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一出大戲
好事者紛紛猜測這詹台探花的實質目的,甚至焦遠也問過。
「焦兄,你問小弟的目的,小弟可否先問你一句,關於侯府四小姐的流言是怎麼回事?」
焦遠愣住了。
「這個實在怨為兄,家裡沒有得力的人,不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為兄亦是最近兩日才聽到風聲。實話說了吧,賈母個性要強,先父去世之後脾氣更顯古怪。為兄心慕侯府四小姐,家母卻怕佔了攀附權貴的名聲,設法欲壞了這樁姻緣。」
「那就是說劉燕皆是因伯母而生的?」詹台皺眉,「解鈴還須繫鈴人,焦兄該讓伯母親自澄清才好。」
焦遠無奈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自己和母親「斗」了多久?自打母親氣走雅初,自己就一直在試圖改變她的看法。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
「昨日里為兄去找齊侯爺道歉,侯爺卻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一言不發,我這心中打怵,就想著問問奉先你,你最近與侯爺交往甚密,可知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焦兄,用不了多久你便會知曉了。兄弟再勸你一句,長輩不同意,這後院就不安寧,後院起火,這前院就不穩當,你趁早歇了心思吧,小弟在這裡謝過兄台了!」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誒?你為何要謝過為兄?」
得知焦遠尚未死心,詹台奉先危機感大增,討好侯府就更勤了。他沒錢,當了官那點俸祿只夠衣食住行,尤其是衣衫,他從前的粗布書生衣衫是不能再穿了,這下了值就往侯府跑,總得打扮的盡量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最好還能瀟洒倜儻些,這行頭從無到有的置辦。老費錢了。
此外給侯府下人的好處,尤其是雅初小姐貼身那幾個丫頭的好處也不能太摳,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吹吹風還是很重要的。好在侯府後院沒有眼皮子淺的主子,他買不起貴的好的物件,就絞盡腦汁寫些個讚頌老夫人的詩詞,居然十分得老夫人和夫人的歡心。這筆錢就剩下來分期還債。
讀書科舉之費錢,可不是自己抄書賣能供養的,更不是一個集香人供得起的,但是養父人好,村裡家家戶戶都能借來錢。可還錢總不能叫養父去吧,俸祿是捉襟見肘。
好在很快各方的消息就來了,歷嘉鉞和淼森的人脈打聽的,齊晏的關係打聽的,歸結到一處就是詹台沒說謊,孩子實在是好孩子。
繼老夫人和夫人之後,齊晏對詹台也肉眼可見的慈愛起來。
詹台多聰明,十分回看眼色,見此便開始在侯府留飯。
留飯一段時間之後,又提出入贅的事情。
齊晏大手一揮:可以定親。
京城的人都驚掉了下巴。
新科探花給齊尚書做了上門女婿!
那真是說什麼的都有,怎麼說的都有,但主旨思想就是一個:這個探花不老實,攀附權貴,臉都不要了。
知道一年之後孫鐵明被查辦,他長子的事情又被提起來,人們才驚覺孫公子就是詹台探花,而詹台探花一心逃離要他命的生父,尋求齊大人庇佑也不是不能理解。
於是有人開始等著看侯府熱鬧。孫大人的妾害不得詹台了,這回詹台該重新考慮入贅的事了吧。
任何人們繼續驚掉下巴。
詹台奉先開始一天三頓道侯府報到,打定了吃定侯府的主意,每天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與人介紹自己,不說是探花郎,反而說是侯府贅婿。
還有一件只在貴圈熱議的事情:焦遠和詹台打了一架,真正意義上的打,倆人都掛了彩,被人分開還彼此啐了口水。有人說是扎胎為雅初報仇,有人說是焦遠恨詹台搶了自己的意中人。
打架的原因外人不明白,但是結果很清楚,聖上笑呵呵的罵了幾句,象徵性每人罰了兩個月的俸祿。
詹台開始哭窮。飯都在侯府吃了,總不能沒成親便住侯府吧,他願意侯爺也不幹吶!
想來想去詹台哭喪著臉說政務繁忙身體虛弱,能時常補一補就好了。
老夫人立即叫人每日給詹台公子送湯水過去。
「要是雅初小姐有興趣練手,千萬記得晚輩啊!」詹台蹬鼻子上臉,亮出最終目標。
鄭氏十分糾結,想想還是先說好了才能避免以後的麻煩:「那個,奉先啊,咱家雅初手藝不太好的。」
侯夫人您太保守了,何止是不太好!
詹台笑著道:「雅初小姐做的什麼都是好的。」
不是吃上口了雅初做的東西啊!那你到底為什啊?就算說圖侯府的地位都說不過去,求親到王府甚至陛下那裡不好么?探花郎入贅啊!
詹台看著鄭氏欲語還休的樣子,深知這是一個能討得未來丈母娘歡心的好機會。
「晚輩的心原是死了的,頭一個叫它活泛起來的是養父,他救了晚輩一命,第二個就是雅初小姐。」
那日颯爽英姿樣樣子,活潑開朗的性格,正義、耿直、赤城、熱情、講理,善惡分明不妥協。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女人皆是完全不同,卻是他心中最完美的樣子。如果母親是這樣的人,如果舅母是這樣的人,如果…….多虧她們不是,他才有就會遇上個能陪自己一生一世的這樣的人。
大家習慣了詹台探花對侯府的死心塌地,慢慢也就沒什麼話說了,畢竟這傢伙除了晚上睡覺,就是值房侯府兩點一線,嚼舌根子的想挖點素材都沒有。
這事,在更小的範圍里,卻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什麼!」君子居的包間瀟瀟中,雅初一下子跳起來。膝蓋磕到了竹制的桌面,小腿碰翻了竹椅,多虧坐在一旁的雅方手快,一手扶住她免得跌倒,一手穩住桌子保全了一壺好茶和一套茶具,椅子是真的有心無力了,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旁邊四寶間里喝茶的淼森、嘉鉞、鄭境和詹台都聽得清清楚楚。
淼森立刻跑過來敲門。
雅方開門道,「無事!姐夫放心!」
自打雅慕懷了身孕,淼森一日日如同驚弓之鳥,雅方合理懷疑這傢伙這樣下去撐不到孩子出生就得躺下,搞不好和產婦一同做個月子。
雅初盯著雅頌,不敢置信的問:「你,你說什麼?我捋捋啊,你聽對不對:魏國公還是世子的時候看上的就是如今這位范氏夫人的庶妹,他母親卻以身份為由拒絕了!二姐夫顧旭,便是魏國公和這位庶妹的兒子,被你婆婆的親姐姐給買來的當做普通男嬰,交給你婆婆狸貓換太子了?不對不對,不是換,是用來保住爵位繼承,還要用來把親閨女給娶進來的?怪不得叫顧旭,根本就是顧家的女婿的意思啊!這太大膽了!」
當日魏國公小酌之時,送點心的換成了一個後面幫廚的媽媽,上來就跪下為姐姐一家喊冤。
這位媽媽原是穩婆,當年甚至還很有些好名頭,要不然也不會同另外兩個穩婆一起被請到魏國公府給國公夫人接生。當時她多高興啊,國公夫人吶,不找太醫院的醫女,偏偏找了她,這不是說她的手藝更好么?接了這一樁活計,便是不要賞錢,光名聲夠她吃一輩子了。
誰知當時又多歡氣,現實就有多殘酷。
國公夫人生了個女娃,粉琢玉器,生下來眼睛就是睜著的,這樣的娃子差不了!
她得了賞錢回家,姐姐高興的不得了。她父母沒的早,一直寄住在姐姐家,姐姐姐夫甚至姐姐的公婆、孩子,都把她當自己人。第二日老家來了消息,族裡有事要姐姐回去,她自告奮勇替姐姐回老家,誰知中途坐船遇上水賊,落水之後被救起來,身無分文舉目無親。
好不容易回京,沒進城門便遇上老鄉,說姐姐家失火,燒沒了,人也沒了。
姐夫細緻,斷不會失火燒沒了全家。她直覺不對,在京外多方打聽,聽說京城最近意外不少,數來數去,那日同她一起接生的兩個婆子家裡,也都是各種意外幾乎沒人了。
再後來便打聽到魏國公府生了世子。
生的居然是世子嗎?
這事情便有了緣由。
草民的力量微乎其微。她二十幾年隱姓埋名,直到那日,才找到一個能見到魏國公的機會。
她是拼著一死的,這些年她沒有家人,全憑一口氣一份仇撐著。
魏國公也是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早覺得夫人對兒子的態度有問題,待外甥女的態度更不正常。叫她正眼看的人,除了比她地位高的,就是她親閨女了,實心實意疼一個小侍郎家的女兒,怎麼會呢?
似乎一切都有解釋了
魏國公看著眼前的兒子,心糾成一團。
多優秀的孩子!他手把手培養的孩子!長相和性格分明都隨了他和父親,這明明是他的兒子啊!
「陰差陽錯之下,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那個庶妹只知道兒子被換成了女孩要她養,還被關在了尼姑庵,世子想找她卻不知從何找起,她想伸冤卻出不得尼姑庵進不得魏國公府的門!
尼姑庵的師太見財起意膽大包天,你婆婆偷梁換柱,她親姐姐起的是李代桃僵的心思!沒有一個好人吶!你婆婆只道是女兒成了外甥女由姐姐妥善照顧,卻不知其實早就流落在外;原以為庶妹已經被她逼死,卻不知當年世子爺與庶妹暗度陳倉,如今兩人又機緣巧合相遇,印證出真相!她自己白忙一場還引狼入室,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雅慕溫婉的聲音因為這種種匪夷所思的事件甚至有點顫抖。
雅方點頭道,「最慘的是老公爺,一開始差點不知道兒子不是親生的,後來又差點不知道兒子是親生的!」
邏輯不通的一句,但大家都明白了。
「最幸運的也是老公爺啊!」雅初說。
「是啊!」其他三姐妹一起點頭。
「現在老公爺迎回了那位,」雅頌不知道怎麼說,只用眼神示意大家,大家表示,懂!
「為了那位,這是和夫人老夫人都撕破臉了,」雅頌難得有這麼大的談興,這是憋的狠了。她抿了口茶,繼續道,「老夫人和夫人往常親如母女,如今也是仇人一般。」
她們內鬥的風生水起,雅頌終於得了清閑。
「這樣惡毒的事情,國公爺怎麼還忍得下去不休了那婦人!」雅初問。
「傻妹妹,」雅慕道,「總不能叫唯一的兒子成為庶出!」
「對啊!可是畢竟二姐夫和夫人母子多年,他會不會心軟?」
「夫人最初換男嬰,打的是更惡毒的主意,她原想的是再生個男孩,爵位由親子繼承!」雅頌道。
「那二姐夫就肯嗎?」雅初話一出口便瞪大眼睛:「她想把他……」
好狠的心思!
「所以說,這樁樁件件,顧旭不恨死她才怪!甚至於她自己沒能生齣兒子,便打算將親閨女娶進門,生了孫子之後……國公爺從她屋子裡翻出來的毒藥,最外層那紙包,輕輕一碰,就碎了!」
準備了這麼些年!
姐妹幾個膽戰心驚、目瞪口呆。
雅方拉住雅頌的手,后怕極了:「那毒婦對你一定也起了壞心思!」
雅頌淡淡一笑,垂下眼:「誰知道呢,呵呵!」
「這個老東西!」雅初摔掉手裡的竹杯子,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手指頭捏的咔吧吧響,「我去找她理論理論!」
雅慕和雅頌齊齊後退,給雅方讓出方便施展的空間。
雅方趕緊拉住雅初。
雅初還在掙扎:「本小姐要打破那毒婦的腦袋!」
奈何爭不過雅方。
「三小姐息怒!」雅頌打趣道,卻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
雅初見此停下掙扎:「別難過,二姐姐,父親,姐夫,妹妹,弟弟,我們都給你報仇!」
「我這不是沒事嘛!」雅頌用棉帕擦擦眼淚,「有父親和你們撐腰,她可不敢對我動手!」
「嫁到他家真是受了罪!」雅慕嗔道。
「大姐姐,人各有志,於我,那便不是受罪。」雅頌激動的情緒過去,又笑的風淡雲輕,看著叫人覺得飄飄渺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