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殷恆聞言後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他慢慢地凝眸看著韓靈，只見韓靈眨著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正滿懷希冀地望著自己，他便不禁勾唇笑起來。

「自然可以，以後這種小事可不必問我。」

韓靈馬上乖巧地應承，高興地捧著小鴨子走了。

韓靈問廚房要了兩片菘菜葉，切碎了拌著米糠喂小鴨子。

余元瞧見這一幕，就笑著過來湊熱鬧。余元對韓靈總是抱有那麼一點點愧疚感，因為平常韓靈送給大師兄的吃食，比如何首烏煮蛋、醋蒸胡椒梨等，其實都下了他的肚裡。余元喜歡這些吃食，卻又無法直白向韓靈道謝，便有一種做賊心虛感。

「這小鴨子長得倒是招人稀罕。」余元笑贊。

「對呀，鴨鴨好看著呢。」韓用食指輕輕摸著小鴨子毛茸茸的頭頂，小鴨子就舒服地閉上了眼，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余師兄給我講講大師兄的事兒唄，我剛來青城派還都不了解。」韓靈對余元道，「開大會那日，掌門師父當著眾弟子的面說大師兄的劍術比他厲害，就不怕被弟子們笑話么？」

那天因為發生了唐胖胖的事，韓靈就把這茬給忘了。但最近這兩日與殷恆接觸下來，韓靈對殷恆總是有一種微妙的說不出的感覺。

周滿等人身上的劍傷，被踩死的小青蛇，還有被一劍利落砍頭的唐胖胖……這些畫面交疊地出現在韓靈腦海中的時候，總是讓她對殷恆產生一種莫名的畏懼感。

但你若想要從這些事情中抓住一些關於殷恆的什麼不對，卻是一點都抓不住。

唐胖胖對她心懷不軌，殷恆為救她殺人不算過分，反而該是算是行俠仗義、救小師妹於危難之中的好師兄。

韓靈以前經常一口氣抓十條二十條蛇來入葯，殷恆為救她不小心踩死一條小青蛇而已，她難道還要能為這事跟人計較？

至於周滿，根本就沒證據證明他的死跟殷恆有關係。沒證據的事，那就更不好隨便誣陷人了，特別是這位大師兄已經出手救過她兩回了。沒證據找事兒地指責人家，那不是恩將仇報了么！

「其實大師兄的劍術並非掌門所授。」余元笑著對韓靈解釋道，「十三年，掌門對外宣布，他早已收下了一名大弟子，乃練武奇才，因情況特殊而暫時未能接回。五年前大師兄才被掌門接回青城派，而當時大師兄已有一身高強的武藝，劍術極好。」

「情況特殊？」韓靈疑惑問。

余元搖頭表示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麼他們也不清楚，掌門從不曾跟人提過，也不允許其他人多問，但弟子們心中其實都有一個大概的猜測。

「大師兄的劍法與師叔祖李鴻蒙自創的鴻蒙劍法極其相似，而掌門從前便深得師叔祖的喜愛。所以大家都猜測是師叔祖隱居久了無聊了，看中大師兄是奇才，便硬把人了留下。掌門孝敬，自是不好攔著。所以大師兄雖然是掌門名義上的弟子，實際所受的武功傳授卻來自於師叔祖，等同於是大師兄的師弟。」

「原來如此。可若是這樣的話，有什麼不好向外明說的，還要保密？」韓靈覺得這點還是有點奇怪。

「長輩們的心思哪是我們這些小弟子能揣度的，總之不許問就不問，聽話便是。」余元隨即提醒韓靈也不要問，「大師兄也不喜別人問他這些。」

韓靈恍然點點頭，心裡就更奇怪了。不過是被師叔祖傳授過劍法，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為何還不喜歡別人問？

余元見小鴨子縮成一團靠在韓靈的手邊睡著了，忍不住笑起來。

「今日晚了，明日一早我就幫小師妹找一戶合適的人家，將這小鴨子送出去。」

「送出去？」韓靈詫異問，「為何要送出去，我可以照顧好它，大師兄都答應我了。」

「小師妹難道要帶著這小鴨子上路，一路上騎快馬必然十分顛簸，它這麼小能受得了？」

韓靈更詫異，「明天我們就出發？」

「對，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自然該儘快上路，別忘了咱們這次下山是為了剷除毒女。」余元耐心地解釋道。

韓靈回看一眼余元，委屈地把小鴨子抱起來，自己回房了。

余元：「……」這是不讓她帶鴨子不開心了？

第二日，大家都備好馬準備出發。余元在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韓靈，便向殷恆稟告一聲后，匆匆去韓靈的房間找人，卻見韓靈就站在屋外，好似等什麼人一般。

「該走了。」余元叫她。

「再等等，我行李沒拿。」韓靈指了指屋子。

余元這才聽到屋裡頭好像有動靜，隨即就見門被打開了，一個頭髮濕漉漉身高還不到他腰際的小女孩走了出來。這女孩臉蛋有些黑，單眼皮，看人怯生生的，一見到他就立刻躲在韓靈的身後。

余元驚訝地質問韓靈：「這是誰？」

得知韓靈的解釋之後，余元吸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眼前這位畢竟是掌門門下的弟子，他可訓教不得。余元就趕緊去稟告殷恆。

片刻后，殷恆背光立在窗前，靜聽著韓靈的解釋。

「我今早去集市買乾糧的時候，遇到她衣衫破爛地的跪在街口要飯，餓得瘦瘦的，嘴都乾裂破皮了，身上還有很多淤傷，正被幾個孩子扔石子欺負著。這一幕太似曾相識了，我覺得她就像是那條死掉的小青蛇轉世，我不能放著不管，所以我就帶她回來了。」

韓靈小心地瞄一眼殷恆的表情，見他態度沒什麼特別，就決定加一把火。

「大師兄說過，這種小事不用特意告訴你的。」

韓靈話說一半，就感覺到殷恆的目光直直地射向自己。韓靈就越說越小聲，最後像惹事犯錯的孩子一般低下頭去。

「大師兄，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可我做不到不幫她。她那麼可憐，我連小青蛇、小鴨子都幫了，怎麼能不幫人。」

之前做那麼多鋪墊，就是為了要在這時候彰顯善心拖後腿。她才不要上路，離開永康之後，鬼知道會遇見什麼人，會不會被突然拆穿身份，然後死成了唐胖胖。

「其實小師妹也是善心救人，倒也沒關係，永康這裡熟人多，咱們託人先照顧她一下便是。」余元見韓靈此狀，又不禁心軟了，幫忙說好話道。

「但我怕這一路上我還是會忍不住就幫這個幫那個，太多管閑事拖後腿了。還是算了吧，我回青城派跟師父說清楚，不能再耽擱大師兄上路去殺毒女了。」韓靈把腦袋垂得很低，恨不得按在自己的胸口。

殷恆盯著韓靈半晌之後，彎了彎嘴角：「那便見一個救一個，小師妹行俠仗義之善心可昭日月，大師兄又怎能拖小師妹的後腿呢。」

韓靈雀躍期盼留下的心，咔嚓一聲，碎成了兩半。

最終小女孩被安排到了王員外那裡受照顧，韓靈不得不跟著殷恆上路了。

「那大師兄我們先去哪兒尋毒女？」韓靈需要了解那地方的情況，提前做好準備。

「先去眉州找狗兒阿勝。」

「狗兒阿勝是誰？」

韓靈接著就聽余元解釋說，這狗兒阿勝是驚呼上有名的養狗人。他養出的狗可有不同的用處，有專門用來尋靈藥的，也有用來破陣的，更有用來尋人的。

「這次咱們就去借一隻尋人的狗，我們手上已經拿到了唐月蓉的貼身衣物，只要讓這狗一聞，這狗就能順著味道去找毒女了。」

韓靈我這韁繩的手免不得發抖，「咱不是有畫像么？」

殷恆正騎馬走在前頭，聽韓靈之言笑了一聲。他人沒回頭，不過韓靈聽得出這笑有股子嘲笑的意味。

「大師兄我說的有什麼不對么？」韓靈裝傻地策馬衝到殷恆身邊追問。

「唐門、風雪城和各大門派的人，都有畫像，他們動用所有人力找唐月蓉找了一月，可有結果？」

「沒有。」韓靈訕訕道。

「那你憑什麼覺得我們拿畫像就能尋到人？你若是唐月蓉，你會在這種時候頂著一張傾世之顏出現在人前么？」

韓靈服氣地點點頭，「大師兄英明，太英明了！這麼多人圍追堵截唐月蓉，唐月蓉必然要想辦法遮掩容貌才是。那……那狗真的有用么？」

「自然是有用，而且這狗兒阿勝的狗可不是誰都能借的，也不是誰都能找到他，只有咱們大十兄可以！」余元得意道。

韓靈緩緩吸口氣，盯著殷恆的後腦勺，心裡默默念一句：你不那麼聰明會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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