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平亂之後
皇宮內大戰正酣之時,皇宮之外燕來道上,緊閉多日的相府大門洞開,呂相一身官袍,與齊侯爺攜手走出來。
這兩個人如今便是官員和勛貴的帶頭人。這些日子以來兩人誰也沒閑著,悄悄聯絡朝廷官員和各家權貴,揪出隱藏的叛逆,聯絡保皇的同僚,若非二人的努力,城門也不會開的那樣順利,京城也難至今保持著總體的安定。
呂相與齊晏闊步朝皇宮走去,一路上越來越多的官員和勛貴追隨,他們的隊伍越來越聲勢浩大。當蟄伏著的弘大且正義的力量嶄露頭角,藏匿的小人們才知道自己曾經的所為所想是如何可笑。
白府距離皇宮也並不遠,皇宮中的喊聲傳過來時,齊家人均是心驚肉跳。
沒有人告訴她們是怎麼了,但誰的心裡都清楚,甚至清楚的知曉自家的人也正在那裡以命相搏。
不怎麼信佛的老夫人和鄭氏端坐在椅子上捏著佛珠念念叨叨。雅慕幾個張望著門口方向緊張的等待。洪澤雙手捏緊了拳頭,他並不是其中的一員,他還沒有這個資格。不要著急,不要著急,終有一日,他可以追上父親和祖父的腳步!
未時上朝,直到半夜才散。
後宮尚未收拾利索,功過是非更是需要專人仔細計較。但是眼下分明的便足夠朝上探討了。
消家謀逆乃是不爭的事實,活著的盡收昭獄,消太后入佛堂為先帝祈福;迎太后貴妃並一干妃嬪回宮,被陷害的官員盡皆平反,城門的守衛、士兵的安置……林林總總忙壞了朝廷的一干官員。
規模尚且不大的一次叛亂便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壞作用,遙想當年丹月之變之後到底是怎樣的不易。
隆慶帝真是個勞碌命。
不管怎樣,齊晏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了!雖然已經到了後半夜,雖然他連續兩天兩夜沒怎麼合眼,雖然聖上特意給他安排了房間,就在聖上自己的寢殿旁邊。
但齊晏還是婉拒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家。
他相信家裡的燈是亮著的,人是醒著的,見不到他,沒人會睡得安穩。
只敲了一下,門便忽的打開了。
燈火通明人未睡,就像知道他會回來一樣。
歷經數次生死之後的團圓,顯得更加珍貴。
搬回侯府的齊晏顯得更忙了。
雖然從消家抄出了一個國庫,但傷亡將士的撫恤、功臣的賞賜、對百姓的安撫、城門街道宮廷的修繕等等等等,哪哪都需要錢,各個朝戶部伸手。
但無論多忙,除了當值,齊晏再晚都會回家。
家裡有人等他,還有不重樣的熱湯。閨女們用前所未有的熱情,各種味道參差不齊的菜品、手藝參差不齊的刺繡對待父親,整日圍在身邊嘰嘰喳喳,叫齊晏美的不得了,每天忙得找不著北也是笑容滿面,幾乎不覺著累。
參與勤王的各有封賞,皆從最高等次,京城中又多了幾位新貴。
齊晏更是官升左丞相,統管著戶部禮部和吏部。
消家除了太后和逍遙王本人,也不剩什麼重量級的人物了,正當年的幾乎都在那次宮變中死去,婦孺依律流放。逍遙王喝葯自盡了一回,卻又沒敢多喝,後來還因為太疼又大喊大叫請御醫。當然御醫不會來,肚他子疼了三天,人折磨的形銷骨立,沒死但也基本算是廢了。
追隨消家的一律嚴刑重法伺候,菜市口看熱鬧的每天人滿為患。
姨祖母悄悄「代表」她兒子的御史府和消家勾搭了好幾回,無奈官太小又沒什麼根基,不受待見,這反而救了闔家的命,但是卞御史也從從四品御史中丞被變為最低等次的七品御史,上朝的機會都沒有了。
卞御史怒髮衝冠。不是因為貶官,畢竟他是真的忠君愛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聖上不會有錯。他怒的是自己的母親。家事上他為母親馬首是瞻,甚至可以不辨對錯,但國事上他卻不會!姨祖母與消家勾連是真的將兒子瞞在鼓裡的,這可觸動了肖輝御史的底線,回家便效仿聖上,給母親設了個小佛堂禮佛,專人輪班守著不許出來,期限是無期。
最奇怪還是思氏,誰都以為她算是苦盡甘來了,她卻哭著喊著要伺候婆婆,捲鋪蓋一同進了佛堂,真正應了那句「你能虐我千百遍,我仍愛你不要臉。」
齊晏得知卞景程對侯府的幫助,多少舍了些面子,求人放了他一馬,未來科舉不會受到牽累。
後宮更是變動極大。宮裡的人,擅長見風使舵的多,真正忠心耿耿的少。更何況血月之變的起因就在宮中,深深隱藏蟄伏的細作幾乎都在這裡。
這次算是幾乎一網打盡了。
不論是那些立場不堅定又實在沒機會犯大錯的,還是欺君罔上協助謀逆的,安置崗位皆是不愁,畢竟浣衣局總是缺人手,枯井裡的姐妹也想有人陪聊天。
上層人士中,除了太妃之外、皇后也進了佛堂。
「您說過,後宮出生的第一個皇子必會養在臣妾膝下,要不是出了這種事,他將來該叫臣妾一聲母后的!」
「可是再選一次,臣妾還是會那樣做。」
皇子夭折不是意外,而是這個不被消家放在眼裡的病秧子皇后所為,隆慶帝一直是知道這件事的。
同時他還知道,消家的本意是讓他「病死」,小皇子繼位,下一步小王子「病重」,「退位讓賢」之後再步他的後塵。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小皇子的命保不住。
因此小皇子夭折,等於是暫時護住了隆慶帝的性命。
皇后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所以怎麼能怪她呢?怪就怪自己心軟養大了消家的野心,怪太妃利欲熏心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和孫子。
任由帝王怎樣勸解,皇后邁不過心中的那道坎。但是皇后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實在太過特別。當初他只是一個岌岌可危的皇子時,親生母親都躲得遠遠的,恨不得不認識他才好,整整三年沒有一個口信一句關懷。
只有太后對他關懷不改,只有皇后毅然決然嫁給這個旁人避之不及的沒什麼前途的皇子。
即便這次的事,也是迫不得已之下得到選擇。甚至帝王私心來說,如果如今小皇子還活著,他都不知道該怎樣對待怎樣處置這個孩子。皇后也是在替他做出選擇。
最後在皇后堅持之下,隆慶帝點了頭。
但是要求各退一步,叫工部將皇后的寢宮改造成佛堂,皇后只需就地修行即可,伺候的宮女太監一個不少,只是全換上了寺廟的統一制服。他自己也會不去打擾皇后修行,叫她能好好償還自己的「罪孽」。
同樣是進佛堂,這待遇不要比太妃好太多。
並且隆慶帝一直不肯下令貶了皇后,就這樣一直到皇后駕崩,才立生育了他真正的長子的厲嘉苜為後。
齊家也是不得閑。
淼家第一時間正式派官媒上門提親,急火火的走禮三書六聘,恨不得立時將雅慕娶進門去。
顧家也開始繼續商量婚期,一切按部就班。
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北狄那邊又來了使節團。
帶隊的正是本該最忙的烏撒爾,團員清一水兒的皆是北狄貴族家的年輕小夥子。
團長烏撒爾的解釋是:北狄早在百十年前便主動稱臣(當時就是拿這個當借口每年進貢美女,最後導致血月之變),這次他帶著一車草原上最珍貴的羊做朝貢禮品,是來恢復與□□上國的親密關係的。
「為什麼我親自過來?當然北狄名正言順血脈純正的烏撒爾王子親自來才能顯出誠意!」
在雅方看來,北狄王戰敗,赫家扶持烏撒爾上位,戰事結束,完美。
實際上的情況卻遠不是如此簡單。
北狄王重傷瀕死,北狄內部便亂了起來。即便是烏撒爾的外祖家,當初北狄王勢大,當然選擇支持烏撒爾,但現在局勢混亂,如果能叫自家姓赫的稱王,哪會便宜姓烏的外孫呢。
烏撒爾在北狄的勢力太小,空占著個名正言順的名義,卻也沒什麼屁用,鬧不好還會要了他的命。
這傢伙一琢磨,自己和齊家厲家的人都熟,約等於就是和齊家、厲家相熟,那不就是朝中有人么?於是帶上二十隻羊,路上吃掉四隻之後,還有十六隻當禮物進獻,順便請求陛下出兵幫忙不是正好。
有困難找組織,也就烏撒爾能有臉這樣不見外的讓別人出兵管自己的家事了。
不得不說烏撒爾運氣夠好。早些來朝廷騰不出手,晚點來又沒準有什麼事耽擱,結果人家偏就在朝野上下最清閑,聖上最希望做出些成績,將親娘親外祖叛亂這事快快翻篇兒的時候求上門來,帶著「禮物」,態度又謙和,誠意滿滿。
隆慶帝龍心大悅,立即恩准發兵十萬協助烏撒爾平叛。
厲嘉斧上次出征十分憋屈,幾乎沒上戰場。這次當然主動請戰。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小烏你安心等幾日,也叫厲愛卿好生準備。」隆慶帝這個歲數還沒兒子,當然喜歡這個年紀的精神小夥子,更何況烏撒爾聰明會來事兒,能舍下臉來討人歡心。
「聖上寬厚,您叫厲將軍好好準備慢慢準備,小烏一點不急,正好帶著弟兄們好好見識見識這京城的繁華。」
烏撒爾說的可不是客氣話。
他真的一直帶著同他來的一干人等見識京城繁華。
厲嘉鉞倒霉了。
烏撒爾深知出門靠朋友的要義。京城他是有朋友的,就是厲嘉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