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2)
「!」高颺心中一驚,眉頭下意識微蹙,細長眼睛眯成一條細縫,表情冷絕,殺機四溢。讀銹紅戒指的事他本不想提及,一方面它並無有效信息輸出,另一方面他討厭提及琉璃釘的涉念事項,深惡痛絕。想小心避開的,不想都沒瞞過二十四小時,就被老費當場揭穿,高颺心中不僅不快,甚至想要遏起咽喉,讓其徹底閉嘴。
「回見。」老費挑釁地微笑,他當然不會就地挑起衝突,做無謂爭鬥。他手腕用力,憑自己氣力快速拉走憤怒的小費,他得意地想,事已經挑了,高颺,你也只能想法子面對了。
「買單。」石臻突然開口,對一側驚得目瞪口呆的服務說,轉身往收銀台走。
高颺憤憤地掃一樣地上的殘骸,怒氣也沒消,怨氣也沒退,亂糟糟一團。
出了餐廳,兩人一路無話,直接去了停車場取車。
「接下來去哪?」高颺站在車邊打破平靜問,如果石臻這個時候想要解除合作,他必須找點策略應對。
石臻正低頭髮著信息,沒回話,直接坐進車裡,鑰匙插上去,但沒發動車子。
高颺等了會兒,也沒等到石臻說話,他心更虛了。老費突然揭出昨天涉念的事,就等於是在告訴石臻,自己有事隱瞞他,故意將重要信息對他隱藏。本來石臻就不待見自己,但好歹還是帶著自己到處查案,結果自己這裡先做了偷偷摸摸的事,搞得一點都不理直氣壯,這不是正好給石臻借口踢自己出局。
石臻還在發消息,一條一條往外發送,根本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高颺糾結了一會兒,最終決定把昨天的事做個坦白,本來就沒讀到什麼,石臻應該會理解吧?想到這,高颺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那個……」
「你這臉怎麼了?」石臻發完消息抬頭,突然伸手,把高颺右臉掰向自己,一條傷疤透露著一股新鮮勁印進他眼裡:「什麼情況,毀容了?那可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高颺感覺自己脖子都快被扭斷了,他努力推開石臻如鉗般的手,罵道:「又不賣給你,管你屁事。」
「昨天打架了?輸了還是贏了?」石臻好笑地看著他,小狐狸的生氣的樣子有點可愛。
「不知道。」高颺動了動脖子,感覺有點落枕的難受,石臻下手太重了。
沒得到答案石臻哪肯罷休,看著高颺弧線俊美的側臉,又動了噁心他的心思,於是說:「剛才那個年輕一些的壯漢右手纏著紗布,看你的表情簡直要把你生吞活剝了,你昨天是和他打的架?看來你挺厲害,把人傷得不清?他是被挑他手筋還是剔了他手骨?」
高颺拒絕回答,扭頭看向窗外。
「你算不算梁子結大了?」石臻又問:「以後在公司豈不是更加舉步艱難了。」
高颺:「……」要你管。
「挺厲害呀你,」石臻瞥一眼高颺,淡淡說:「留一個手環不摘,原來是怕你傷到同行,你們公司還挺照顧新老員工的。」
高颺:「……」
石臻看著車前方繼續揭皮:「小花園的那天晚上,那個帶鐵手套的,是今天餐廳里那個年紀較大的男人,他和裹紗布的壯漢有幾分相似,又處處護著他,像是親兄弟。你把他的弟弟搞到殘廢,以後怕是沒法好好相互了。如此說來,以後再碰面是要先動手,還是先動口?」
高颺覺得石臻噁心自己正嗨,一時半會是不會兒開車了,於是直接說:「直接弄死行了吧?」
「這麼暴力,怪不得這車裡血腥味那麼濃了。」石臻扭頭看向高颺:「把外套脫了。」
「什麼?」高颺莫名,你這話題跳躍度是不是有點大,而且沒法歸類?
「脫外套。」石臻一個字一個字重複。
高颺遲疑地掃他一眼,感覺自己不脫,對方也不會罷休,只能很不情願地把外套脫了,看他究竟要幹嘛。手臂從袖子里出來的時候,牽扯著肩膀,倍兒酸痛的感覺瞬間襲來,他想拿外套捂死石臻。
「快點。」石臻在一側催。
高颺痛苦地脫下外套,擺在腿上,不滿地扭頭看著石臻問:「可以了嗎?」
「……」石臻望著高颺的眼神遲疑了幾秒,微挑眉毛口氣稍緩了些說:「你把外套穿上,下午的事暫時取消,明天再說。」說完,伸手扭動鑰匙,打算髮動車子。
高颺一把按住石臻扭鑰匙的手背,不解地追問:「耍我有意思嗎?為什麼取消?」
「很著急查案?」石臻看著他眼睛問。
「沒有。」高颺避開他眼神,縮回手解釋說:「既然有進展,為什麼不儘快讓事情水落石出呢?結案了,你我也好儘快結束合作的關係,各走各的路。」
「我倒是想,不過……你……真的不痛?」石臻遲疑幾秒,嘆口氣,拿食指和拇指提起高颺的襯衣袖子,將至放入對方的視線內。
只見,襯衣上隱約顯出九個血點子的印記,此刻已經連成一整片。同時,襯衣兩側肩膀部分也有滲血的跡象。石臻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總聞到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了,原來真的有血流出來。
「還……還好……不痛。」高颺尷尬地快速穿回外套,大概是痛得有點習慣了,傷口滲血也沒讓他有多大感覺。
「釘子又拔了一次?」按這個出血量,石臻基本能判斷這是沒有琉璃釘的狀態。不過肩膀上的傷口,倒是很令人懷疑,結合老費的話,昨天晚上,小狐狸又涉及過什麼念了?他記得高颺曾經提過,不想讀念,看來,涉念師真不是一件好工作。
「我昨天……昨天讀了個戒指,但是沒成功,非活物,什麼也沒讀到。」石臻按著肩膀,他知道剛才老費的話已經讓石臻懷疑了,現在自己肩膀上的傷就是作證,如果他繼續隱瞞,只會讓石臻認為自己是有意挑釁,到時候不止沒好果子吃,可能還得吃上壞果子、過期果子、下毒的果子……高颺覺得,此時不如坦白,絕不能嘴硬沖好漢。
「哦。」石臻點點頭,發動車子,開了出去。他心裡在想,高颺在廊道里無所作為,與余老闆的合同又結束了,沒有產生任何價值,甲方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接下來必然會找機會,繼續完成未完成之事。這個時候,原來只是第三方的方女士登場,像她這樣現實的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賺大錢的大好機會,於是重新簽了合同,繼續行事。高颺最近始終扎著琉璃釘的手臂,已經印證了一切。
「余老闆沒有完成的廊道的合同,轉到我們公司了,主要任務就是涉念讀取。」石臻壓低聲說,他知道現在坦白,比讓石臻來質疑安全得多,且能緩解對方的不悅情緒。想到這,他只能繼續坦白說:「最近基本需要涉念的都是一些物件,比如戒指、手帕,金飾品,筆記本等等個人物品。因為是物品,非活物,所以我什麼都沒讀到,所以也就什麼都沒提,不是想故意隱瞞你,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
「讀一次就要換一批琉璃釘嗎?」石臻開著車不以為然地問。
高颺回答:「涉的內容不同,就要用有針對性的琉璃釘,如果內容相同,那就不需要換,用完取出銷毀就好。」
「這幾次的內容都一樣嗎?你說都是物件。」石臻把車開到主路,踩下油門。
「物件的名字、性質都不一樣,當然不可能用相同的琉璃釘,得重新製作,重新釘入。」高颺回答,嘴角劃過一絲苦笑,釘子的痛感猶在,無論是插入釘子還是取出,都是此生不能忘卻的錐心之痛。
「這樣呀,還挺麻煩的。」石臻挑挑眉,又隨口問:「金女士的事,你涉念讀了幾次?」
高颺垂目:「大概五次吧……」他本想再多說幾句解釋,並保證下次不敢隱瞞。忽然,一隻大掌撫上他後腦,揉了揉,那麼輕揉,像是一種同情,又好像是安慰,更多得如同安撫,高颺就突然不想解釋了,他愣在了那裡。他當然知道這手掌未必出於真心,可能只是一時的同情,可他沒有感到惡意,他需要這樣一點點哪怕沒帶同情的安撫,他有點貪圖這片刻的同情。
石臻感覺手指尖的頭髮都是軟軟得,那顆腦袋在手掌里似乎有點享受地摩挲了一下,然後很快就僵硬地不動了。他收回手,心裡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對小狐狸有點太殘忍了,畢竟他也只是替公司辦事,並沒有直接冒犯自己。
「我們去哪?」高颺感覺腦袋后一空,他的心也跟著一空,不太好受。
「時間有點緊,明天再去那個地方。」石臻打了一把方向,拐進一條小路,開了五六分鐘,車前出現一座小型的私人醫院。「去治療一下吧,你這傷口不是按壓能止住的。」
「哦,謝謝。」高颺等著車停下,臉上保持著一貫的平靜,他還想找拿被安撫的感覺,可是沒有了,他有點失落。
石臻挺好車說:「不過你這樣老是一批一批針換的,傷口也未必能好,什麼時候是頭?」
「最近應該不會再涉念了。」高颺解釋說:「今早公司發來消息,委託合同完結了,暫時不會再有涉念的任務。」
合同完結?石臻眼神一凌,心道:這麼突然?小狐狸一定是讀到什麼內容,才會讓對方同意快速結束委託,他有所隱瞞了?或者,他把已知的內容當做他讀到,交差?
「下車嗎?」高颺解開安全帶問。
「走吧。」石臻暫時不多想,開門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