶著起身去開了門，吳叔叔兩手拎著四個大塑料袋，裡面裝滿了各種肉蛋果蔬。
「怎麼回來這麼快，我跟四一剛進門還沒多久。」吳嬸連忙去接過一半的東西，往廚房送去。
「這不是怕孩子餓嗎，我趕緊買完打車回來的。四一快去坐著，我跟你嬸子很快就做好飯。」
吳叔叔跟著走進廚房，剛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被吳嬸推了出來。
「你快去陪四一坐著，我一個人就行了，孩子大老遠回來的，你還藏著好煙沒有。還有柜子里放的酒拿出來，一會兒你們爺倆好好喝兩盅。」
吳非凡連忙客氣道：「叔叔嬸子別太麻煩了，我不餓。」
吳叔叔一把拉著吳非凡的手臂，一邊使眼色道：「你嬸子在家做主，我都得聽，你敢不聽嗎？」說完又低聲道：「平時不讓我喝，這是你來了，叔沾了你的光。」
「老東西，別以為小聲嘀咕我就聽不見了。今天不管你，由著你喝。還不把你的好煙拿出來，東藏西藏的，是不是跟私房錢藏一起了。去拿吧，我不看。」吳嬸從廚房探出頭來，笑著罵道。
「盡胡說，我什麼時候藏過東西。」吳叔叔一邊高聲回擊，一邊悄悄地伸手從電視機後面，掏出一盒硬中華。
吳嬸的手藝還是那麼好，沒過一會兒，飯菜的香味就已經飄到了客廳。兩個冷盤，兩個涼拌菜，兩個小炒很快就擺上了餐桌。
「快，你們爺倆先喝著，還有一個雞一個魚，再燉一會兒就出鍋了。」吳嬸擦著手，吆喝著兩人上桌。
嘴上雖然客氣著，可十年沒吃到家鄉菜的吳非凡面對眼前這一桌豐盛的酒菜，還是忍不住胃口大開。吳叔叔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一開瓶濃烈的酒香就立刻鑽入鼻孔。
吳嬸也破天荒地倒上了半杯，年輕那會兒幹活累了，也好喝上一杯解解乏。上了年紀血壓不穩定，就很少再碰酒了。今天見到吳非凡，真是打心眼裡高興，所以也破了自己的規矩。
耳朵里聽著鄉音，嘴裡吃著家鄉菜，一杯一杯的燒酒下肚，吳非凡也逐漸地敞開了心扉。
十年異國生活，前五年每天除了學習訓練就是吃飯休息，后五年開始為集團效力，守在那不見天日的堡壘里，面對一群冷血的雇傭兵，他幾乎沒有什麼朋友，親人就更談不上了。
今天，是他這十年來第一次有一種家的感覺。面對兩位失獨老人，聊著聊著，話題不由得又說到了那去世的哥哥身上。
「哥哥既然早走了，怎麼沒再要一個孩子？」吳非凡一口乾下小半杯酒，忍不住問道。
「頭兩年心裡難受，也沒想這些。後來你嬸子身體不好，做了個手術，也就沒法再要了。」說起這件事，吳叔叔臉上明顯能看出遺憾的神態。
「現在，現在不是有試管嗎？」吳非凡有些壓不住酒意了。
「孩子，咱不聊這些了。這次回國，你有什麼打算沒有啊。有什麼地方能用到你叔叔嬸子的，你儘管開口。在這裡，我們就是你的親人。」吳嬸岔開了這個話題，轉而關心起吳非凡。
「對，你嬸子說的對。不用跟你吳叔客氣，以後這就是你的家。」吳叔也有些上酒，攬著吳非凡的肩膀，不住地晃著。
「既然說到這兒了。」
吳非凡用手一推桌子，將座椅想向後劃了一段距離。撐著桌面歪歪斜斜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吳家夫妻兩人的目光一直跟著他，不知道這孩子要做什麼。
吳非凡用力甩了甩頭，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對著兩人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您二老的親兒子。爸！媽！兒子給你們磕頭了！」
咚！咚！咚！
三個響頭磕在地板磚上，吳非凡身體一歪，醉的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