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都不容易

兩天前，鄭子初在電話里問商蘊宏：「黎花兒很缺錢嗎？」

商蘊宏的眼裡一片茫然，「缺錢？不清楚，不了解。你想......哼哼！」

鄭子初決定實話實說，反正又看不到商蘊宏那張調侃的臉，「哥，只是覺得她除了漂亮，還很特別，應該是個有意思的人。」

商蘊宏握著電話，想了想說：「黎花人品沒問題，其它的我不清楚，我以過來人的經驗提醒你，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慎重！」

「我想試試，頭一次有個姑娘讓我念念不忘！」

商蘊宏很奇怪，「你在4S店對她一見鍾情啦？不會吧，黎花還沒美到那個程度啊！」

想起黎花保密的請求，鄭子初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找了個理由，「就是有些與眾不同吧！」

「你想把銷售業績放在她名下，以此為借口......」

鄭子初訕笑著：「反正你的獎金又不會少，成人之美的事為什麼不做啊？」

短暫的喜悅沒有把黎花沖暈，她一臉正色地問商蘊宏：「商哥，鄭先生為什麼這麼快同意置換？錢太多啦，還是其它的目的？」

商蘊宏一臉詭異地笑了笑，「你管那麼多幹嘛，這錢拿著會燙手嗎？」

黎花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他為什麼要幫我們，或者乾脆說是幫我？」

商蘊宏敲敲桌子，意味深長地說：「可能，你比較有魅力、招人喜歡，同事不是和你處得都不錯嗎！」

黎花有些惱火，「商哥，你很少開玩笑的，說實話！」

「實話，」商蘊宏眯著眼睛，「鄭子初喜歡寶馬，他的夢想就是開遍所有系、所有顏色的車。」看著黎花瞪大的眼睛，「所以，每輛車不會超過五萬里，正好現在的里程數快到了，我們關係本來就好，又能幫我們沖業績，何樂而不為呢？」心裡卻在說，那小子就是想泡你！

看著黎花貌似相信地點頭，他公事公辦地說：「聯繫一下車主，耐心介紹一下新車型，爭取今明兩天把手續辦了！」

黎花答應著走了出去。

倒了一杯冰水，黎花要讓自己安靜地思考一下，腦子裡是十多天前的晚上：已經快十點半了，那天黎花的運氣不錯，接了三單，她想再等十分鐘，如果沒單就收工，也就是這短短的十分鐘，讓她遇到了鄭子初，有了五個多小時的接觸......

鄭子初大約是陪什麼難纏的客戶，喝了很多的酒，黎花接過車鑰匙的瞬間，他晃晃身子向黎花靠了過來，黎花伸手扶住他，「先生，你沒事吧？」

鄭子初拍拍黎花的肩膀，「哥們，走吧！」

黎花已經習慣了『哥們』兩個字，晚上做代駕的時候她都是把長發盤在頭上，戴上一頂鴨舌帽，清瘦的個子如果不說話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性別，這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把鄭子初扶到副駕坐好，黎花晃著手機問：「我們就按地址行駛啦！」

醉醺醺的鄭子初不耐煩地揮揮手，頭靠在玻璃上，呼吸沉重。

黎花嘆了口氣，「年輕輕，喝這麼多幹嘛！」

按照導航，一路暢通地開到鄭子初所在的小區門口，黎花輕聲說：「先生，到了，你是哪個樓啊？有沒有固定的車位？」

鄭子初鼾聲大作。

黎花推了推他，「先生，醒醒！」

等了大約五分鐘，鄭子初狀態依舊，黎花下車找到保安，保安應該很熟悉鄭子初，大聲說：「跟我來吧，」小跑著把車帶到停車位上，把鄭子初拖下車，「鄭哥經常這樣，你幫我把他送到家裡吧！」

黎花愣了，做代駕還要負責把客戶送到家裡，開天闢地頭一回。

第二天下午，黎花接到鄭子初的電話，說是昨天丟了一塊手錶，想請她協助找一下。

折騰了兩天，是鄭子初自己把表摘下掉到了車子的座位下面，黎花得以洗白，也是在那兩天，對出言不遜的鄭子初使了拳腳，讓他領略了美麗彪悍女孩的風采！

黎花撥通了鄭子初的電話，語氣輕柔、客氣：「鄭先生，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商經理把您的情況說了，您什麼時間到店？我給您介紹一下新車型，順便把手續辦了！」

鄭子初的臉上露出笑意，「明天上午吧！」

黎花停頓一下，「那，晚上請你吃羊肉串吧，我兌現承諾！」

「哪有你這樣的？三天為請，兩天為叫，當天那是提溜，太不尊重人了吧？」鄭子初笑嘻嘻地說著。

沒有聽到黎花的回答，鄭子初說：「明天吧，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鍛煉？」

「我，」黎花猶豫了，儘管都是兼職，這件事情她還沒有考慮清楚，也不想和鄭子初走得太近，她只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還沒想好？沒關係，慢慢想，」鄭子初的口氣很輕鬆，「我今天還在那兒應酬，希望你來做代駕！」

黎花看著手機，「這什麼人啊？」

康凱走過來，「花兒，一會兒有同事問你和呂建齊的事，你別上火啊！」

「他們能問什麼？無聊！」

「八卦的心誰都有，他這兩天一直在說，等拿到拆遷款就辭職，自己開個店當老闆，你當老闆娘！所以，你打了他的臉！」

黎花嘴唇緊抿，咬著牙，不過她很快釋然，「他們都在吧，我去解釋，當斷不斷必有後患！」

黎花走進休息室，對著裡邊的同事大聲說：「各位前輩，我家裡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多謝各位關心！」眼睛看著呂建齊，「特別是呂哥，辛苦啦！各位前輩的照顧和關心我記在心裡，至於其它......我沒有興趣！」

黎花一口一個『前輩』把自己放得很低，態度謙虛，同事也就不好再說什麼，打著哈哈這事就算過去了，只留呂建齊一個人在角落黑著臉。

康凱悄悄把黎花拉到一邊，小聲勸道：「累了好幾天了，今天休息一下吧！不差這一天！」

黎花搖頭：「我爸都快七十了，我還能孝敬他幾年？」康凱一直追問她爸怎麼出的車禍，黎花也一直三緘其口，到底父親是為她考慮，她能做的只剩下逼自己，可以早一天守在父親身邊。

康凱有些心疼，從小黎花就是一個打碎了牙齒往肚裡吞的人，長這麼大，沒見她掉過一滴淚，整天笑哈哈的，不忍心又勸了一遍：「歇一天吧！」

黎花挺了挺後背：「沒事兒，火車上睡了三個小時，精神著呢！」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下午還是毒辣辣的太陽，臨近下班突然來了一場暴雨，豌豆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黎花站在窗前，心也被這場不約而至的暴雨攪得亂七八糟，父親的身體、與呂建齊的關係、還有不確定的鄭子初......莫名地她開始懷疑來北京的選擇是否正確，如此的付出是否值得，真的能離心愿（她不敢說是夢想）近一點嗎？會不會到頭來只是夢一場？一如她當初堅定信心闖蕩橫店一樣......她把頭髮挽起來，強迫自己不要想下去。

快七點半了，雨也漸漸地停了，黎花走出4S店，來到不遠處的便利店，自從知道店員是她的老鄉后，她就把摺疊自行車寄存在這裡，為了晚上兼職方便。

簡單聊了幾句，她便騎著車向京城著名的餐飲一條街駛去，這個時間剛剛好，第一輪食客差不多該下桌了，運氣好的話，很快就能接到訂單了，心裡又升起了希望，黎花蹬得飛快。

八點五分，黎花接了今天的第一單，距離很近只有不到七公里，往返半個多小時，還能接第二單，黎花心情超好。客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一路上除了慨嘆生活的不易，對黎花也很讚賞，下車后還額外給了黎花二十塊錢現金做小費，說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夜色不允許黎花感慨，她的電話就響了，是鄭子初，「我在308包房，大約四十分鐘后結束，你過來吧！」

不容黎花回答，電話就掛斷了，他好像知道如果不掛電話，黎花多半會拒絕，他不想接受那樣的後果。

黎花定了定神，買個煎餅邊吃邊想：自己出來就是為了掙錢，只要不犯法、不觸及底線，坦然面對就好了，用勞動換取報酬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推開308包房，煙霧繚繞，好像公共場合室內禁煙的規定在餐館內形同虛設，黎花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輕聲招呼：「鄭先生！」

鄭子初面露喜色，拉著黎花的手對酒桌上的人介紹說，「這是我的助理，一會兒她開車，我們再喝幾杯。」

黎花愕然，隨即也明白了，他這樣說是對黎花的尊重，心裡不免有了一絲絲的暖意，悄悄坐在鄭子初的旁邊，鄭子初瞥了一眼，笑了笑表示滿意。

酒桌上幾個人推杯換盞地又是一個多小時，黎花有些坐不住了，看這架勢，再來一個小時也未必能結束，她眼睛看向鄭子初，目光中有探尋也有不滿，鄭子初俯過身，一口熱氣撲在黎花的臉上，黎花下意識地向後躲了躲，「急什麼，我會按時間付錢的！比你在外面被蚊子咬好多啦！」

黎花拿出手機在屏幕上寫道：「半小時，這是我的極限！！！」

鄭子初比了個『OK』的手勢，站了起來，「感謝各位對我的支持，這杯我敬大家！」說完一口喝掉了滿滿一大杯白酒，黎花心裡哆嗦了一下，她偶爾也會喝一點兒啤酒，但從沒見過這麼喝的，不醉才怪呢！

黎花給鄭子初寄好安全帶，趴在窗戶上好奇地問：「你每次都這麼喝酒嗎？」

鄭子初噴出一口酒氣，「差不多吧，身不由己！」

「感覺你家條件挺好的，有必要嗎？」今天黎花對他的看法有所改觀，也樂意和他說話，讓他散散酒氣。

「沒辦法，我家是做建材的，打交道的大部分是施工單位，還有一些也就是包工頭。」

黎花不是很懂，想起剛剛那位大姐的感慨，點了點頭，「嗯，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