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韓靈漸漸睜大眼，在確認眼前人是殷恆無疑之後，她就呵呵笑了兩聲，手指向了東方。

殷恆瞥一眼，韓靈所指正是城門所在方向。

她倒是坦然。

「大師兄，對不起——」韓靈小聲跟殷恆道歉。

殷恆輕笑一聲，盈滿笑意的眸子漸漸被殺意所替代。他打量著韓靈，且先等著她接下來闡述理由。

「我是看那些乞丐和孩子們太可憐了，才想悄悄去救濟他們。」韓靈悶悶地低下頭。

殷恆笑意剎那收斂，凝眸盯著韓靈。

韓靈忙把隨身背著的包裹打開，裡面裝著的都是饅頭、點心之類的吃食，沒有一件逃跑該帶的衣服等物。

殷恆隨後跟著韓靈到了城東地城隍廟，果然見城隍廟裡睡著不少衣衫破爛的乞丐和孩子。韓靈悄悄地吃食放在地上，就悄悄地退了出來。

殷恆的一雙墨眸猶如溶在了夜色中，他靜看了韓靈片刻后，勾唇笑：「小師妹深更半夜就為來給他們送吃食？」

「我怕因我又善心泛濫給諸位師兄添麻煩，所以就打算夜裡悄悄來，不被大家知道就行了，不想還是被大師兄發現了。」

韓靈跟殷恆表示，在經歷了小青蛇、小鴨子和小乞丐的事情之後，她有認真反思自己的行為。

「做善事還是要量力而行，不該隨便給身邊人添麻煩。」

殷恆嘴角的弧度加深，目柔和地注視著韓靈：「小師妹以後大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早說了，你行善是好事，大師兄豈不拖你的後腿。」

「我以為大師兄之前跟我說的是客氣話呢，那我以後真的可以當真？」韓靈追問。

殷恆淡笑著應承，月光灑在他的臉龐上，眉目凝秀，惹人百看不厭。

此刻韓靈哪裡會有心思欣賞美男子，她心裡只有數不完的髒話想罵。還好她出逃的時候留了一手，就是為了防止半路出現這種事，她走的時候她沒敢帶衣服，只是帶了一包吃食。如果她在沒出城之前就被攔截，剛好城隍廟就在東城門方向，她就以接濟乞丐做『無名好人』來當借口作解釋。

眼下算是暫時糊弄住了殷恆，不過她房間里還有她灑的雞血。

回到客棧，殷恆便想直接推門入韓靈的房間。韓靈馬上攔截在前，迫得她與殷恆之間只有咫尺距離，她腦門子都能清晰地感覺到殷恆呼出的氣息。

「女孩子住的房間大師兄就不要進了吧，不太方便。」

殷恆並無躲開或讓步地意思，就這麼近距離低眸看著韓靈，烏沉香的氣息環繞在韓靈四周，令韓靈越發感覺到緊張不適。

「小師妹怎麼和我外道了。」

「這不是外道的事，是男女授受不親，這大半夜的出入往來不合適。大師兄這麼想進我的房間，莫非心悅我不成？」韓靈決定來一招狠的，不能拉鋸太久，否則只會惹來殷恆更多懷疑。

殷恆聽到這話，再度輕笑一聲，低眸細緻端詳韓靈的臉，「小師妹是何姿色不清楚？」

「清楚啊，我秀麗俏皮，人見人愛，還醫術高超，走哪兒都得用。大師兄果然是快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才會這麼粘著我？」韓靈豁出去了，臉皮算什麼東西，跟命比起來，可以不要。

殷恆嘴角的笑意擴大，這一次他沒有再說話，而是退了一步，拉開了和韓靈之間的距離。

韓靈道了聲再見，就立刻轉身進屋，將門關上。聽到殷恆離開的腳步聲，她暗暗鬆了口氣。

韓靈趕緊開窗散走屋內的血腥味，端水盆沾濕抹布，埋頭專註地擦拭地面上的血跡。等她把地上的血跡差不多擦完的時候，忽見眼前有一雙黑色的鞋子，白袍角，目光漸漸往上移，韓靈就看見了殷恆那張帶著不明笑意的臉。

韓靈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噩夢，然而她根本沒睡覺。韓靈看向門，分明關得很好，終於意識到是自己開了窗的問題，才會把『蒼蠅』放了進來。

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從窗外飛入屋中無聲，走路也無聲，連蒼蠅都自嘆不如他。

「這血跡小師妹可有解釋？」殷恆問。

韓靈：「我是能解釋血跡，但是大師兄該怎麼解釋深更半夜翻窗闖入我房間的事？」

殷恆微揚起嘴角，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令他開心的事。

「小師妹有解釋，我自然也有。」

「我的解釋在明早，大師兄正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你的解釋要怎樣才算不辱我的清白，令眾青城派弟子們信服。」

你若不硬氣，他就蹬鼻子上臉了。所以不能虛，越虛越容易被懷疑。

韓靈生氣地推開門，請殷恆離開。

殷恆負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本有執劍的意圖，不過瞧韓靈一臉氣鼓鼓的模樣，他終究是什麼都沒做，徑直去了。

韓靈這次確定殷恆離開了，才把門閂上，又檢查了一遍窗戶，才算徹底安了心。

但躺床上卻是輾轉反側睡不著了，韓靈決定給自己也喝一口助眠的水。她必須要睡好，不然以她一熬夜就眼底烏青的情況，明日見了殷恆，肯定會被他認為心虛。

次日一早，丹桂派的女弟子劉秀喜便啟程回丹桂派報信，王素素和張霞則留下來，負責購棺安置好陸花朝的屍體，之後就繼續留在此處，等著與其它丹桂派的弟子匯合。

王素素以不了解彭山情況為由，請殷恆幫忙介紹棺材鋪和暫時安放陸花朝屍體的義莊。

殷恆就打發余元去幫忙。

王素素臉上當即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不過還是很端莊得體地謝過殷恆，隨即就帶著師妹張霞跟著余元去了。

殷恆掃視一眼大廳內的弟子們，沒見到韓靈的身影。他正欲回房，就見韓靈從客棧后廚方向過來。她端著冒著熱氣的早飯，在眾弟子的矚目下，直接送到了殷恆面前，放在了旁邊的桌上。

大白瓷碗里正盛著鴨血粉絲湯。晶瑩的粉絲泡在淡黃色的清湯中，深紅色的鴨血一塊疊著一塊排列在旁邊，再邊上是幾棵碼齊了的綠油菜，中間點綴著蔥花芫荽，香氣撲鼻。

眾弟子一見這早飯只是一人份的，明白是小師妹特意準備給大師兄的，大家都起鬨起來。

「小師妹怎麼就獨獨只給大師兄準備呢，為何沒我們的份兒？」眾人逗樂地問韓靈。

韓靈卻沒理會他們，只一臉認真地對殷恆解釋道：「這鴨血湯有補虛、清熱止咳之效，昨日我在房中偷偷鼓弄鴨血來著，結果不小心灑了些血在地上。因為登山太累了，回來還要弄這個，我就偷懶沒立刻收拾。我心裡想著是大師兄咳嗽的毛病雖然不大，但也磨人，趕緊養好了就不會反覆。大師兄呢，當時心裡想些什麼？」

平常文靜乖巧的小師妹突然說話這麼嚴肅，還是這般質問大師兄，眾弟子們都曉得事情不小。

聽著小師妹話里的意思，大師兄似乎做了什麼令小師妹傷心的事？

眾弟子們紛紛斂住笑意，看向殷恆。

殷恆倒是沒料到韓靈會當眾質問他，她底氣這麼足，還真或許被他冤枉了。

殷恆低眸看一眼那碗被精心熬制的鴨血粉絲湯，忽然抬手——

韓靈緊張地咽了咽唾沫，心想殷恆不會猖狂到要當眾對她揮劍的地步？

殷恆抬手后，便從袖中掏出一方青絲帕，在韓靈微微冒汗的額頭上輕輕擦拭了兩下。

韓靈：「……」

眾弟子：「……」

「我當時心裡想的自然是擔心小師妹的安危。」殷恆溫柔淺笑道。

韓靈：「……」

眾弟子：「……」

去而復返的王素素見到這一幕，攥緊了手裡的劍。

「大師兄難道說對小師妹——」有弟子終於忍不住好奇心，發出疑問。

大師兄這幾年打發多少漂亮的『小師妹』下山，誰不清楚？別瞧大師兄光風霽月，長著一頭墨發清雋朗潤，大家都清楚他的內裡頭實則就是一個和尚！

其餘弟子們正要反駁這廝亂言，就聽殷恆應了一聲。

「嗯。」

眾弟子驚呆：？？？

韓靈比眾弟子更驚更呆。

她昨天的確開玩笑問殷恆是不是心悅她，實則這話她之所以能問出口，就是清楚殷恆根本不可能對她有意思。

「昨夜是我魯莽了，想看你是否安寢，擔心你又多思多慮，輾轉難眠。」殷恆溫柔注視著韓靈，溫柔地說著每一句話。

韓靈：「……」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么？

早知道她就該把鴨血粉絲湯送到殷恆房間里，只他們二人內部理論就好。她不該心一橫，賭了一把大的，搞什麼『先破后立』，現在破是不知道破沒破成，立倒是立起來了，就怕立得太高，最後摔得更狠。

韓靈很想直接拒絕掉殷恆，但殷恆那句話說得好似是她在為他牽腸掛肚一般，引得他不放心才去探望。而且剛剛眾人都看見她費心思為殷恆準備早飯，還特意強調她心裡一直惦記殷恆咳嗽的小毛病。

以殷恆的優秀，及其在眾弟子們心中的威望，再以她之前『巴結』殷恆的情況，她要是當眾拒絕了殷恆，絕對會引起眾怒，被認為是惺惺作態、故作矯情。

「那個……我先上樓了。」韓靈慌張地低下頭，匆匆地溜了。她做不到答應，只能跑。

但在眾弟子眼中，韓靈這表現就是在害羞了。大家都起鬨起來，甚至有人說出了「祝大師兄和小師妹百年好合」的話。

喊這話的弟子叫鄧長博，早前在下山的時候，他就受過掌門的悄悄囑咐，讓他有機會給大師兄和小師妹撮合一下。結果他這還沒來得及使力呢，倆人就成了，掌門知道這消息肯定高興。

鄧長博趕緊想法子捎了一封信回青城派，令掌門早日得知喜訊，早日高興。

韓靈很不高興，一個人坐在窗邊望著街上的車水馬龍，差點抑鬱了。

窗下不知哪來地幾名江湖人在閑聊，個個大嗓門。

「誒，你們說事情怎麼會這麼巧？陸花朝中了朝顏花的毒身亡，剛好都有『朝』有『花』，這是不是天意？」

「對啊，真邪門。」

「何止這些，還有更邪門的！仙女山那個斷崖叫墮仙台，陸花朝是武林第一美人，人人誇她是仙女，卻在墮仙台死了。」

……

韓靈聽著這些話，蹙眉正唏噓著，就聽見敲門聲，殷恆問他能不能進來。

不能！

「大師兄快請進。」韓靈笑著看向進門的殷恆。

「小師妹剛才嚇著了？」殷恆聲音依舊溫柔。

韓靈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突然，沒想到如此厲害的大師兄會對我——」接下來的話她說不下去了！

「既如此，小師妹準備一下，我們稍後就出發。」

韓靈呆住：「去哪兒啊？」

「自然是小師妹的老家翠竹村，正好我們到了眉州，此時也正無事，便去會一會那個當初欺負你的村霸。這次你不必害怕了，大師兄替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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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鼓勵的留言挺不好意思的，非常謝謝大家而的鼓勵，很感謝！

還挺詭異的，我決定放棄徹底休息之後，昨天的睡眠比任何時候都好，醒了之後也能立刻睡著了，不像以前總是凌晨醒了就睡不著，好容易睡了也很快再醒。其實家裡人早就勸我休息一段時間，我沒聽，現在意識到總是綳著自己確實不好。

短時間內我肯定不會再開文了，或許半年或一年，也或許更久，總之不會再逼自己了，會順其自然。這篇文會隨緣更，有思路都寫點，沒有就等些日子吧。

也要感謝我的編輯對我的理解，感謝所有可愛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