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將軍應知,身體一事……」話音欲言又止,滕長青笑笑,怎會看不出鬼面的心思,轉而談起,「如今南楚向秦國發難,這仗一旦打起來,恰是西楚休養生息的機會。西楚皇室凋零,實在不適合插入其中,不如等候時機。」
「話是如此,藉此分一杯羹豈不是更好!」秦國地大物博,別說南楚有心,他們西楚亦是有意,況且他更不想讓南楚一家獨大,有了秦國的遼邁土地,南楚何愁一統山河的一天。所以皇上才會抓著奄奄一息的秦太子不願放手。
「將軍就不怕南楚是聲東擊西,看似出擊秦國,實則意在西楚。要知道秦國皇室不為殘虐,秦太子病弱難為,其他有些能力的皇子被西南兩楚所掌控不堪重任。不久之後,秦國處境如何不難預料。南楚先一口叼下西楚一塊肥肉,在壯大山河兵力之後,拿下秦國怕是會輕而易舉,到時西楚如何與其相爭?」
鬼面從沒見過滕長青侃侃而談,此刻專註的望向她,尤其是那一雙淡漠的瞳眸,即便分析著問龍大陸的三大國土形勢,仍是波瀾不驚,也沒有一絲的動容和情緒,好似身在世外不染塵埃,奪目異常。
她年紀小小,在千軍萬馬的圍堵中冷靜自持,甚至用一兩句話探破人心,如此心量如此眼界,哪怕不依靠玄術士的身份在這個地界依舊能闖出一片天地。可是她眸光里沒有半分的野心與私慾,這點讓鬼面極為稀奇,卻不妨礙他越發的讚賞她。
眾人皆醉我獨醒,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
在亂世之際,最難評判的就是個人的抱負和國家天下的孰輕孰重。
鬼面沉吟片刻,反而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先生,可有主公?」
「並無。」滕長青抿唇直言。若真有看定的主公人選,她又何必四處奔波。
鷹眸閃爍不定,鬼面顯然沒有料到她竟是漂浮不定,一個南楚的清貴公子在西楚潛伏三年幫助秦國太子脫身而逃,這一環環的,他還真有些看不清楚。莫不是真如傳聞所言,玄術士入世必無國界當選明主相助平定天下?思及此,不管這些傳說是真是假,他躍至馬下,魁梧的身軀向前邁了兩步與她靜立對面,誠心開口,「若先生脫身,不妨重返西楚,本將必將代皇上掃榻相迎。」作為西楚重臣,他的承諾不下於西楚皇上。雖然滕長青尚算青澀之齡,可有志不在年高。
滕長青動動紅潤的嘴皮,終是無聲點頭。西楚皇室這一代竟是紈絝無為之徒,她守在西楚真沒發掘出什麼潛力股,不是一些日薄黃昏、腐朽不前的老臣,就是心智不濟玩鬧為生的紈絝,唯獨鬼面有大將之才,其他……不提也罷。
所幸她向來少言,沒有耿直到底直言不諱,兩人約定好了,擊掌為誓。
鬼面不動不忙,眼瞅著馬車在大風突襲、沙礫飛天的氛圍中捲入漫漫黃沙之內,逝去了蹤跡。
「將軍,咱們不追嗎?」小將宋回蹙眉眯眼,即使有面罩遮塵仍是沒有捕捉到馬車的影蹤,不免略有心急。
「慌什麼!」鬼面斥道。西楚並不適合激進行事,倒不如賣給滕長青一個人情,只是這份人情還要看她本事到底如何!
半盞茶的功夫,鬼面勾勾灰白色的薄唇,高聲令下,「向西、北分兩股進發!若見人馬,必要扣下。」
「是!」眾兵眾志成城,若說殺一個神奇的玄術士是異想天開,那麼追蹤他的動向,卻難不倒他們斥候前鋒。不僅是因為這個玄術士『拖家帶口』一路之上必然紕漏重重,更是因為他們是最強的兵團,名譽問龍。
又一個黑夜逝去。
當秦淵慢慢睜開雙眼時,渾身一震,迅速的起身環視四周,頓時臉色大變。
空無一人的房屋乾淨卻簡陋,哪裡還能見得到孤遠大漠的曠蕪風景,一床、一櫃,看來十分的破舊。
他神色凝重,剛要踏出門外一探究竟,便聽有人正在靠近。逃亡的經驗所致,讓他敏捷的躲入了櫃中,從縫隙間屏息望去。
推門而入的不是別人,正是姬樂,他抬著裝滿熱水的半人高木桶,用腳一勾,將門關上,放下水桶的同時不解的說:「人呢?」隨之鼻尖揚了揚,目光咻的看向了木櫃。嘴角一抽,大步走去,低聲拉櫃門,「秦太子好興緻,而今還調皮上了。」
一句話說的躲在其內的秦淵極為尷尬,臉黑如墨的跨出櫃門,自嘲道:「本王向來謹慎,否則怎會安然的擺脫追兵。」
「呵呵!」
姬樂謹記滕遠的囑咐,沒有跟秦淵較勁,把掛在脖頸上的乾淨布巾搭在木桶上,還算謙遜的擺了擺手,「秦太子請沐浴。」語盡,不等他回答便要離去。
「稍等!」秦淵蹙眉看了眼水桶,並不十分關注沐浴一事,在姬樂耐心停下腳步時,冷聲問,「這裡是何地?為何滕長青不出現?」
背身的姬樂翻了個白眼,長青又不是保姆,用不用時時刻刻惦記著。
「咱們暫且待在此,等到風頭過了便離開。長青安排妥當了,請秦太子安心。」他側身交待著,「一路疲憊,長青亦是在隔壁沐浴,若是有事,秦太子不妨告知在下,由在下轉達。」
「不必,出去!」
「好!」姬樂毫不耽擱的走了出去,把門關上后,吐了口氣。
他的性子雖不是桀驁不馴那一型的,可也實在不喜歡總是被人高高在上的態度壓制著,脫離了秦淵覺得空氣都新鮮了不少。
秦淵將腦袋沒入水中,心情隨著水壓的上升而激蕩起伏。
科索拉沙漠是問龍大陸最小的一片沙地,如果識路,十天的話便能穿過它到達綠洲。而他們在沙漠徘徊了四五天,根本無法穿越到達另一個國度。但是沙漠邊緣挨近四五個城池和小鎮村落,都屬於西楚的範疇,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離開西楚。只是一旦久留,早晚會被鬼面追蹤搜查到,又有何意義!
他沉著臉,思忖半響,如何也想不通滕長青的意圖,心情始終處於凝重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