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相連
他正驚疑不定時,情若魚已回過頭,嫣然笑道:「你來了。」
這一笑,如春水映澤芝;這一聲輕語,竟似飽含了多年未見的情愫。蕭離宸恍惚地想,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安排好的,她會等在這裡,然後對自己說一句「你來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道:「是你約我來的。」
「是啊,你歡喜么?」情若魚穿好鞋襪,走到他身旁。
她眼波微動,如一泓清泉,蕭離宸懵懂間險些就要點頭答應了。他晃眼看到她烏黑的發上閃著一點紫光,正是紫蠍釵,陡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正色道:「姑娘為何用紫蠍釵傷了劉大哥?」
他雖是在質問,但先前對她使用妖蠱門毒物的怒氣已經消散在九霄雲外。
「啊喲,你竟知道這釵的名字?」情若魚拔下紫蠍釵,嫣然一笑,「劉老闆站在我哥哥門外,偷聽我們兄妹談話,雖然是受你指使,也實在過分,我自然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再說我不那麼做,你就不會乖乖出來見我了。」
那紫蠍釵的釵身由特殊的紫色金屬打造而成,似乎有些年頭了,釵頭稍稍曲起,繞成曼陀羅花的形狀,上面鑲嵌有珠玉,做工不可謂不精緻。整隻釵古樸素雅,哪裡看的出半點劇毒之嫌?便和那人兒一樣,俏顏生花,嬌聲軟語,你卻怎知她內心是好是歹?
蕭離宸道:「興許是劉大哥要進屋送茶,來的不是時候,惹姑娘誤會了。姑娘非要說是受我指使,真是冤枉至極!」
情若魚不耐煩地道:「別裝了,我一進客棧就看到了你朋友手上的傷。」
蕭離宸暗自一驚,好生佩服她的神思敏捷。他嘆了一口氣,仍是否認:「我幾時進過皇宮,幾時動過你一根手指了?」
情若魚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打傷我的時候也嘆氣來著。你這個人,對敵人也懷有仁慈之心。我倒要謝謝你呢,沒有下手殺我。」
蕭離宸一怔,思緒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看著那綽約的背影,竟不忍下手。但當時情勢危急,為了保證幾位義兄安全,他只有狠心一掌劈在她頸側,使她昏迷,正是彼時止不住發出了一聲嘆息。
「你的聽覺真是非同一般。」蕭離宸終於明白秦戎為何會傷在她手下,劉東山又是怎麼被輕易發現的了。
「這算什麼?你沒領教過真正的非同一般。」情若魚搖搖頭,眼神不再淡漠,「那個人,能在喧鬧的集市上聽到一縷絲綿斷裂,能在嘈雜的人聲中聽到一隻蝴蝶拍打翅膀,能在涓涓的流水邊聽到一朵牡丹花開……他能聽到的美妙聲音太多了。」
說到這裡,她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充滿了遐思和嚮往,似乎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忘卻了身邊還有一個蕭離宸。
蕭離宸跟著她的描述,不禁也一起遐思,一起嚮往,驚訝於世上竟有這等敏銳的耳力。
「可惜他說的那些聲音,我永遠也聽不見。」情若魚這一句出口,卻是無比的遺憾。
能夠讓她這般著緊的,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蕭離宸心裡沒由來的有些感傷和羨慕,幽幽地道:「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吧?」
情若魚不自禁地「嗯」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懊惱地扭過頭去:「本姑娘自言自語,要你搭什麼腔?」
「對不住。」蕭離宸悶笑一下,賠禮道歉。
她這般坦率直言,全然不像那些個扭捏造作的貴族小姐,倒是流露出了幾分江湖爽氣。
說來好笑,秦戎等人在客棧里為他捏了把汗,生怕他著了她的道,要是得知二人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天來,還不得全體栽倒在地?
蕭離宸把玉簫在手上輕敲兩下,道:「我依你之言來赴約了,你該把解藥交給我了吧?」
情若魚輕輕一笑:「既然你有求於我,我自然不能那麼輕易放過你。」
「是么?莫非你還有什麼籌碼?」蕭離宸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懶懶散散、有恃無恐的微笑,「哦,你那支紫蠍釵不見了,是不是藏在了衣袖裡?你這般嬌柔纖弱,我可不想強搶解藥,你也別想用它刺我。」
原來他在見到情若魚的第一眼,就知道她身上有傷,而且傷得不輕。再觀其舉止,更加確定她因在皇宮被自己重創,已是內力盡失。她只能選擇在自己動手的一霎,同時也是防備最弱的一霎,用紫蠍釵偷襲。
情若魚左手微張,將袖筒中的紫蠍釵抖落下來。她的計劃全被看穿了,卻沒有生氣:「你倒是看得通透,可惜有一點失策了。」
蕭離宸笑容頓收。
「紫蠍的毒沒有解藥。」情若魚歪頭看著他略略皺起的眉頭,軟語寬慰,「不過你不用擔心,只要我不讓他死,他便死不了。」
蕭離宸苦笑道:「既然你無意害劉大哥,又何必叫我到這裡來?」
情若魚將紫蠍釵重新簪回發上,答非所問地道:「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為什麼你這樣眼熟?」
蕭離宸搖搖頭,心下卻暗自一驚——她竟也有同感!
情若魚有些失望,道:「那可真奇怪了,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所以約你到這裡來,想和你說說話。但我傷了你朋友,你又傷了我,咱們不是一路人,你一定不信我的……」
「我信!」蕭離宸的語氣斬釘截鐵,連一絲猶豫也不帶。
情若魚驚愕地抬起頭,二人剛好對視一望。
她幾時這般信人,又幾時這般被人信過?江湖險惡,宮門似海,不論她身在何處,處處是人心叵測。為了自保,她被迫給自己設下重重心防,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審時度勢。旁人都說她智計無雙、算無遺策,可沒人知道她活得有多累。
這世間誰不是欲求無窮?而她,自始至終只想要一個可信可依之人,讓她暫停紛繁的思緒。原本是有這麼一個人在她身邊的,她也已經知足。沒承想,這小小的滿足於她而言竟是鏡花水月,不論先前多美多好,最終還是散於爾虞我詐中。
她怎麼也想不到,現今竟再度有人誠懇地對她說一句「我信」!那雙眸子里的真心,是決計偽裝不出的。
「我信你,因為我和你是一般的。」蕭離宸莞爾而笑,將玉簫放在唇邊,輕輕吹起來。
簫聲婉轉凄切,如泣如訴,時而飄渺似霧,時而如水煮沸。悠悠哀怨不舍中,還帶著幾分憤怒的控訴。
情若魚神色越發訝異:「你……你怎麼會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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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命運的羈絆啊,有木有!!!!!!!!!(就這樣,我可恥的咆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