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蟲一亂

蠹蟲一亂

沈有餘是被顛醒的。

他人在車中,路很不平,車也不好,一步三顛,人沒被顛出車外,那是因為頭上有頂,身側有車門圍著。

這車,不是他自願坐的車,他是被人強行捉了綁進來的。

至於為什麼會被綁?呵呵呵,他也很迷茫好嗎。

想想自己的人生經歷,也沒可能做下什麼得罪人到要被綁架的事。他就一個普通在校大學生,現在正在放暑假。今天——如果他沒昏太久,那就應該還是今天吧,今天中午的時候,門鈴大響,他以為是大灰叫的外賣到了,開了門一看,誰知道竟然是個他不認識的女生,和一個他同樣不認識老爺爺。

女生看起來年紀比他小一截,好像還在讀高中,穿著深藍色的棉麻衣褲,有點像練太極拳的那種服裝。而老頭呢,站在那女孩兒的身後,乾枯黑瘦,穿著一件白色的老頭衫,挺矮的,比女生矮了兩個頭,但目光極其銳利,以至整個人存在感極強,難以忽視。

沈有餘開門見著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感覺有點不大舒服。

任誰被老頭這種「老鷹捉小雞」,或者說是「蛇看青蛙」的目光給盯著,都會覺得不適。

沈有餘不想起事端,主動避開鋒芒,問那女生:「你們找哪位啊?」

結果注意力集中在那女孩身上之後,他發現這女孩的氣質也有點瘮人,雖然長得眉清目秀,但面無表情,看人的眼神直勾勾,也不知道是在發獃還是怎樣。再一細看,女生眼睛明顯一大一小,這使得她整體看起來越發不協調,配上那不言不語的行為,更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古怪。

沈有餘思考了一下,好脾氣地開口:「你們是不是敲錯門了?」

老人兩手背在身後,仰著頭問沈有餘:「這裡不是1503?」

這老頭臉上沒有鬍鬚,膚色深,有許多老年斑,或許是深眼窩和鷹鉤鼻的關係,他整個人看起來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不過身上穿著卻很隨性,是白色老頭衫配一條深藍色到膝蓋的大褲衩,而且上半身衣服上還畫了一個陽光燦爛到扭曲的笑臉。

沈有餘和老頭對望一眼。他家大門上掛著那麼大一個「1503」的門牌,任誰都不會錯認,所以在這一點上,他也沒否認,只大大方方地承認,說:「這裡是1503。」

女孩子冷不丁開口問:「沈有餘是不是住在這?」

沈有餘:「……」

玄之又玄的第六感給了沈有餘一個警示,他直覺感到自己如果承認的話,絕不會是好事,所以面帶微笑的,他冷靜扯謊道:「不是哦,你們敲錯門了。門牌號記錯了吧?我知道沈有餘,他住在隔壁,是在1502。」

女孩點了點頭,也沒有表示感謝,她直愣愣地轉頭跟身後的老頭說:「師父,沈有餘在1502,我們敲錯門了。」

沈有餘「好心」又自然地補充一句:「之前我出門丟垃圾還看到他,也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家裡,你們趕緊去確認一下吧。」

說完,他就打算將門關上。

沈有餘心裡已經琢磨著要將大灰拖出來好好問一問,是不是認識這麼一個老頭和小女孩,如果是大灰的熟人,那他到時候再好好道歉就是了。

結果這門居然沒關上。

他無比錯愕,因為看到卡在門縫處的那一截森然彎鉤。

這彎鉤是刀具材質,看起來無比鋒利,彷彿是能見血的那種。此時彎鉤卡在門縫處,使得他家大門無論如何也關不上。沈有餘心想,這是刀子啊我的天。跟著,他還來不及採取別的任何措施,這沒關嚴實的門又被人從外頭踹開了。

老頭站在門外。

沈有餘這時候才看明白,那卡著門的彎鉤不是他以為的刀子,而是這老人手上的義肢。

先前老頭將手背在身後,他也看不見。也不知怎麼回事,老頭斷臂失去了一隻右手,那後頭接上去的義肢,刻意做成了鋒利彎鉤——

——手斷了被截肢,可以是很多不可抗力事件導致的結果,但老頭的後續處理風格,這義肢造型,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人會用的東西,實在是太危險了。

沈有餘一凜。

老頭直挺挺地站著,目光冷冰冰,說話語氣也冷冰冰,他的話是對身邊的女孩兒說的,他說:「念念,你眼睛是白長的?之前對著照片看那麼久,你認不出來『沈有餘』就是這個小滑頭?」

然後?

然,后,沈,有,余,就,被,綁,架,了。

而且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就被綁架了。

這事講出來別說其他人不信,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他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面對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和一個瘦小比他矮好多的女孩子,居然一個回合就被拿下?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他確實抱著「這一老一少是不是要碰瓷我?」的想法,以至於不太敢動手,但當那女孩真的上來捉拿他時,他反抗了,並且是認認真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去反抗了,可還是架不住女生那詭異的洪荒巨力。

這種力氣,哪裡會是女孩子……不,或許更確切來說,這哪裡是人啊?這簡直披著人皮的霸王龍!

當時被名為念念的女孩摁在地上時,沈有餘看到老頭將一瓶不知名的液體倒在手帕上,並準備過來捂他的臉——所有一切的發生不過瞬息,沈有餘見勢不妙卻連呼救都來不及,只好屏住呼吸。但老頭那麼精,一眼看他的企圖,只聽老頭哼的一聲,壓在他身上的死丫頭就拽著他的頭髮,將他腦袋往旁邊地上重重一磕。

沈有餘被磕了個七葷八素,嘴唇破皮,口中嘗到血腥味。那手帕捂上來,他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只聞一股甜甜的氣味撲鼻而來,他登時頭暈腦脹的一片,視線也模糊不清了。

等沈有餘再次醒來,一切就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他發現自己被捆了手腳丟在後座。

沈有餘個子不矮,小車子狹小的後座空里要他這麼窩著,著實有些「委屈」他。而且後頭塞了又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一個。此刻沈有餘的腿正被人當做枕頭枕著,那個枕他腿的人是大灰。

沈有餘:「……」

果然也被綁來了嗎?

那就——

也稍微簡單介紹一下,這順路被綁架來的倒霉孩子大灰好了。

大灰全名路輝,平日里沈有餘都以大灰稱之。他們倆人是室友哥們。不過他們不是大學室友,也不是在外租房遇見的那種,他倆擁有同一個監護人,因為他們都是被人收養的。

沈有餘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就被領養,大灰則是六年前才進的家門。兩人同歲,大灰來時,他們都是要讀高中的年紀,這個年紀的人可能都有一點點中二,和莫名的要強愛面子,反正再以哥哥弟弟相稱,兩人均覺得肉麻變扭,於是就互相直呼名字,相處也不分大小,就跟普通同學朋友沒差,對外介紹也是以「室友」戲稱。

此次昏迷之前,沈有餘依稀看到大灰穿著拖鞋走出房門,好像還大喊「這搞什麼,你們不要亂來,我要報|警了」,結果現在也被綁了來。真慘,顯然是被他連累的。他已經能想象出大灰醒來后,對著他吐出三斤血的場景了。

不過,沈有餘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綁。

這完全沒有道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這麼塞在車裡多久了,現在只覺腰酸背痛腿發麻。

看向車外,天已經黑了,他們走的是一條小路,陰森恐怖,彎彎曲曲,很窄,只有這輛車打著大燈在路上奔走,周邊沒有路燈,兩旁都是樹,車燈照到的地方,樹木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墨綠形象,而車燈照不到的地方,樹木在黑夜裡只透出了一個模糊的略微區別於夜幕的影。

這是要去哪裡?

無解的答案。車燈光亮只能照亮到有限的地方,路面永遠只顯示一截,讓人無從得知更遠的地方都有什麼東西,正如這行程的終點,是同樣未知的問題。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前座。

車內沒開燈,從後座他只能看到前座之人的丁點兒形貌,但很顯然,如今開車的,是那位先前把他打到一臉懵逼的小丫頭,而那位身高沒到一米四的凶霸老頭,則是坐在副駕駛座上。

沈有餘動了一下,他把自己的腿從大灰腦袋底下勉強挪了出來。他整條腿都麻了,再被大灰枕下去,怕是要報廢。而失去靠枕的大灰沒醒,腦袋重力加速落在座位上之後,十分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前座的老頭聽到動靜,開口:「小夥子,醒了?」

沈有餘沒吱聲。

前座的老人又開口:「醒了怎麼不說話?」

沈有餘嘆氣:「就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所以才不開口啊。」

老人「哦」了一聲,他說話語調平平長長,陰陰涼涼:「那現在怎麼又開口了?」

沈有餘說:「誰讓老人家這麼咄咄逼人,我要再不出聲,不就成縮頭烏龜啦?」

老者一聲冷哼。

沈有餘斟酌了一下,又開口:「這位老人家和小妹妹,你們兩位身手厲害,我是很服氣的。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不知道兩位這麼大費周章的,把我和我朋友綁了來,到底是因為什麼?」

老者不答反問:「你說呢?」

沈有餘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推論:「是因為我爺爺嗎?」

老人聽了,嗤笑:「你爺爺哪位?我可不知道。」

沈有餘口中說的這個爺爺,自然也並非他血緣上的親爺爺,而是他和大灰的監護人,也就是領養他的路爺爺。路爺爺是一名國畫大師,作畫值錢,有一些名氣,這是沈有餘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但如果對方不是因為路爺爺的緣故,沈有餘實在想不通,他們綁架他一個普通在校大學生有什麼卵用。他搖了搖頭:「如果不是這樣,就沒道理了。」

「你覺得沒道理,事情就不是這樣了?你當你是世界的中心?」老人的語氣冰冷冷的,聽來讓人只覺不舒服。

沈有餘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對所有人講話都這個模樣,都懷有這樣的敵意,又或者這敵意只特別針對自己?

他總覺得,老頭話語似乎帶一種微妙的怨念,含著一股憤恨又要遮掩的怨氣,可怨的到底是什麼,沈有餘想不明白。

就今日而言,他們分明是第一次見面,難道不是這樣么?

「你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還要來問我,真可笑。」一聲金屬碰撞塑料實物的聲響,沈有餘慢了一拍,才想起老人自手腕處截斷後裝上的金屬義肢的左手,想必這動靜便是老人用鐵鉤左右拍了一下身側門槽。

那一下敲擊之後,老頭譏誚的話語繼續傳來:「我們要找的,可不是你爺爺,也不是你姥姥。沈有餘,我們要找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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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新文照例三更wwwww

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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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外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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