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燒包教主
「朕」字一出,下巴頦掉一地。
「卧槽!」袁寐一個不穩險些原地絆倒自己,幸而倒在了別人的身上,這才沒後腦勺找地摔成個腦殘。
剛想道一句謝,卻發現扶住自己的人是慕恂。
袁寐本嘻嘻哈哈的面容頓時收斂了,絲毫不停息地從慕恂懷裡退出來,認真作了禮,對自己的不當行為道歉。
只有在生氣的時候,袁寐才會變得正兒八經,一副嚴肅樣,能找到一絲大家閨秀的感覺。慕恂不知道她的習慣,但只看那全世界欠她五百萬兩銀子的臉色,也知道她不大高興。
不高興,不用想,自然是因為他把慕辭月賣了。
袁寐就是這麼想的,自認為克制力已是極好,沒上去一巴掌已經是大慈大悲了。
好得是稱過兄弟的人,怎麼說賣就賣了?
袁寐認為,這是大不義,要遭天打雷劈的。
慕恂其實蠻無辜,明明是自家卧底害慘了自己所在的國度,自己把卧底揪出來,居然還成了莫得義氣的罪人。
袁寐的眼神從頭到尾都在詮釋著這樣的不爽:你居然賣了潛伏在自己家的卧底!你這個沒義氣的!
慕恂:「……」
慕恂註定是個翩翩君子,不和啥也不懂就知道搗亂的人計較,知道扯不了,乾脆閉口不言,融入吃瓜群眾中一起看敵國皇帝和自家太子的罵架。
他是文官,這種時候做不了什麼,只能看著。
群眾一邊感嘆敵國皇帝的俊俏,一邊擔憂自家太子殿下會不會吃虧,倒是被視線集中的二人,神色都出奇的平淡。
一個習慣了偽裝,一個很善於偽裝。
「你今天來,只是帶人走的?」謝羽祁的語氣像是嘮家常,就差沒喊人搬桌子沏杯茶。
蕭卿執就像恰好在隔壁的人順口搭一句話:「有什麼問題么?不然還能來做什麼?」
「陛下莫不是在北嶽待久了,高高在上習慣,覺得全天下都是自己的地盤?」謝羽祁輕輕一笑,「這是南康,是孤統率的地盤,不是你鬧得起的地方。」
蕭卿執回了一句:「哦。」
「……」
有些時候,冷嘲熱諷比熱火朝天的殺傷力要大得多。
蕭卿執心態極好,說話也直接:「不想跟你廢話,朕就帶個人走,不為難你們,僅此而已。」
「孤也不想和你廢話,這個人你帶不走。」
就連圍觀的垂髫小兒都感受到了空氣中的一股殺意,好像台上兩人下一刻就要廝打在一起血濺八方了。
昔日一起抓蛐蛐的幾個孩子,都各自有了自己的道路,無論關係再好,哪怕是竹馬竹馬。
可他們,一個自稱「朕」,一個自稱「孤」。
這便註定了他們是敵人。
慕辭月用不斷抓地的腳趾代替來回踱步的慾望,碰面時的激動已經黯淡下來了,冷靜之後,慕辭月便皺了眉。
他現在其實挺亂的,不是擔心蕭卿執會輸,關於自家媳婦一打一的能力,慕辭月對此有絕對自信,他只是擔心劉遠那邊的動作。
他們現在面對的不是謝羽祁一個人,而是整個南康,是南康的千萬大軍。
就算蕭卿執贏了,就算蕭卿執的劍術再強十倍,他們也不可能逃出去。
劉遠又不是酒囊飯袋,相比才掌權幾個月的蕭卿執,已然手握實權數年的謝羽祁,身邊的人自然不會差。
而北嶽,就和蕭卿執所說的一樣,尚未脫胎換骨,先|帝留下的破局勢,短時間內改不來。
那也不至於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吧!
北嶽的人數優勢被狗吃了?
慕辭月越想越遠,甚至想象著如果沒有偉大的自己潛入南康卧底,北嶽現在是不是已經被滅了?
越沒人說話,氣氛就越緊張,杵在這兩人中間,敗月教主竟有些不自在,劍尖抵在地上,動作要多懶散又多懶散。
實際上,他就是省省力氣。
泛著青光的三尺夜暝劍被他當拐杖使,好像再給慕辭月添個鬍子就能提前步入老年生活,慕辭月心想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不,和平解決?
雖然這倆人看起來沒有和平解決的意思,但敗月教主還是決定試試。
「你兩先別瞪了,要不……卧槽!卧槽!」
話說到一半,慕辭月忽的感到身後突然有一道邪風帶過,第六感察覺到有什麼人想襲擊他背後,慕辭月先「卧槽」一聲,舉劍去擋,然而身邊人比他還快,在他轉身之前直接把來人一劍捅了個對穿。
於是,又是一聲「卧槽」。
和詩情畫意的名字完全不符合的秋思劍,把人隨便戳死,劍鋒上連血都沒留多少。
蕭卿執不會耍嘴皮子,面對想殺自己老婆的人,過了良久,也只吐出來三個字:「嫌命長。」
謝羽祁見到他身手,微微錯愕了一下,看了一眼劉遠。
劉遠也是同樣驚駭。
這樣的身手……別說養尊處優的帝王了,就連例如廉王謝莫文這樣的人物,都不一定能達到。
慕辭月掃過周圍表情各異的人,大有一種自豪感,優越爆棚,像是面對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有個會打架的媳婦就是好。
他本想回過頭將蕭卿執誇一頓,卻見蕭卿執神色嚴肅,好像……蠻生氣。
慕辭月先一愣,繼而幾乎是火速知道了是什麼原因,洋洋洒洒道:「沒事,我沒受傷,別為我擔心啊。」
蕭卿執高貴地瞥他一眼:「自作多情。」
「……」慕辭月早已習慣,內心強大,甚至過分親昵地湊到蕭卿執耳邊輕呵道,「行啦別嘴硬,我知道你擔心我,情意說不出口,我明白我明白。」
「……」剛剛面不改色殺完人的蕭卿執,臉驀然紅了。
雖還沒到寒冬臘月,但氣溫已然很低,加上南康的冷是冷到骨子裡的濕冷,圍觀人大氣都不敢喘,顯得周圍異常寂寥,在這種隨便拎誰上台都能嚇尿的氣氛下,兩位爺們就這樣調起情來了。
登時,一堆人被針扎了眼,看也不是,挪開視線又怪怪的,老尷尬了。
八卦不分國度,內容繁多老少皆宜,早有人一傳十十傳百說北嶽皇帝是個基,一開始沒人信,今天,果然耳聞不如眼見,儘管眼睛瞎了。
謝羽祁倒是早知道他二人的關係,也不遮掩,更懶得演戲:「帶他走,可以,把你的軍隊全部撤走。」
慕辭月被發現身份得還是晚了,南康的大好形勢已經破滅,現在要做的就是恢復元氣。但北嶽也不傻,肯定知道南康這是緩兵之計,提出繼續大舉進軍的人不少,卻沒一個實現的。
原因很簡單。
蕭卿執怕傷到老婆。
刀劍無眼,之前畢竟是沒有辦法,可若是後來有了百分百保全的概率,蕭卿執自然不會再讓慕辭月時刻面臨危機。
瞧這一身傷,蕭卿執看著都覺得疼。
還沒等蕭卿執回答,謝羽祁又道:「撤軍后,孤與你再次進行和談,可你若是不撤軍,休怪刀劍無情。」
都已經走到這份上了,傻子才選擇撤回,選擇又不安全又撈不到報酬的危險行為,簡直腦子不好。
直接莽一波不就完事了?
然而,蕭卿執還真的沒腦子:「撤軍。」
慕辭月愣住,張臂攔住蕭卿執,那姿勢就像要抱抱。
「撤軍做什麼?太后急著催你歸家用膳嗎?」
「……」蕭卿執就丟了一句話,「累了,回去睡會。」
「……」慕辭月簡直想罵人,快要懷疑蕭卿執被鬼怪附體變成了阿彌陀佛熱愛和平的善者,然而看著蕭卿執那張出奇嚴肅的臉,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
對了,天天黏在蕭卿執身邊的哈巴狗……呸,北嶽大將軍陸玖城呢?
「陸玖城沒跟著你?」
蕭卿執看不出是真不知道還是懶得理他:「他迷路了,走丟了。」
「……」
堂堂哈巴狗……呸,堂堂大將軍,怎麼可能和蕭卿執失去聯繫?
慕辭月聲音極小地問道:「陸玖城怎麼了?哎,你不會真是一個人來的吧?」
也不知蕭卿執聽沒聽見,反正慕辭月就看到蕭卿執發了狂犬病似的突然舉起劍,絲毫不帶猶豫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神色冰冷,殺意瀰漫。
慕辭月看著自己脖子旁邊的劍一臉懵逼:「???」
這他媽鬧哪樣?
家暴了?
然而下一刻,身後傳來一身輕笑,而後,又一道匕首切切實實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
「???」
大概受了傷確實是反應遲鈍了些,慕辭月居然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
他被當盾牌擠兌在中間了?
這啥玩意,叉燒包嗎?
周圍人神色各異,袁寐在跺腳,好像下一刻就要衝上來似的,謝羽祁沉默,劉遠也沉默,剩下基本都是幸災樂禍。
慕恂的表情依舊看不透。
「朕說了會撤軍。」
蕭卿執像是一點都不在乎身前可憐兮兮變成叉燒包的人一樣,滿臉漠然:「三個月之內,朕不會再打擾南康。」
聽起來就像停戰協議一樣,但謝莫文好像並不領情,抵在慕辭月脖子旁的匕首一直沒挪開,笑道:「之前是商量,我到了,便是強迫,別以為我像太子殿下一樣顧及情義,你覺得中了我那一根毒針,還能支撐多久?」
「毒針?」慕辭月不顧脖子上架著的鐵器,沉聲道,「你給他下毒了?」
謝莫文嬉皮笑臉,聲音卻似毫無溫度:「你要不要也來一個?放心,死不了,有點類似遲點發作的軟骨散而已,太子可不讓我殺他。」還沒待慕辭月噴口水,又嘖嘖道,「對了,那個陸玖城,是你們那的大將吧?身手不錯,但丟下你這個皇帝跑了,讓你獨自來送死,是不是太過失職?」
獨自……這狗皇帝還真是一個人來的?操!
蕭卿執就像沒聽見似的,冷冰冰道:「你先鬆手,否則,後果自負。」
只有慕辭月聽出了蕭卿執語氣里的急切。
遲點發作的軟骨散……藥效快來了?如果此時發作,那就真的完了。
他死了無所謂,蕭卿執是皇帝,皇帝不能死。
拼了,慕辭月想。
慕辭月此人行事向來乾脆,想到什麼做什麼,他幾乎還沒想好對策,身體就已先發制腦。
「我靠!」袁寐沒想到他這麼大膽,脖子上擺了兩把兵器還敢亂動,連一向溫雅的慕恂,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悄悄握緊了拳。
劉遠手裡的石子已經偷偷捏好,只待刀鋒碰上慕辭月脖子的一瞬間,就將其彈開。
謝莫文也沒想到慕辭月這麼莽,沒來得及想別的,早已把謝羽祁的囑咐忘在腦後,幾乎一瞬間便拿出了懷中的藥粉,對著朝他提劍刺過來的蕭卿執,就是一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