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房風波
第九章分房風波
中午飯後，何春來坐在辦公桌旁沙發上，雙手交叉托在腦後，雙腳抬起放到茶几上，眯著雙眼，心中翻江倒海起來。
上午上班時，他接到三項目部經理李大鵬打來電話，說公司分給他的兩居室被機械施工分公司職工常大膽給撬開門搶佔了。他把門鎖已換成自己配的門鎖。
何春來立即給機械施工分公司主管分房的付經理吳秋菊打電話，問她怎麼回事。她告訴何春來，公司分配給機械施工分公司的七套樓房，完全按照公司規定的分房條件去辦的。房屋分配后，進行了張榜公布，沒有職工找上門來的，至於常大膽搶佔房子的事情，我聽您說才知道。何春來告訴她，立刻去找常大膽，弄清怎麼回事，然後給我回話。
在吃放前，吳秋菊給何春來回了電話，告訴他：常大膽他們推土機班的林立生分到了新房，讓他去看他新房幫助參謀一下裝修。常大膽問他，在分公司你也沒有資格分上房，你怎麼弄到的樓房？他說是公司分的房。常大膽聽后，氣不打一處來，按分房條件，林立生也要排在他後面，就因為他有個在公司當頭的姐姐，就能有如此殊榮嗎？常大膽一氣之下，就撬開了林立生單元房旁邊還沒搬進人住的新房，換了新鎖，據為己有。他還說，公司能給林立生一套樓房，就能給他一套樓房。我們兩口子都是二公司職工，比林立生更有分房資格。如果公司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上告到總公司，總公司不行，我就告到市裡。反正我是臭雞蛋跟他們磕了！
何春來感到這真是棘手的問題。他放在茶几上的雙腳，時間長了，感覺有點控得慌，把腳放下來。他手也有點麻，雙手從腦後抽出來，把整個身子斜靠在沙發上。他感覺舒服多了。
公司最後一次福利分房上，他可謂絞盡了腦針，達到讓公司各級領導滿意，讓職工沒有意見，可以說是左右逢源了。可是想不到還是出了問題。說到底，這個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林副書記現在住小兩居室，按照職務，她可以調換成三居室。在與她商議時，她說她現在單身，房子完全夠住了。她說，她有個弟弟在機械施工分公司當推土機司機，早到了結婚的年齡了，還跟父母擠在一起住，機械施工分公司分房輪不到他。公司能不能幫助給解決一下？
何春來覺得這事好辦，給林副書記一處新的兩居室，她現住的小兩居也不用上交。這樣，她就可以有兩套房了。到時，給她弟弟一套不就行了么。按分房條件，多出的面積，按商品房價格補上。
可沒想到，這麼快，她把新房鑰匙就交給了她弟弟。她弟弟還沒對常大膽說實話，把他住姐姐分的房說成是自己分的房。
解鈴還須繫鈴人。何春來從沙發上站起來，他要與林副書記商量一下，讓她弟弟從新居里搬出去，把新房鑰匙收回來。
何春來敲開林娜娜辦公室的門。林娜娜正在審查公司紀委起草的關於基層黨政領導幹部廉潔自律的八條規定，她將領導不得運用手中的權利，為自己和親屬以及朋友謀取私利，改成領導不得運用手中的權利，為自己和他人謀取私利。她見何春來進來，把正在審閱的文件，推到桌子一角，抬頭笑著對何春來說：「何副經理到我這兒來，又有什麼好事？」
「今天我可沒有好事，」何春來把常大膽搶佔房的事情，對林娜娜敘述了一遍。末了，他說：「如果等分房這件事過去了，您再把鑰匙交給您弟弟，或者您搬到新房住，把您現在的房子給您弟弟住，都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這事怪我考慮的不周，事已至此，你讓我怎麼做，才能解決好常大膽的問題？」林娜娜一時沒了主張，她向何春來要主意。
何春來早已想好了主意，對林娜娜說：「您儘快找時間，做通您弟弟的工作，讓他搬出新房，您把鑰匙收回來，並讓他告訴常大膽，這房子壓根就不是給他的住房，是公司分給你的住房。」
林娜娜聽后，覺得做這事情不難。林立生是家裡最小的弟弟。比她小十幾歲。她弟弟在家被寵壞了，上學不好好學習，初中畢業就不上學了。父母怕他成天遊手好閒學壞了，就找林娜娜幫她弟弟找個事干。林娜娜就讓她弟弟幹了現在的工作。林娜娜知道弟弟有好表現自己的毛病，本不是自己分得房，硬說是公司分給他的房，好表現自己有多大能耐。見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長點記性。別成天在外邊瞎吹巴列的給她惹事。林娜娜知道，她的話，弟弟還是不敢不聽的。林娜娜對何春來說：「今晚，我就找他談，明天我就讓他搬出來。」
何春來從林娜娜的辦公室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給機械施工分公司副經理吳秋菊打電話。他說，林立生的住房不是他的房子，現已限期他搬出住房。常大膽撬鎖搬進房子住，性質是嚴重的，要讓他限期把房子騰出來，恢復原樣。他如果能這樣做的話，將不再追究他的責任。如果他不肯搬出來，就按搶佔公共財產，報警，強制搬出處理，並要給予行政處分。
常大膽在機械施工分公司領導的嚴厲批評教育下，最終還是服軟了。他見林立生搬出了居室，自己又偷偷的把他搶佔的居室原來的門鎖給換上，搬了出去。
第三項目部經理李大鵬在常大膽搬出來后，趕快搬進了新房居住。
常大膽搶佔房屋的事情妥善解決。但他一時服軟，可始終沒有服氣。他打聽到林娜娜現在住著華政三公司宿舍樓房，這次分房，又分個兩居室，憑什麼呀？就憑她是公司黨委副書記，就可以擁有兩套房？我們是公司雙職工員工，就因為我們都是工人，就連一套房都得不到？哪怕是一居室也行？常大膽覺得委屈，越想越生氣，他一氣之下，向總公司紀委寫了封匿名舉報信，舉報公司黨委副書記林娜娜以權謀私，超標占房，要求公司領導向公司全體職工公布住房情況。
常大膽本來想實名舉報林娜娜，但被他媳婦勸住了。她媳婦說，人家是領導，你是工人，你揭發領導，被領導知道了，還有你好果子吃。碰上個心眼小，愛記仇的領導，還不往死里整你。別說你房子得不到，你飯碗保住保不住還兩說呢？你可別冒傻氣，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常大膽在媳婦的勸說下，把已簽了名字的舉報信，又謄寫了一遍，改成了匿名信。
沒幾天，這封匿名信就由劉東升轉交到石原手裡。劉東升見這封舉報信是舉報林娜娜的，雖說林娜娜是他直接上級，把舉報信給林娜娜顯然不合適，所以，他就直接交給了石原。
石原打開信封，看到在舉報信上還附了一頁紙，這頁紙是總公司紀委的批示，上面寫著：「附后舉報信轉二公司紀委，請依據總公司對副處級以上領導幹部的分房標準，進行自查自糾，如有超標者，請予糾正。並將核實處理結果，及時上報總公司紀委。」
石原看完信，覺得應先找林娜娜談談，然後，召開公司領導班子生活會，進行分房問題的自查自糾。向職工公開領導幹部住房情況，自覺接受廣大職工的監督。
石原在了解林娜娜住房情況時，林娜娜直言不諱承認自己現有兩套住房。但她說，新分的那套房屋面積，遠遠低於她的住房標準。所以，公司分房委員會，決定就不在收回她的舊房，兩所房屋面積合併，超出部分，按商品房價格出售給她。林娜娜一口咬定，她所獲住房並沒有違規情況。
林娜娜反問石原，是不是有人舉報她，才找她了解住房情況的。石原沒有正面回答林娜娜，他說，不管有沒有人舉報，作為企業領導幹部，都應該廉潔自律，自覺處在廣大職工的監督之下。
石原對林娜娜說，這次分房，公司總量不多，每個單位分不上幾套房，有許多無房戶，這次還沒有解決了住房問題。這次也是最後一次福利分房了，沒有解決住房的職工，恐怕以後買商品房會是更困難了。
石原用商量的口吻對林娜娜說，你一個人擁有兩套住房也不能都同時住，不如交出一套房，這樣可能自己會吃點虧，但我們又可以為困難職工解決一戶住房問題。
林娜娜知道這次分房石原根本沒有提出要房。何春來提出要給他調配一個大三居，他不要，又說再給他分個兩居，將來給孩子留著，他也不要。林娜娜想跟石原說，她的另一套房實際上是以她的名義，給她弟弟要的。可是，面對石原，她怎麼也張不開這個口。
石原見林娜娜猶豫不決，就對她說：「這事兒，你在考慮考慮？希望你在領導班子中起到表帥作用，千萬不要讓職工在背後戳我們脊梁骨。」
石原最後這一句話，讓林娜娜好幾天沒有睡好覺。她已經感覺到，肯定有人在上級那裡說了她的壞話。不然的話，石原不會找她談話。這幾天，她覺得劉東升也有點異樣，她將審核后的黨政領導幹部廉潔自律的八條規定，交給他去列印時，他那輕視的眼光，第一次表現出下級對上級的不敬。她隱約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正向她襲來，隨時都可以把她壓垮。這種壓力就是石原找她談話后開始的。她不在猶豫，果斷選擇，不在要那個新兩居。
就在她去找何春來談退房時，何春來卻先找到了林娜娜談她分房之事。
何春來說：「沒想到給你兩居室，惹出這麼大的麻煩，有人居然把你告到了總公司。」
林娜娜問：「知道是誰告我的嗎？」
何春來說：「不知道，聽說是寫的匿名信。」何春來接著說：「你別管誰告的了，這事情捅到總公司紀委了，上邊讓追查，你總要有交代吧？」
林娜娜把退房的事情告訴了何春來。何春來聽后說：「那你可就虧大份了？」何春來想了想說：「就按你的想法辦，先把你退房的事情報告上去，過一段時間，在給你調換一個三居室，我手裡還留有幾套備用房。」
林娜娜真得好好感謝一下何春來，他不但幫助自己解了圍，還沒有錯過福利分房最後一班末班車。
何春來這樣做，實際隱藏著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在這次分房中，他以兄弟公司交換住房的名義，用移花接木的方法，給自己的兩個孩子各弄到了一套兩居室。公司領導幹部在這次分房中，除了石原和工會主席小馬沒有要房外，其他領導，他都超標做了分房。即使上邊檢查下來，也不是他一人的所為。特別是林娜娜，主管紀委工作，她自己多佔房，怎麼去查其他人，這次她把新房交了，就不一樣了，她平時對別人嚴厲苛刻的作風，就會一攬無遺了。
何春來知道林娜娜想退房的事後，立刻找到陳鐵山，把給他預留的三居室中，拿出一套來，分給林娜娜。把林娜娜交回的兩居室再供經理調配用。陳鐵山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何春來的請求。
在召開的公司領導班子生活會上，林娜娜知道這個會就是針對她開的，她第一個搶先發言。她說：「在這次分房問題上，由於私心的作怪，多佔了住房，還以為我可以補上多佔面積的房款，就不算多佔了。可是，我沒有考慮到，公司里還有多少無房戶，在等待著住房。身為一名領導幹部，在個人利益面前，首先考慮的不是廣大職工，而是個人，這實在不應該。石書記找我談話后，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現在鄭重向組織提出，將分給我的兩居室，上交公司，把它分給更加需要的職工去住。」
石原聽了林娜娜的發言，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他還擔心林娜娜會找出各種理由拒絕上交分配的住房。沒想到她不但交出了住房，還檢查了自己的錯誤思想。石原親手提拔起來的林娜娜，真是沒有讓他失望。石原心裡感到十分欣慰。
石原在林娜娜的發言后，面帶笑容地說：「林娜娜勇於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為我們領導班子的生活會開了個好頭。當然，我並不是要求大家都要進行檢查。這次會議主要就是針對這次分房問題，大家進行一下自查自糾。按照總公司規定的分房標準，對照檢查一下。」
石原講完以後，領導班子成員逐一進行了自查自糾。結果，沒有人檢查出有超出總公司規定的分房標準問題。
石原見生活會達到了預定要求，就對大家說：「既然大家做的都很好，我提議，我們也要向基層一樣，把我們領導幹部的分房情況，張榜公布，接受廣大職工的監督。」
石原剛講完，何春來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說：「我不同意將領導班子分房情況張榜公布，原因是分房工作已經結束好長時間，當時不公布，現在再公布不合適？」
何春來說完后，陳鐵山立刻表態贊同，他說：「我們這個生活會，不就是為有人舉報林娜娜而開的嗎？林娜娜已經表了態，我們可以對上面有交代了，何必再節外生枝，搞人人過關呢?」陳鐵山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們看其他公司哪個領導班子分房情況進行了張榜公布？總公司領導班子也沒見公布呀？我們幹什麼要出這個頭呢？」
工會主席小馬見兩個經理都反對石原的提議，他覺得石原的提議是對的，我們的權利是職工給的，就應該處在廣大職工的監督之下，他說：「我贊成石書記的提議，將領導班子人員分房情況公佈於眾。」
石原見小馬支持了自己，心裡得到一絲安慰。他轉頭看了看林娜娜，示意她表態。
此時林娜娜的心情是複雜的。他要支持石原的提議，就只能公布她現有的住房情況，等以後何春來再給她調換三居，那不成了弄虛作假了嗎？除非她放棄這次福利分房，不再要房。權衡利弊后，她表態說：「我同意陳經理的意見，既然生活會主要為我而開的，何必讓大家跟我一塊過關。」
林娜娜發言后，別人都不在說話。石原也不知道其他人什麼態度。總這麼僵持著也不好，他說：「既然我們開的是民主生活會，就來個民主表決吧，同意將領導班子分房情況公佈於眾的請舉手，」
石原說完，環顧大家，就他和小馬兩票贊成。
「不同意將領導班子分房情況公佈於眾的請舉手，」石原話音剛落，除小馬沒有舉手外，其他人都把手舉了起來。
表決結果：七票反對，兩票贊成，會議否決了石原將領導班子分房情況公佈於眾的提議。
石原倡議，頭一次受阻，心中不悅。但他轉念一想，大多數人不同意張榜公布，一定有他們不同意的道理，也怪自己會前工作沒有做到家，才給自己造成被動局面。還好，林娜娜雖然沒有支持他，但她對自己的嚴格要求，主動放棄到手的新房，還是令他非常感動和滿意的。他可以給總公司紀委一個滿意的答覆了。石原想到這兒，心情舒暢多了。
散會後，石原夾著公文夾走進自己辦公室，見程媛媛在辦公室里。他一臉詫異的問：「小程，你是不是找陳經理來的，進錯屋了。陳經理的屋在會議室的西邊。」
「石書記，我知道陳經理的屋在哪兒，我就是來找您的。」程媛媛靠在石原辦公桌一角上，面對石原說。
程媛媛下午是到公司行政科開回來的。開完會後，她覺得有件事一定要找石原說。她上樓找石原，他還在開會，就來到石原辦公室里等他。
石原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將文件夾放好，順勢就坐在了辦公椅子上。他見程媛媛還站在桌子旁邊，就說：「小程，找我什麼事，坐下說吧。」石原示意程媛媛做到他辦公桌斜對面的沙發上。
「書記，不坐了，我就站著跟您說。」程媛媛說著，身體向後退了幾步，與石原保持有兩米來距離。她面對著石原，又說：「書記，我聽說我們家陳鐵山過兩天又要去廣東了，您看，這次能不能不讓他去了，換個經理去行嗎？」
「不願讓陳經理去外地，是不是家裡有困難了？」石原問。
「困難倒沒有，我就是不想讓他再去外地了。」程媛媛回答。
石原立刻想到這應該是兩口子的事情。也是，程經理一走就是半年，小程一個人在家，又當爹又當媽，也夠難為她了。可是，工作安排的事情，有經理的考慮，他也不好越俎代庖。石原想了想，對程媛媛說：「你的意見，我可以向經理建議一下，讓他們換個經理去。」
程媛媛聽了石原說的話，立即說：「書記，您千萬不要說，我來找過您，不讓我們那口子去外地？不然的話，他又要跟我吵架了。」
「好吧，我答應你，」石原說：「我的話也只能是個建議，最後，派誰去，決定權還在他們經理那裡。」
程媛媛抱著一絲的希望，走出石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