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二)
浴室的水聲停下,門開了。
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頎長的影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拉的好長,灑在床沿邊的陰影像是有了生命般的舞動起來,極力地往她身邊蔓延過來。
然後,光線消失,再也看到任何希望。
小泉淺目光獃滯,空洞,像是個被人不小心玩壞了的玩偶娃娃,破破爛爛地被丟棄在一旁。
白皙的脖頸上被印了密密麻麻的碎紅深印,觸目驚心,如同被人刻意打了標記,髮絲凌亂地搭在鎖骨,稚嫩的宛若嬰兒。
陰影將她的整個身體籠罩,她連眼睛都不敢眨動。
「水放好了,還能走嗎?」
那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些微笑意和溫柔。
不要聽到這個聲音!
不要聽!!
好可怕!!!
誰來救救她?!!
阿沖~
小泉淺僵硬著身子,想喊出來,卻喉嚨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淚珠吧嗒吧嗒地從眼眶掉下來,砸在微涼的小臉上。
「別哭了,再哭的話我就把剛才拍的照片寄給報社。到時候藤田應該會很難過吧?」
輕飄飄的威脅,卻直中對方的命脈。
小泉淺的眼淚不敢再流出來,她獃獃地躺在床上,眼神渙散。
赤司征十郎輕嘆一口氣,理了理她被汗水浸濕的髮絲,「阿七,我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別這麼怕我。」
每被他碰一下,小泉淺就抽抽地瑟縮身子,她的手死死地攥著真絲被角,像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不肯鬆手。
他是魔鬼!惡魔!
好可怕!好可怕!
誰來救救她?
誰來救救她啊?!!
她好疼!
她不該招惹他!她錯了!!!
阿沖,你在哪兒啊?!!
你到底在哪兒啊~
救救我~
「還在想藤田來救你?」赤司征十郎眸子微眯,彷彿看透了她內心所有的想法,對她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小泉淺呆怔的瞳孔無限放大,後背油然生出一層冷汗。
「三年前你等來了嗎?」赤司征十郎溫和的嗓音像是抓住了她的咽喉,只要輕輕用力,她就會命喪黃泉。
沒有。
所以這次···
小泉淺眼底的最後一絲光彩消失了。
赤司征十郎解開她的手銬,毫不溫柔地將人兒從被子中拽出來,手伸過她的腿彎,公主抱。
小泉淺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放開我!!」腦袋還來不及反應,就砰的一下用你撞上他的胸膛。
「放開我!!!」
「別碰我!!!」
小泉淺回過神來,瞪大雙眼,尖銳刺耳地歇斯底里,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兒,炸毛地拚命掙扎,拳打腳踢,揮舞著胳膊想要離開他。
「砰——」浴室的門被人毫不留情地踹開。
下一秒,嘩的一聲,小泉淺被扔到了水中。
熟悉的熱氣充斥在眼前,當初被沖淡了的噩夢再次在眼前上演,心底的壓力幾近崩潰,衝垮她最後的心底底線。
窒息的壓抑,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
撲通的掙扎,激起的水花打濕了赤司征十郎的浴衣,被對方不經意間用指甲撓破的側臉讓他同樣的狼狽。
「阿沖~」脆弱的哭腔,無助。
脫口而出的求救撕開了赤司征十郎昔日里溫潤優雅的偽裝,不悅道,「我說了,別再讓我聽見這兩個字。」
一到這種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找藤田。
藤田藤田,既然當初那麼喜歡他,為什麼又要來招惹自己?!
狠戾的話加深了小泉淺的心底的陰影,像被刺激到了的小獸,胡亂中抓住他的右手,用力,狠狠地咬,發泄。
用最簡單的方式防備著傷害自己的人。
悶哼。
赤司征十郎眉頭微皺,毫無知覺地任由她咬著自己,宣洩著她的害怕,「鬧夠了就洗澡。」
小泉淺紅著眼,被逼急了似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恨不得將他的肉都咬下來。
牙印深深地陷進赤司征十郎手腕的皮膚,血絲暴露,如同扎了根的蔓藤,著了魔的瘋狂生長,纏繞在久病不愈的心臟,直到死才肯鬆手。
小泉淺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瞪著他的眼底除了警惕再無其他。
赤司征十郎眼底的暗金色越發黑沉,異色的瞳孔包羅萬物,柔和的線條早已被狠厲取代,由內而外的散發著陰冷的寒光。
他靜靜地立在那裡,什麼都沒有說。
小泉淺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滯了。
微眯的眼神,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在看一個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可以輕易讓其死掉的人。
她被嚇的額頭滲出冷汗,臉上沒有血色,顫抖著目光,不敢再看這個宛如厲鬼的少年。
他不是當初在學校,那個任由自己無法無天,胡作為非的人。
對方陰森的目光里有著對她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利用,如果再這樣下去,只會耗掉他僅有的耐心,殺掉她也不一定。
「阿沖~」小泉淺哽咽著,軟糯地聲音模糊地混著淚意。
你在哪兒啊?
她被霧氣熏染地小臉潮紅,無聲地淌下兩行清淚,那是最脆弱不堪一擊地求助。
也許就是這種深入骨髓的習慣徹底地點燃了對方的心底燃燒的怒火和被埋藏地最深的嫉妒。
赤司征十郎忽然彎起唇角,愉悅的笑意出現在眼角,他彎腰,捏著小泉淺臉頰的手微微用力,抽出了自己被咬的鮮血淋漓的右手腕。
「你剛剛說了什麼?」
小泉淺張著嘴想反駁什麼,卻只能拚命地搖著小腦袋,蒼白著臉,逃避地往後退。
可是窄小的浴缸里,她又能逃到哪裡去?
水花蔓延,激起一片片漣漪。
安靜的浴室陷入死寂,絲絲冷顫滲人,逼近的壓迫感讓人窒息。
「你···你別過來~」小泉淺的哭腔里全是慌亂,眼神飄閃,手胡亂之中,一把抓起不遠處的剃鬚刀,結結巴巴道,「你再···再過來···我就···就···」
赤司征十郎凝視著她繃緊的小模樣,突然笑了,「你就怎麼樣?」
「我就···」小泉淺頭腦一片空白,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全憑本能地沖對方扔過去,不自量力地想要反抗。
「阿沖~」
阿沖,救我——
剃鬚刀被劃出一條弧線,赤司征十郎側頭,輕易躲過。
東西砸落在地板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最開始,只是想見你一面,和你好好的聊聊。」
小泉淺背死死地抵在後面的牆,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少的可憐的安全感多一些。
阿沖~
你在哪裡~
赤司征十郎彎腰,低頭,頡長白皙的手撿起腳邊的剃鬚刀,拆卸,沒到三兩下,只就剩下的鋒利的刀片,「但是,阿七,你總是有能把我逼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