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星墜地

秦王政八年。

嫪毐為太後趙姬崇信，封為長信侯。

賜嫪毐以山陽地，供其居住。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遊獵對嫪毐一律不加限制。事無大小都由嫪毐決斷。

又把河西、太原郡改為嫪毐的封國。

毐一時聲勢無兩，群臣失聲，相邦不韋退讓。

九年，彗星出現，有時光芒竟天。

王令占卜。

是月。

日中有黑子、黑氣、黑雲。

太卜占曰：姦邪並作，君臣爭明，將有殃。

御史三人，彈劾相邦呂不韋。

后五日，日晝昏，烏鳥群鳴，月變色，晝明。

太卜占曰：日蝕，陰侵陽，臣掩君之象，國失政，臣廢其主。

御史五人，彈劾相邦呂不韋。

不韋告罪請歸，不準。

王令：再占。

一月。

連陰十日，晝不見日，夜不見月，亂風四起，欲雨而無雨。

太卜告上，臣下將有謀。

王不聽。

二月。

五星互經天，縱橫無常。

太史曰：「日陽，君道也；星陰，臣道也。今五星悉經天，天變所未有也。」

佔得「為不臣，為更王」

告上曰：「辰星晝見，其國不亡則大亂。」

王不聽。

壬辰日，天中裂為二，有聲如雷，君道虧而臣下專僭之象也。

占曰：「天有聲，人主憂。」

甲午日，天又鳴。

三月，白虹貫日。

案《河圖》占曰「白虹貫日，近臣為亂。」

有御史諫曰：日月同宿，陰氣盛，掩日光，婦人擅國也。

群臣有微詞太後者。

王大怒，遷蜀中。

......

長信候府。

門客中有好諛者，獻一矇叟以見長信候。

長信候嫪毐乃面容俊朗，頗有強悍色之三十許男子，燭火下正持爵獨飲。

醉眼問門客道：「此何人也？」

「乃六國之善卜者，觀君候近日面有憂色，臣特為君候請來，以解君候之憂。」門客躬身諂媚道。

「嗯，你有心了。」嫪毐打量起那人來。

見其身穿赭衣，形容枯槁一老叟，不免心生輕視，嗤笑道：「哈哈，莫不是有目無珠之人？」

「君候錯矣，有目無珠乃瞍，鄙雖盲，卻也是有眼珠之人。」矇叟正色道。

「哼」見敢頂撞自己，嫪毐面露不悅。

「君候恕罪，邊鄙野人，不識貴人。」門客忙請罪。

「嗯。」嫪毐沉下臉道：「吾之門客既然說你善卜，吾且問你，上月竟出現五星竟天之像，此何徵象？」

「國被兵與喪，百姓飢乏，改立侯王。」矇叟淡淡道。

嫪毐沉思片刻，似有所悟，接著問道。

「前幾日的白虹貫日又作何解？」

「凡白虹霧，奸臣謀君，擅權立威。晝霧夜明，臣志得申。」

聽到臣志得申，嫪毐眼睛一下亮了。

他迫不及待道。

「那月蝕呢？」

「占詞：月蝕盡，大人憂。」矇叟猶豫了下，才說道：「又曰：『其國貴人死。』」

嫪毐瞬間心花怒放，「貴人死，貴人死」，論貴，誰能比得上那趙政？

酒氣上涌，心中被激蕩的豪氣頓生，快意至極，他強忍著大笑道：「先生大才也，可惜今日才識得先生。」

「先前失禮之處，先生勿怪。」嫪毐一揖揖地，哪怕矇叟看不見，他面色鄭重道：「賜先生百金。另，擇上舍讓先生安歇，吾明日有要事請教先生。」

「若」門客領命。

等兩人走遠，嫪毐走到堂外，望著被烏雲盡吞之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趙政將死，天示我以異象也。」

聲震屋瓦。

矇叟並未留在長信候府，託辭有行裝要取，讓門客送他出來。

一路走來，竹杖點在磚石上，聲音輕幽，卻未能驅散這長信候府半點燈火輝煌。矇叟神情晦暗，可惜門客沉浸在被長信候重用的遐想中，全然未曾發覺。

出了長信候府，矇叟提醒道：「長信候亦貴人也。」

「君候得大王與太后寵信，當然是貴人。」門客毫無所覺。

矇叟不再多言，只是對門客道：「我一生貧困，愧對老妻，驟得百金，只想呈於老妻面前，告慰她半生辛苦。只是路途遙遠，你可願護我周全？」

「這......」門客猶豫了，剛得長信候歡心，還未鞏固地位，頃刻間離不得呀。

「你離家三年，回鄉只為請我來此，來去匆匆，你老母欲與你說些話而不得。她思念你日甚，隨我一同回去看看她吧。」

門客紅了眼睛，陷入掙扎。

「老人家行將日暮，你所求的富貴不在她眼中，身倚門扉，望眼欲穿的只為你呀。」

「再給我三月之期。」門客不敢看矇叟，低聲痛苦道。

可一，可再，不可三。

矇叟嘆口氣，不再勸，只是淡淡道：「我本無意入秦，此來全為還你往日之情，今日之後，恐怕你我再無相見之期，君自保重吧。」

門客不解。

竹杖點地的清脆聲遠去。

隱約有歌聲傳來：

君臣本一體，如何兩相離，白虹見，君有憂，臣有憂......

「矇叟，宵禁了，快些回來。」門客大聲道。

再無回聲。

......

三月望，秦王加冠在即，因天象屢現異常，遣太卜太史於雍地望氣。

太卜歸曰：「臣於雍城見天子氣，其內赤外黃。蓋天子氣，所發之處當有王者，或知大王將行雍地，其地先發此氣也。」

王曰：「何為天子氣？」

太卜曰：「或如城門隱隱在氣霧中，殺氣森森然；或如華蓋在霧氣中；或氣像青衣人無手，在日西，或如龍馬，或雜色鬱郁衝天者，此皆帝王氣。」

王曰：「善」

遂車駕往雍地行冠禮。

太史強諫，曰於雍地見伏兵黑氣，見暴兵白氣，瓜蔓連結，部隊相逐，有千里兵來，國中當有兵變，王不可不察。

秦王政猶豫，臨行使大將王翦耀兵於咸陽三日，同仲父呂不韋守國，桓齒奇引兵三萬，屯於岐山，然後起駕。

己酉，於德公之廟舉行祀典，王冠，佩劍，賜百官大酺五日，宴於大鄭宮。

是日，有眾流星降下，氣象驚人。

秦王與太后率群臣百官登城牆觀之，王令占卜。

太卜占曰：流星之體長者，其所發之事長久；小者數百流入四方者，眾黔首將有遷移之相。話語未落，有碩大無朋之火球劃破長空，轟然落於城北，頃刻地動山搖，有毀天滅日之景象，無不驚駭。

太卜高呼：此必高貴且勢眾也。

隨之，有瑞氣升騰而起，若煙非煙，若雲非雲，鬱郁紛紛，蕭索輪困，太卜曰，此慶雲，太平徵兆也；隨之，又有雲升起，如星非星，如雲非雲，似兩赤色彗尾揚起，與星相連，太卜曰，此歸邪之雲，必有歸秦之人出現；最後，又有雲升起，赤色如龍形，太卜驚呼：此昌光之雲也，每逢聖人出世，君主繼位，此雲必出現。

秦王大喜，手臂戟指，令曰：「挖」

所指處，赫然先前碩大無朋之隕石落處也。

嫪毐大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遂矯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縣卒及衛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將欲攻蘄年宮為亂。

王知之，令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戰咸陽，斬首數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戰中，亦拜爵一級。

毐等敗走。

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

盡得毐等。

衛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家房陵。

遷太後於雍萯陽宮，殺其二子。

下令曰：「敢以太後事諫者，戮而殺之，斷其四支，積之闕下！」死者二十七人。

月寒凍，有死者。

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

卜曰：五星入月，野有逐相。

秦王政十年，相國呂不韋坐嫪毐免。

......

其實，這第1章才應該是前言。前言可不看，影響不大，幾句話就可概括，寫的目的是好久沒正經寫文了，手生的厲害，純屬練練筆。希望能儘快找回熟悉感。另外，戰國末年秦國的應答聲是「若」，漢朝時字形發生衍變，就成了「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