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安龍祭（下）

「那些故事中，有的說是為了向法海尋仇，也有的說是為了救許仙，而在我們村裡的故事則是白蛟兇殘，引發大水想要淹沒金雷村......」

「常伯說，這就是這個故事的原貌，在外流傳的故事則是為了這個故事增添一些凄美的色調。」

「你不願意相信金雷村流傳的故事？還是說，你更加願意相信外面流傳的故事？」

常欣搖了搖頭：「既然外面流傳的故事有可能是假的，那為什麼金雷村的故事就不能是假的呢？」

「祖父雖然是全村最長歲壽的人，但是也沒老到經歷過白蛟故事所發生的那個年代，所有的事迹，都是從上一輩，甚至上上輩的人傳下來的，現在根本就沒人親眼見過那隻白蛟，更不用說那個鎮壓白蛟的高僧了。你怎能肯定金雷村的故事就一定是最真實的那一個？」

李扶搖驚訝的看了一眼常欣，不由讚歎的說了一聲。

好想法。

「難道不是嗎？故事而已，本來就是人隨便講的，每一個人講述一個故事，都有著自己的目的。想同的事件，可能產生不同的說法，甚至會因為某一些目的，以及本身的立場，而去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說法。你可知道，這個世上有一些人，認為所有的事情不是對的就是錯的，所以拚命抹黑別人，以為只要這樣做，自己就是對的。最奇怪的是，竟然還有不少人信這套。」

「這是有誰這樣告訴你的嗎？」

「不，只是我的看法而已。」

李扶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常欣。

「你說的沒錯，故事本就是隨著人講的。所以，想要了解故事的真相，不是通過故事，而是通過了解講故事的人的目的，只有這樣，你才能直接命中故事的核心，事件的真相。」

「白蛟的故事，是你們金雷村的故事，你們金雷村既然很少與外界交往，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在外界也會流傳著一個白蛟的故事，而且與金雷村的故事截然不同......」

李扶搖的話說了半截，但是常欣也是極為聰慧，她馬上聽明白了李扶搖話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外界的故事，也是有當年的那個和尚流傳出去的？」

「那你再想一想，同樣是有一個人傳下來的故事，為什麼金雷村的故事與外界的故事會截然不同呢？金雷村故事中那個天性兇殘的白蛟與外界所傳白娘子傳奇當中溫情如水的白素貞......那一個會更接近真相？那一個才是真正的白蛟？」

常欣抬起頭，眼神之中有些驚訝與疑惑，她也猜測到了什麼，只是不敢確定......

李扶搖在常欣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其實，故事的真相無關緊要而已......也不必多想，故事發生在一百年前，一個一百多年前的老掉牙的故事，即便故事中的人都是真是存在，那又如何？在百年時光歲月之後，都化成了一抔黃土，來者不可追。」

「嗯，我明白了......」

常欣點了點頭：「對了，李大哥，明天就是我們村子的安龍祭了，你要來看嗎？」

看著常欣那滿懷期待的眼神，李扶搖點了點頭。

「太好了，對了，李大哥，關於安龍祭，我們金雷村還有一些習俗，我稍微給你說一說......」

在常欣給李扶搖講解了一些關於安龍祭的禮儀之後，常欣就轉身離開了。

之後，那木屋的門也打開了，霽無瑕走了出來。

李扶搖好不意外。

「你都聽到了？」

「......最後的那些話你給我說沒有用，要那『凶神』聽了才有用......你說的沒錯，那是一個已經一百多年的陳舊故事了，講故事的人厭煩了，聽故事的人也厭煩了......」

「無妨，只要你對那些金雷村的村民的敵意稍微減弱一點就足夠了，我不想我一覺醒來，發現金雷村已經雞犬不留了......你說對嗎？霽無瑕......哈，哪裡來的霽無瑕啊，從來都是錦煙霞罷了.......」

霽無瑕沉默。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對於精神武學，我比你想象當中的更加了解......」

李扶搖聳了聳肩，他才不會真的相信剛才霽無瑕只不過是出去轉了一圈。

「不過，你既然想做霽無瑕，我也便這般稱呼你吧。」

「若是我剛才當真要動手，你能攔得住我嗎？你能救得了他們嗎？」

霽無瑕突然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一兩個人可以，其他人......我只能說，我儘力了。」

「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我無愧於心，無愧與人。」

霽無瑕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扶搖，然後轉身回屋。

「『她』原諒你們了......」

古岳劍派忘恩負義之仇......清了。

李扶搖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然後在自己的眼眶上一抹，眼眶便恢復了正常，擺弄了一下自己的姿態，李扶搖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管是什麼理由。

不管李沉淵出自什麼樣的考量。

終究，他還是束手旁觀了......

故事的真相終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永遠都不要小看一個聰明人以及一顆無聊心的威力......

李扶搖能夠在蛛絲馬跡之中找到真相，其他人也可以。

當故事的真相被揭穿。

忘恩負義四字，會是李沉淵永遠的註腳。

甚至，會是古岳劍派的污點。

這樣的結果，準備重整古岳門楣的李扶搖不願意接受，也不能接受。

所以他才會有剛才的容忍和歉意。

如今，事情了結，出乎意料的容易和輕鬆。

不過，這個情......卻是欠大了。

李扶搖隨之苦笑了一下，然後閉目養神，養心中一口劍氣。

不在執迷於情與恨的霽無瑕，與在古岳劍派中的俠女作為一般無二。

「尋找佛國，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必須要在佛國找到平衡地下水脈的辦法，只有這樣，才能確保錦煙霞與金雷村安然無恙。」

「有我在，古岳劍派不會消亡。」

~~~~~~

李扶搖會敬英雄，惜英雄，但是不會成為英雄。

但是他也不會是一個自私的人。

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