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激戰
白遲領著張綉往山上行去,很快便隱入山林之中。
從山腰回望商隊的營地,其實可以頗能看出幾分門道,整支商隊的紮營並非是四角有看守,而是依山取勢,所有的武師都分配在山下兩角,成犄角對沖之勢護住商隊。
因為紮營之前,張綉就已經帶人巡視過後山,確認沒有任何人潛伏在其中。如此一來,即便是此處有匪患出沒,也只會從平原進攻,而不會從山上殺下來,由此可見,張綉這麼多年護衛商隊無一失手,絕不是偶然。
不過這樣的陰天,鬼都懶得出來,更不要說是馬匪,所以也有些人認為張綉這樣的安排實在有點多此一舉。
「怎麼辦?」一直守在張綉營帳之外的童玲望著自己的大師兄和白遲遠去的背影,著急的朝身邊的童英開口問道。
「沒辦法了,只有先跟上去了!」童英攥緊手中的長槍,直起身子,悄然跟著張綉二人而去。
只是經過一個營帳的時候,想起張綉這一手布置的營帳布局,他心中忍不住閃過一個疑惑:若是真有黃巾軍來攻,即便張綉不在,有這麼多經驗豐富的武師護衛,那麼從山下來襲必定也是吃力不討好之事,那為何剛才白遲和鄧茂二人還如此自信滿滿的認為自己的計謀必定會成功呢?
白遲二人沿著山坡前行,沒有走了太遠,就繞了眾人歇憩的營帳,到了山的另外一面,這裡有塊平地,林木遍及,灌木叢生,頗為僻靜。
忽然,張綉緩緩止住腳步,目光如炬的掃過前面一處灌木叢,前頭的白遲有些詫異的轉頭看向他,正待開口,卻聽張綉槍尖一挑,厲喝道:「什麼人,出來!」
不遠處的童玲心頭一驚,身形微微一動,卻為身畔的童英阻止。
童英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面色凝重的望向遠處的張綉。
「呵呵。」伴隨著兩聲輕笑和腳步踩在殘枝腐葉上的沙沙聲,一個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借著黯淡的月色,張綉認出了來人正是白遲招募的遊俠鄧茂。
「張大俠果然是小心謹慎,不枉在下在此專程守候。」鄧茂遙遙朝張綉一拱手,笑著說道。只是他的笑容被天色一染,看起來和此時的山風一樣陰冷。
「哦,在下是應白老之請,特來擒拿黃巾賊的,卻不知道閣下在此有何貴幹,難不成亦是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張綉也是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確是如張大俠所說,在下正是來助你一臂之力的。」鄧茂目中精光時隱時現,上前一步接著道,「而且方才我已經發現了幾個黃巾賊的蹤跡,不若張大俠隨我入林中好生商議一番如何應對,可好?」
張綉道:「為什麼要去林子裡面,這裡不行?」
「此處雨勢甚大,在下邀張大俠你入到林中,只是為避雨而已,如果你真的不信,大可迴轉營帳之中,我絕不阻擋!」鄧茂似有不悅的說道。
「我自然是信得過閣下的。」張綉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瞥見看到鄧茂和白遲眼中喜意一閃,忽然沉聲道:「不過月黑風高殺人夜,我更相信在林子裡面殺人,神不知鬼不覺,事後更容易撇清關係,不是么?」
聞言白遲二人當下變了下臉色,鄧茂斜跨出一步,看似無心,卻是截住了張繡的歸路,然後淡淡道:「在下不知張大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張綉對他這個小動作彷彿視而不見,緩緩開口道,「我只想請問閣下,今日那些馬兒中的毒,可是你下的?」
「佑維,你此話是從何說起…」聞言,白遲臉色大變,正待出言相問,卻只見鄧茂伸手打斷了他的話,目中精光一閃,淡淡的說道,「你是從何而知那毒是我下的?」
「閣下難道自以為你們的行事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么?」淅瀝瀝的小雨打在張綉手中的長槍槍尖上,泛起點點白色的漣漪,「其實昨日那些馬兒進食的時候,我便已經發現其中藏有問題,只是隱而不發而已。」
「你昨日便發現了,為何不…」白遲心中一驚,脫口問道。
「為何不向眾人說明,你想這麼問對么?」張綉斜乜白遲一眼,淡淡的說道,「我若是向眾人說明了這一點,又如何能揪出幕後黑手呢?」
「你又如何知道幕後黑手就是我呢?」鄧茂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絲笑意,出言問道。
「這幾日商隊一直走的都是偏僻小徑,一路上根本沒有任何可疑的人來往,而且更兼有如此多的武師保護,那麼外人下毒的可能性便可以排除掉。若是商隊中人做的手腳,那麼能下藥毒馬的人,當然會和牧馬的人多少有些關係。」張綉篤定的說道,天邊忽然想起了陣陣雷聲,悶郁得有些動人心魄,頓了頓,他接著道,「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負責整個商隊安全的我,不過我自己當然清楚那毒不是我下的,那麼就只有可能是能夠調動商隊人員的閣下你了。」
「就單憑這一點么?」鄧茂並不承認也不否認。
「自然不是,若是只有這一點的話,那麼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並沒有真憑實據,不過今日我倒發現了一個蹊蹺之處…」張綉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何處?」鄧茂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今日我不經意間瞥見閣下腳邊沾有一些黑色的泥土,或許你沒有想到,單是這點就已經泄露了天機。」
「泄露天機?」鄧茂低頭望了眼足部,不過天色太暗,根本看不到什麼,轉瞬抬頭,「單是這些黑泥能說明什麼?」
「因為我發現所有病馬都有一個特徵,就是蹄子上也有閣下鞋子上一樣的黑泥。」張綉淡淡的說道,「這就讓我想起昨夜商隊一干馬匹飲水的地點有兩處,其一便是一處水潭,那裡的土壤便是黑色。而另一處是河水,河邊只有泥沙,並未有黑泥,也算是老天有眼,或者是天網恢恢,我這才想起,閣下並不掌管牧馬,也向來由手下做事,為什麼鞋上會沾上黑泥呢?會不會是兄台你向潭水中投了藥物,不經意的沾上了泥土?」
「原來如此。」鄧茂長嘆一聲,點頭說道,「張大俠果然是名不虛傳,能在不動聲色的知曉和推出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過獎了。」張綉面沉如水,看不出絲毫的心理波動,「其實我並沒有說完,後來我想起閣下是有白老推薦而加入商隊的,因此我不禁對白老也起了一絲疑心。」
張綉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白遲,白遲感覺到他的目光,卻是不自覺的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本來我與白老這麼多年的交情,我本不該對他心生疑慮的,但是我這個人天生就是比較謹小慎微,事情既然有了苗頭就會想著去證實,若是證明是我多心,那自然一切都好,但是很不巧的是,兩位實在是太不夠小心了,竟然被我的兩個師弟和師妹聽到了密談,並來告知於我。」張綉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在嘲笑兩人的大意,「然後白老又好巧不巧的特意來尋我,我自然要多留一個心眼。」
「原來如此,剛才在帳外偷聽的就是你那兩個師弟和師妹么?」鄧茂恍然大悟,「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何還有膽量來這裡見我?」
「為何不敢來了?」張綉揚了揚眉,笑著說道,「因為我心中還有疑惑沒有解開。」
「哦?有什麼疑問便說吧。」雖然張綉剛才說了很多,但是鄧茂卻並無絲毫慌亂,反而鎮定自若的開了口。
「其一,白老你貴為白氏商社大管事,而且亦是白氏族人,為何會與外人勾結來圖謀白氏的財產呢?」張綉目光灼灼的望向白遲,顯然是在期待他給出個答案。
不過白遲依舊是低著頭,久久沒有抬起,陰冷的山風拂過他的額頭,掀起幾縷花白的額發,讓本來就一把年紀的他更顯老態。白遲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只不過是被此時惡劣的天氣凍的,但就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既然他不願說,那我便幫他說罷。」等了許久沒等來白遲的回應,倒是鄧茂緩緩開了口,「讓他背棄家族的唯一緣由便是…」
「加入了我們太平道!」鄧茂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
「太平道!」張綉先是一愣,俄而望著低頭不語的白遲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原來如此,久聞太平道甚能蠱惑人心,想不到白老你也…」
「哼,什麼蠱惑人心!我太平聖道度化萬民、濟世救人,豈是你等所想!你可以問問此人,入教可是有人逼迫。」鄧茂冷聲打斷張繡的話,一指身邊默然的白遲,白遲身子一震,依舊沒有開口。
「何況『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太平』,如今漢帝無德無能,天下災禍不斷,百姓民不聊生,他卻只知貪淫享樂,如此無德君主,人人得而誅之,這大漢朝的天下又有何取不得!」鄧茂大義凜然的慨然道,神情嚴肅而認真。
出人意料的張綉並沒有反駁鄧茂所言,沉吟許久,才又開口問道:「那你為何又選中了我所護衛的這支商隊呢?」
「這個自然是因為張大俠你了。」鄧茂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張綉,嘴角浮現起一絲笑意。
「這又與我何干?」張綉淡淡的追問道。
「久聞張佑維不僅武藝了得,更是深通兵法布陣之道,如此人才,我太平道自然是求賢若渴。」鄧茂臉上的笑意更盛,「在下謹代表我太平聖道的『大賢良師』邀請張大俠你加入聖道之中,共襄盛舉。」
「原來還是來招攬我的。」張綉聞言,不禁啞然失笑,「我能請問下,若是我加入了你們太平道…」
鄧茂不等張綉把話說完,便搶著答道:「只要你願意加入聖道,在下擔保閣下能位列十二教使之一,荊、豫兩州任一大方的渠帥,閣下可自取!」
說到渠帥,就不得不說說黃巾軍建制了,和歷來的起義軍一樣,黃巾軍的體系亦是很鬆散,太平道的入道群眾一度達到幾十萬人之多。為了將分散在各地的力量組織起來,入道的群眾被編為三十六方,大方一萬多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立一「渠帥」。可以說能當上黃巾軍的渠帥,也就意味著進入了太平道的核心階層。
而教使就更不必說了,相傳太平道教主張角自立為「大賢良師」伊始,便將最為忠心的八位手下派往各處,分別到各地進行傳道,這八人便被稱為太平道教使,如今隨著太平道規模的擴大,教使的數量也隨之增多,但從鄧茂的話語中來看,如今太平道教使的數量也不過十二人,他們竟然捨得用如此重要的職位來招攬張綉,看樣子是對此事志在必得了。
「『教使』、『渠帥』,好大的手筆。」張綉自然也知道這兩個稱號對於太平道和黃巾軍意味著什麼,不由輕嘆一聲。
「那麼張大俠是準備…」鄧茂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若是我不願入你太平道,又會如何?」張綉眉梢一挑,出言截道。
「以閣下之能,難道也看不出如今漢室已是大廈傾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閣下現在不投我聖道更待何時?」鄧茂臉上的喜意微微一滯,急聲說道,不過見張綉笑而不語,只是拿眼望著自己,不禁面色轉冷,淡淡的開口,「如此人才,即便不為我聖道所用,亦是不應該為朝廷所用。」
「是么?」張綉瞥了鄧茂一眼,依舊是用不疾不徐的語調開口道,「你的意思便是說,若是我不入你太平道,今日便不能活著離開了?」
「閣下三思。」鄧茂不置可否。
「說起來我的確很怕死。」張綉緩緩抬起長槍,一字一句的說道,「但是我更怕後人指著我的墳墓惋惜的說: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鄧茂臉色陡然一變,右手按在腰際系著的長刀刀柄上,沉聲說道:「那就要得罪了!」
話音剛落,從林中走出數人,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是脖間系著的那根黃色綢帶卻是如此刺眼和醒目。
「張佑維,我敬重你是條漢子,若是你現在肯回心轉意,加入我聖教,那今日之事便一筆勾銷,不然,休要怪我們人多…」鄧茂抽出長刀,聲色俱厲的說道。
「怎麼你當真以為我是一個人單獨赴會?」張綉又笑了,也不轉頭,忽然將左手拇指和食指圈起放在口中,吹出一聲尖銳的口哨。
哨音未落,他身後已然多出了數位大漢的身影,看那裝扮都是童淵武館的武師。
見狀,鄧茂臉色一變,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白遲,顯然是在無聲的質問他,這些人是如何來的,你這一路上居然都沒發現。
而白遲亦是大吃一驚,畏畏縮縮的往張綉身後望去,只見人影憧憧,他完全沒發覺什麼時候還有這麼多人跟在後面。
而童英和童玲一直在嗓子眼的心也回到了胸口,二人手執長槍也緩步走了出來,一左一右和張綉並肩站在一起。
鄧茂現在才知道為何張綉能一直面不改色的與自己交談這麼久,想來只怕他不僅早已洞察了己方的企圖,而且也早就做好了應對之策,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可是事到如今,開了弓的箭便再沒回頭路可言了。鄧茂只能一咬牙,狠下心沉聲道:「點子扎手,並肩上,不要留下一個活口!」
「你們也來了。」張綉眼見一干黃巾賊人涌了上來,卻還有閑情雅緻朝身旁二人微微一笑開口問道。
「這麼好玩的事,大師兄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童玲根本想也未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只見黑暗中銀光一閃,伴隨著的是一個黃巾賊的慘叫。童玲出手雖然無甚章法,但在眾黃巾賊還沒完全上前之際,她憑藉手中兵器較長的優勢,挑落了一個黃巾賊。
望著安躺在潮濕的林地上,脖頸間還汩汩冒著溫熱鮮血的同伴,眾黃巾賊竟是有些畏懼的往後退了一步,鄧茂見狀,臉色劇變,旋即長嘯一聲,揮刀迎了上去。
「小心!」童英見狀,心頭大急,也是縱身一躍,槍尖直指鄧茂。
見童英從旁殺出,鄧茂厲喝一聲,來不及反擊,提刀就擋,只聽到『乒乒乒乒』響聲不絕,黑暗中,長刀與槍尖相撞,火花四射!
「他交給我,你倆對付其它人!」張綉雖是最後一個出手,卻是直接找上了對方的主將鄧茂。
「好。」童英點點頭,放過鄧茂划來的刀鋒,跳出戰圈迎上了其餘的黃巾賊,而童玲撇撇嘴,亦是轉頭攻向另一人。
黑暗中,刀光槍影交錯往來,碰擊之聲有如密鼓急雷,響個不停,早已蓋過了淅瀝的雨聲。電光火石之間,張綉與鄧茂已經過了十數招之多,而一向自詡頗高、在太平道教使中武藝亦能排進三甲之列的鄧茂卻是被張綉殺的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張繡的槍帶著破空之音而來,如靈蛇出洞般,每每攻敵必救之處,挑撩、刺、壓無一不是讓鄧茂難受之極,在他那靈動的槍法下,鄧茂已是左支右絀,好幾次都是將將躲過槍勢,可以說是險象環生、危險至極!
鄧茂間不容髮的躲過張綉刺出的一槍,大口的喘著氣,他顯然也發現了自己與張繡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腦子飛速的轉動起來,想著能讓自己反敗為勝的方法。
天空雨下個不停,地面早是泥濘一片,鄧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忽然一腳踢出,地面的泥水化成一道水幕,劈頭蓋臉的澆向張綉,擋住了他的視線。而鄧茂則趁著這個機會,身形一閃,已經是飛快的靠近張綉,長刀無聲無息的斬向張綉肋下。
他這招可謂是狠毒之至,而且完全沒有考慮防守,胸口大開,手上大刀沒有絲毫的停滯,顯然是追求一擊制勝,哪怕是兩敗俱傷他也願意!
可惜張綉豈是庸手,長笑一聲,身形已如螺旋般衝天拔起,不但躲過泥水,而且右手長槍一揮,有如蒼鷹搏兔般臨空刺出!
天空中陡然一個霹靂打下來,映照四野,也照出鄧茂雲一樣蒼白的臉,「噹啷」一聲響,鄧茂終究是棋差一招,被張繡的槍尖刺中小腹,殷紅的鮮血頓時流淌出來,吃痛之下單刀落地,人也不自覺矮了下去。
張綉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變槍為棍,一記橫掃千軍重重的打在鄧茂身上,鄧茂慘叫一聲,卻是順勢滾到旁邊的草叢之中。
剛挑落一名黃巾賊的童英不經意間轉過身,正好瞥見了張綉這驚鴻一刺,心中卻是不自覺的想,「「大師兄的武藝…似乎比師父還要更勝一籌啊!」
此時,眾武師也將其餘黃巾賊殺得七七八八,余者皆是心神俱裂,四散逃竄,童玲意猶未盡的還欲追擊,卻為童英所止。
「玲兒,不要追了,前方敵情不明,小心有埋伏。」童英扭頭看了眼張繡的方向,開口道,「走吧,去找大師兄先。」
「好。」童玲點點頭,兩人走到張綉身邊,找了找附近沒有看見鄧茂的屍首,童玲詫異的問道,「大師兄,那個人呢?」
「被他跑了。」張綉擺擺手,意興闌珊的朝眾武師招了招手,朗聲說道,「罷了,我們先回去吧。」
「那裡還有一個人!」忽然,童玲眼尖的指著不遠處的低矮草叢裡大聲喊道。
童英和張綉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一個畏畏縮縮的男子蜷著身子匍匐在灌木中,看樣子是在裝死,但是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抑或是害怕的緣故,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暴露了自己的行跡。
「出來!」童英厲喝一聲,正想去把此人抓出來,張綉卻往前一步站在他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張綉長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白老,你起來吧,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只見白遲花白的頭髮被地上的髒水完全打濕,胡亂的貼在額頭上,單薄的身子在黑夜的冷風中被吹得瑟瑟發抖。
「你走吧。」佇立許久,張綉緩緩鬆開手,別過頭,不再看他。
白遲不敢相信的微微抬起頭望向張綉,不過張綉留給他的只有後背。
「多謝佑維!多謝佑維!」絲毫不顧混雜著污泥的雨水順著臉頰滑落,急切的朝張綉拱拳,然後轉過身倉皇的向後逃竄。
「大師兄,就讓他這麼走了?」童玲望著白遲狼狽的背影,不解的問道。
「我畢竟與此人相交多年,要我親自出手殺他,實在於心不忍。」張綉微微搖了搖頭,緩緩轉過身來,望向白遲離開的方向,「只是今日這些賊人事敗,即便我不殺他,太平道人只怕也不會輕饒於他。」
張綉語氣很平淡,但是其中卻是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張綉望著白遲逃離的方向,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
「對了,大師兄,這些黃巾賊人覬覦商隊的財物,我們商隊光是用來承載這些東西的馬匹和騾子就有數十匹之多,而且即便是除掉了你,也還有這麼多武師在,只怕…」童英沉思有頃,忽然朝張綉說道。
「只怕什麼?」張綉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瞥了眼童英。
「我覺得他們不應該就只怕這麼點人來,只怕還有後手,不得不防啊。」童英
「後手?」張綉抬頭看了看天,天際依舊是烏雲密布,只是雨似乎更小了些,冰冷的雨絲打在他臉上,讓他不自覺的閉上了眼,「難道就只有他們有後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