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避(四)
李雲仰頭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雪晴,蒼白的笑笑,問: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變態?」
她緩緩的搖搖頭,伸出小手,覆在李雲的手上,眸子里的神色,儼然像個疼惜小弟的大姐姐。
「值得幸運的是,我有個疼愛自己的爺爺,爺爺的照顧是我唯一的溫暖,即使別人都不在乎我,至少還有他的愛。他對父親很嚴厲,記得母親死後,父親被罰在門外跪了兩天兩夜。」
「此後,我還多了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童年的我,經常暗暗欺負她,把她弄哭是我最開心的事,因為仇視,年幼的我,做了很多蠢事。為此我經常受父親的責罰,受罰的時候雖然身體很難過,但是我心裡卻很開心,我覺得自己是在給母親報仇。如果沒有那個妹妹的母親,也許我的母親到現在還開心的活著。」
「在我的親人里,除了爺爺,其他的都是我的仇人。我就這在這樣的心態和環境下長大。從小,別人說我是個堅強的孩子,不管受什麼樣的責罰,我都從來不掉眼淚,可是,童年的枕巾,天知道濕了幾回。」
「其實現在想來,我的父親,他雖可恨,卻也可憐。那個妹妹,後來不知怎麼失蹤了,李家找了很多年,也沒有找到。其實她的命運也不比我強多少,她的母親一生都沒有進我李家的門,所以我想學著放下心中的仇恨,和你一樣平靜而恬淡的去對待身邊的每一人。於是我看見了你,不論生活給中有多大的痛苦,你都可以坦然的去面對,知道嗎?我想接近你,不是因為可憐,而是想要偷偷的索取。在你身上,尋找那種面對困境自強而開朗的氣息。」
「讓你失望了,老師,其實我很脆弱。」雪晴愧疚的低下頭,心虛的抽回手。
李雲反手握住了她,「所以,從現在起,我們一起堅強,好嗎?不管生什麼,都開開心心的活下去。」
「嗯!」任雪晴認真的點點頭,朝李雲嫣然一笑。
所有的陰鬱氣氛,在她重新燃起信心的笑容中一掃而空。
兩個人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剛剛平息了一場校外風波,學校里有掀起了一則號外。
上午,李雲在給二班代體育課,由於在散打中,腿法佔7成以上,對於腿部力量的鍛煉,很重要。
「兩腳前後開立,前腳跟與後腳尖距離約同肩寬。左腳全腳掌著地,右腳跟稍抬起,前腳掌著地,兩膝稍彎曲,自然里扣,身體重心右移。。。。。」李雲一邊講述著,一邊走入下面列隊的學生中,注意著他們的姿勢,歪歪咧咧,五花八門的都有,「額,你們這樣不行,下盤這麼鬆鬆垮垮,姿勢都擺不正,怎麼接下去練呢?都給我擺好姿勢,哪個先達到要求了,哪個先下來休息。」
下了一劑猛葯,李雲挨個修正著學生們的姿勢,半個小時下來,前排的兩隊基本校正姿勢下場休息了,這時候后場傳來驚呼:
「有人暈倒了!」
李雲忙跑過去,只見任雪晴臉色煞白的倒在地上,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他心頭一凜,這丫頭,不會是早上有沒有吃早飯吧?
一把抱起昏迷的任雪晴,李雲衝進學校的醫務室,想起前陣陪她去過醫院,還配過葯,他又去教室翻取來了她的書包,從裡面翻找了幾顆葯,問過醫師后,對症給她服藥,可是她的嘴閉的緊緊的,掐了人中也不見醒過來。
掰開她的嘴,把葯塞進去,李雲又幫著醫師用勺子撬開她的嘴,灌了些葡萄糖水下去,一會任雪晴才悠悠睜開了眼睛。
李雲長長舒了口氣,一場忙下來,他的額頭也都是汗。
「老實說,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早飯?」李雲低頭看著她,一臉不悅的問。
「嗯,早上起來,電飯煲里的飯餿了,沒法吃了。」
「你是豬腦子啊,路上不會買點包子嗎?」李雲有點火,買幾個包子才多少錢?寧願累得餓昏過去。「剛才累了你不會報告的嗎?硬挺著幹嘛?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對不起嘛。」雪晴虛弱的笑笑。
看著她虛弱的樣子,李雲狠不起來了,放柔聲音說:
「下次一定記得吃早飯哦,老是『對不起,對不起』,你就不能聽話點?要是這樣的事再生第二次,看我不收拾你!」李雲作勢伸出2個爆栗手指,在她面前揚了揚。
任雪晴笑著看看李雲的爆栗手,眨眨眼,「別打,疼!」
李雲忍不住笑起來,不管自己怎麼氣勢洶洶,她總是淺笑著溫言相回,最後搞他一點脾氣都沒有了,相處久了,她也摸熟他的性子,他拿她沒轍。
「知道疼就給我乖乖聽話!」
「咳咳咳。。。。。」
門口響起的咳嗽聲,李雲和雪晴一起看向門外的時候,被門口龐大的陣容嚇了一跳。
校長、教導主任、任雪晴的班主任、體育教研組長,還有二班的七、八學生,都站在門口,神情古怪的看著兩人。
「怎麼樣?她沒事了嗎?」何校長踱著步子走進醫務室,看看雪晴的氣色。
「嗯,現在沒事了。」
「李老師,訓練要注意強度啊,怎麼搞得學生昏倒呢?」體育組長見出了事,就在校長面前直接開刷李雲,省的他自己不好交代。
「蔣老師,是我自己沒吃早飯餓的,不怪李老師。。。。。」
任雪晴鼓起勇氣解釋,不想李雲受無妄之災。
蔣老師有點尷尬的看看雪晴,又看看何校長。
「沒事就好,都散了吧!」何校長朝門口的人揮揮手,又踱的方步出去了,出門前還別轉頭,看看李雲,言兒又止的掉頭走了。
李雲心裡忍不住苦笑,看來這次『影響』大了。
影響的確很大,大的過李雲的想象。因為李雲經常起接任雪晴下班,不知道被哪個學生看見了,本來倒沒說什麼,想著也許是碰巧,可是這次『昏迷』事件生后,被傳起來可就不一樣了。如果僅僅是『昏迷』事件,也可以用老師關心學生來解釋,但是兩件事合在一起,這些學生的想象力空間,都得到了極大的揮:
「嗨,知道嗎,上次我班上的同學看見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李老師和那個二班女學生一起從城北的一家飯店走出來。」
「啊,那個女學生好像是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李老師怎麼跑到城北去請她吃飯?」
「我估計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吧,聽二班的同學說啊,那個女學生暈倒的時候,李老師可緊張了,抱著她就沖了出去,後面半節課都沒去上呢!」
「是啊,我也聽說了,據說他們兩個在醫務室聊天的時候可親熱啦,一點都不象老師和學生呢!」
「你們說,他們兩個是不是在談戀愛呢?哎呀,師生戀呢!好浪漫哦。」
「我說一點都不爛漫,簡直是亂來還差不多,原來李老師是這種人!」
「都什麼年代了,楊過和小龍女不是也可以談戀愛嘛,你以前不是很崇拜李老師的嗎?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哼,總之敗壞學校風氣。。。。。。。」
各種各樣的版本,開始流傳,李雲頭都大了。
任雪晴上學放學都是低著頭走路,背後的手,指指點點,都到哪裡都有人關注。
為了避嫌,李雲已經好幾天沒敢去接她了,也不知道她這幾天怎麼回來的,身體這麼差,又趕遠路又熬夜,可別在路上暈了,他真的很擔心,又不敢有任何錶露,上圖畫課的時候,她又開始嗜睡,他只當作沒看見,於是流言又增加了新的內容:
「聽說啊,那個女學生在上課的時候,經常趴桌上睡覺,李老師從來都不說她呢。」
「是嗎?李老師給我們一班上課的時候,對紀律不是要求挺嚴格的嗎?怎麼到了二班就這樣了呢?」
「嗨,那是因為那個任雪晴不在你們班,要是在你們班的話,你們也能上課睡大覺了。」
李雲無語了,作為一個老師,這樣被自己的學生指指點點,面子上實在下不去,期間校長還借詢問參展作品為由,把他叫到校長辦公室,旁敲側擊的給李雲暗示了一番,為人師表,要注意形象啊。
問起參展作品的時候,李雲也是一樣的無語,因為他畫的不是別人,就是任雪晴,作品的名字就叫《我的學生》。這次比賽的主題,就是要契合和教學有關的的周邊事物。諸如《我的二十年教學生涯》、《我的物理實驗課堂》、《我的音樂創作隨想》比比皆是,李雲隨便弄《我的學生》本來也不過是隨大流,可是現在形勢有些特殊,搞得他鬱悶死。
後來的幾天,他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把自己關在圖畫教師里,一門心思的完成他的作品。畫面上的女孩,嬌俏玲瓏的身材,陽光白雪般的明亮而純真笑容,在上課途中,迎著朝陽,秀秀絲絲飄揚,就象一艘即將揚帆出海的小船,盛載著對明天的滿腹期望,對人生的美好憧憬,畫面上,女孩的笑容,堪比達芬奇的《夢娜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