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2

天空灰濛濛的，仔細一看都是飄落的灰燼。

下面的房子破了很多個窟窿，有的直接變為廢墟，這就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人間劫難似的，四周很安靜，安靜得詭異。

大家都不敢出聲。

也不敢去看外面的結果。

……

「曉舒，別出去，不能出去！」

沈知行將雙手抵在馬曉舒的肩膀上。

馬曉舒冷漠地看了眼沈知行的雙手，向後退了一步，一腳踹在他的胸膛上，沈知行站在原地巍然不動，馬曉舒卻向後趔趄了幾步。

丫鬟要過來扶，馬曉舒蹬了過去。

她繼續冷漠地盯著沈知行：「滾。」

沈知行臉上焦黑一片，身上的衣服也殘缺不全，但他眼神堅定，因為很清楚自己此刻要做什麼。

「我可以馬上在你面前消失，但你不能出去。」

馬曉舒冷冷地看他，眼淚滑下去的時候臉上都沒有任何錶情。

「外面有人要殺我的孩子，我……」

「如果我見不到他了……」

「你能把他還給我嗎？」

「還是那群人能手下留情……」

馬曉舒說到這裡開始哽咽。

沈知行紅了眼眶，他低下頭，身上湧起一陣無力感。

這時，一隻黑色的小貓咪終於從房間里逃了出來，她快速穿過丫鬟之間的縫隙，肉墊踩在飄落了灰塵的地面上，來到大門口。

她擠出一條縫，身體很快如流水一般鑽了出去。

大街上很靜謐。

家家戶戶緊閉著。

有的地方卻已經變成了廢墟，不過廢墟中沒有人。

如墨輕快地跳過街道中央的房屋殘骸，朝著驅魔司那邊靠近。

天上已經沒了那些神仙的影子，只剩灰濛濛的一片。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擔憂就像火一樣烤著她的內心。

漸漸的，如墨放慢了腳步。

路口處突然擠滿了妖怪，堵得沒有一絲縫隙。

她朝著兩遍望了望，於是順著牆壁爬上屋檐，在黑色的瓦片之間快速奔行。

「沈公子，你千萬不能有事。」

「如墨求求你了……」

「求你了！」

前面圍著的妖怪越來越多，密密麻麻，都在爭先恐後地朝前擠著。

如墨著急奔跑，前肢突然被瓦片絆倒，她在房檐上滾了一圈，身體變為女人，白皙的胳膊上被劃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黑色的瓦片一塊塊地砸落在街道上，如墨捂著胳膊，赤著腳繼續在上面狂奔。

前面的街道上圍著的妖怪越來越多，如墨漸漸放緩腳步，站在原地。

待著半空中的煙塵散去，這才看清正前方是一群穿著鎧甲的猴子，再往前則站著一群長著漆黑翅膀的龐然大物。

他們都昂著腦袋，仰視著什麼。

還有一群龍漂浮在半空中，圍著一個中心轉來轉去。

龍吟聲回蕩在天際，場面極其壯闊。

如墨在屋檐上愣了幾秒鐘，視線朝著他們旋轉的中心看去。

灰白色的煙塵聚攏在那塊，讓如墨看不清中間到底有什麼。

她立即跳下了這邊的房檐，來到街道上，爬上了另一側的閣樓，這塊位置更高，看得會更清楚。

半空中飄著的煙塵終於開始變淡，露出了中間的一座建築，那是驅魔司最高的一棟閣樓。

閣樓頂上，一條火紅色的披風發出隆隆聲響，席捲了四周的煙塵盤旋著飛了出來。

如墨胸膛起伏。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方向，雙腳在屋檐上緩慢移動，換了個角度。

終於看到了那個身影。

沈尋獨坐在閣樓頂上，脊背有些彎曲，腦袋稍低垂。

他像是很疲憊，又像是很亢奮。

火紅色的披風在他周圍隆隆的響著。

無數的巨龍在他身邊徘徊。

下方所有的妖怪都抬頭仰望。

天上早已沒有敵人。

百里之內一片沉寂。

如墨站在萬家燈火的角落，手扶著閣樓上的欄杆，她默默注視著那邊的背影，心中的石頭終於穩穩地落了地。

下一秒她抬起手捂著面頰，泣不成聲，滾燙的淚水如決堤之洪。

……

一月後。

沈尋關上馬府大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深吸口氣後轉過身。

他走在街道上，路過的小販見到后紛紛駐足行禮，沈尋以微笑回應。

輾轉著來到法雲寺，大門口早已尼姑守候在此。

「沈施主請隨我來。」

一路跟隨，沈尋終於被帶到了那座當初吃過虧的建築外面，只是這一次倒是沒有金光從裡面射出來。

走了幾個台階，沈尋已經看到一個光光的腦袋。

再走幾個台階，光頭下面露出一個胖胖的身軀。

「大師，我來領人了。」

胖和尚微笑點頭，目光在沈尋身上打量許久。

「看來已經完全融合了。」

「多虧大師提醒，我才能融合另外兩魂。」

「算是補償吧。」

胖和尚說完轉身。

沈尋盯著他的背影沒說話，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一個巨大的金色手掌。

二人朝著建築裡面走去，沈尋跟在胖和尚身後

「沈尋！」

一個小蘿莉突然跳了出來。

靈音繞著沈尋轉著圓圈，目光仔細地在他身上打量。

「真想不到啊，原來你就是孫悟空。」

沈尋看著右手腕上的金鐲，露出一副悵然的模樣。

何止是你，我也想不到啊。

「給我看看！」

「卧槽？」

靈音突然跳起來將沈尋手腕上的金鐲給搶了去，然後立即躲在胖和尚的身後，對著沈尋吐舌頭做鬼臉。

「把金鐲給我！」

沈尋撩起袖子作勢要打人。

靈音撅嘴：「小氣鬼！給我看看都不行嗎？」

「不行！」

沈尋瞪大眼睛。

「沈施主，這金鐲就借靈音玩玩如何，你現在也不需要這東西了。」

胖和尚發話了。

沈尋皺眉，確實是不需要了，但戴著金鐲總會讓自己安心一點，而且也戴習慣了。

「借？」

他突然抓住了關鍵詞。

「那什麼時候還我？」

胖哥上露出笑容：「一百年後，如何？」

沈尋立即掰著手指算時間，一百年後……貌似有點久。

他又瞪了靈音一眼：「別忘記了！」

靈音躲在胖和尚的身後，小聲開口：「不會的。」

「她們三個呢？」

胖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沒有三個，只有一個。」

沈尋聞言皺起眉頭，他上前一步：「什麼意思。」

「和沈施主融合一樣，陳思，陳婉雲，江曉酥三位姑娘也進行了融合，她們本就同源，這次事件可以說是融合的導火索。」

胖和尚說完轉身，身後的帘子撩了起來。

陳思俏生生地站在那裡。

她看著沈尋，眼睛紅紅的。

「阿彌陀佛，知道融合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之後，陳婉雲與江曉酥兩位姑娘犧牲自我，主動融合進了陳思姑娘的身體里，三魂歸一，肉體交融。」

「沈尋……」

陳思抿著嘴巴，小跑著過來鑽進了沈尋的懷裡。

她緊緊地貼著沈尋的胸膛。

……

回去的路上，沈尋一直拉著陳思的手沒有鬆開。

「那一天我們三個聊了很久。」

陳思突然開始說起了話，沈尋靜靜聽著。

「我才知道原來婉雲在和親那次就喜歡上了你，卻一直沒聽她說過。」

「還有江姑娘，她喜歡你喜歡的更早。」

陳思說到這裡突然停下，與沈尋握著的手被她掙開。

沈尋回頭，發現陳思站在原地低著頭，髮絲垂著，身體在顫抖。

「在選擇誰留下的時候，我很自私地沒有說話。」

「在她們兩個掙著搶著要犧牲自己的時候，我還是沒說話……」

「因為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

「我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陳思抬頭，眼圈周圍紅了一片。

她站在原地攥著拳頭，開始哭得聲嘶力竭。

沈尋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聽著陳思的哭聲，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腦袋裡在這時回想起了胖和尚今天跟他單獨的聊天內容。

……

「大師，我是不是會活很久？」

「自然。」

「那……陳思，我娘她們……」

「阿彌陀佛，人世間自有定數，沈施主不必想得太過沉重，如果不想心有遺憾，那就在她們活著的這一世，請沈施主珍惜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