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官人
難道她知道?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眼淚給你,是不是這段記憶也會隨之消失?另外你用眼淚用做什麼?我果斷的問她。
是的,會化為烏有,沒有一絲痕迹。眼淚,我自有我的用處,我的頭髮需要前世的靈力來滋養。
評估下來這交易挺划算,反正我不想要這關於前世的記憶,全是痛苦,而且我的支付寶里的錢不用被花,簡直是天大好事,人得活在當下。巫婆阿姨就給了我一個瓶子用來裝淚水,讓我坐在屋子裡唯一露出水面的樹樁上打坐。我開始將前世的一幕幕在腦海里放映著。周圍的一切似乎瞬間靜止了。
江南可採蓮,
蓮葉何田田。
中有雙鯉魚,
相戲碧波間。
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南。
蓮葉深處誰家女,
隔水笑拋一枝蓮。
時間大概是明朝,我自葉家村來,十九歲的夏天,我划著小船到大明湖採蓮,興緻很高,就唱著採蓮曲。這是村裡文化的習俗,到了豐收的時節,村民們都會一邊收果子一邊高歌。
不見心相許,徒雲腳漫勤。摘荷空摘葉,是底採蓮人
居然有人在岸邊吟詩,我探出頭,一看是位身穿素衣的官人,官人見我出來了,探出身子問道:
敢問姑娘姓字名誰?芳齡幾何?家住何方?可曾婚配否?
小女子姓葉名青,家住住平陽縣葉家村,婚配與否與你何干?說完,我又慌亂的撥這船槳向蓮葉深處劃去,生怕他會輕功跳上船來。
只聽,呵呵一聲,官人笑而不語。
沒過一個星期,金陵邑的黃官人居然都我家提親了,我莫名的封父母之命,嫁到了黃家,做了黃員外家的二姨太。起初的兩年,我同黃官人情投意合、夫唱婦隨、相濡以沫,在地已是比翼鳥,不想,好景不長,官人在永樂十九年又娶了三姨太,又了新歡舊愛的日子也算走到頭了。不過,官人的母親到時很心疼我,每天都會讓我去配她逛花園,賞荷花,有時還准許我划船去採蓮。
我想,隨它去吧,你有你追逐新愛的自由,我好歹還有老母賜我一分疼愛,也算是有失也有得。一天我煲了大盅雞湯,端給母親大人喝,母親大人說太燙了,我們先去花園走一圈回來再喝。
我便隨同一起去散步去,大約逛了半刻鐘,湯剛好不燙,我給我和她都填了一份,兩人一起品嘗了鮮美的湯羹后,便道別,讓母親大人休息一會。深夜時,突然,聽道樓道人四處奔跑吵鬧之聲,便隻身下床,隨意披了件墨綠色披風就出門。見一僕人從我門口跑過,我趕緊抓住她,問: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她結結巴巴的說:老夫人、老夫人,中毒了。
我瞬間感到一陣冰涼從腳底穿透全身,怎麼可能會有人想到毒,老夫人。怎麼可能?
接下來的情節時,我被推到大堂中間,被曾經溫文爾雅、伉儷情深的黃官人質問,為何要毒死他的母親。
我說我沒有,不是我,我們一同飲用了雞湯,旁邊的僕人都可證明,是同一個陶瓷煲里填出來的。而且我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動機這樣做。
三姨太則血口噴人,火上澆油說道:怎麼可能沒有動機,你看黃官人娶了我,心生嫉妒,就想趁機報復官人,讓他品嘗喪母之痛。啊,官人怎麼娶了你這樣一個毒蠍心腸的女人,簡直是家門不幸。
我已然沒有了黃官人的寵愛,所以我怎麼說都不會佔得優勢位置,於是我說:夫君,從你認識我如此之久,你對家中每位夫人秉性自有定論,你認為,我會出於嫉妒而心存報復,甚至會對我在家族中唯一至親的母親大人下手嗎?
官人已心力憔悴,對我的話似聽非聽的皺了皺眉頭。但經過大夫鑒定,居然硬是查出我做的那份雞湯有毒。我更是強烈申辯,這一定是栽贓,如果我是我的謀划,我會那麼傻留下毒雞湯讓大夫們查出來,然後讓自己背鍋嗎?母親大人是園裡,唯一心疼我的人,我又怎忍心下如此毒手。
黃官人喪母之痛已掩蓋了我的任何喊冤的聲音。心裡直嘆,這群女人成天就會給我添亂添賭我只不過想要一個少是非,沒有波濤暗涌的院子,居然還有人敢鬧出人命來,今日且先找個替罪羊平復人心。
可我個犟脾氣哪有那麼好冤枉的,忠貞之心不可污,天地可鑒,日月可照,黃官人今日敢如此不念往日夫妻一場,且固執己見,非要治罪於我,自今日變故,便是我們緣盡之時。
於是,我被關禁到北邊的梅苑受罰,每天需要洗大堆僕人衣物。
關了大約1個月,我每日有作嘔之感,請來大夫檢查,已懷有一個月身孕。可是儘管如此,黃官人依然不聞不問,且不來看望,只是吩咐廚房將飯菜備好送過來。那時,我想,黃管人呀,黃官人,如果是命運安排我要做被你遺棄且老死在園中的夫人,我便一定要破了這個命。
終於熬得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我取名叫曉寒,是為了讓他記住,他爹是如何讓人寒心徹骨。他日我定將棄你而去。
我同黃官人提出帶孩子,離開這裡,尋找一個寧靜沒有勾心鬥角的棲身之所。他不肯,說:讓外人聽了,有辱我府名聲。說我黃府拋妻棄子,成何體統。
我一採蓮女此刻跟你已沒啥關係,又不礙著你升官發財,我想走就走,你還攔得了我?你意欲何為?
黃大人惱怒了,我意欲何為?我倒是問問,你意欲何為?難道就不能給我少添麻煩,好好在家呆著。
「我拒絕做你的奴僕,同時堅決懇請離開你,你看我就不適合宅個院里,然後跟幾個女人一起搶一個男人,她們要搶著跟你睡覺,我讓給她們就是,有啥好搶的,最好能賜我一封休書,我也落得自在。」我毅然決然的怒視著他。
他被我快暈死,又拿我沒辦法,似乎非得吵一架才懂真的我,不知咋的又沒了之前的傲氣,輕聲說道:等孩子大點再說,你想去哪就去哪吧。另外你以後不用再做奴僕的任何事情。
這樣我又守過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時常還是有些不老實的夫人和奴才設法坑我,如園子里的羅漢松死了,會說是我下藥給毒死了,然後趁著官人外出拜客,找幾個奴僕鞭打我,我反手搶過奴僕的鞭子,將周圍冤枉我的人全都抽打一遍。每日勤練拳腳,隨時準備著在這大觀園,大顯身手。
也是奇了怪,就因為我一次大大出手,夫人和奴僕們對我畢恭畢敬、簡直跟伺候老佛爺一樣小心、謹慎。
我也不想搗亂,誰讓你非要留我在此。
想想這些夫人,又錯在哪呢?錯也只能是你黃官人錯,既然你已有大夫人,為何又要將湖中本可自在於蓮花中無憂無慮的姑娘娶進家門,有了二夫人為何又想著娶三夫人、四夫人,後面有五,六夫人,不爭才怪。你又何曾把真心交付給其中任何一人呢,每位夫人,只不過是你身邊的飾物,身份高的只不過是貴點,但也非絕無僅有,高興了可以拿來把玩,不高興時棄之如敝履。如果你本無心無情無意,我乃有心之人,又怎能和你共處同一屋檐下。
倘若你如韋小寶對每位夫人都有情有意,那麼我也對三四個好兒郎都有情有義,你是否也能用同理心理來坦然處之呢。
這些年的情愛時光,終究還是錯付了。
這些回憶都沒能請到我的眼淚,回憶放映到明朝正統九年,瓦爾納之戰爆發,吾兒被派去參軍。那時我已搬至農村老家,種豆南山下,一日我正在家裡打盹,幾個身著白色喪服的士兵倉惶得抬著白色的擔架來到家中,擔架上一個人形被遮著白色的布,我臉色瞬間煞白,心跳加速,踉踉蹌蹌的沖了過去,一定不是,千萬不要。,。。。蒼天啦,正是吾兒!!
為母千辛萬苦的盼望著你歸來,盼來的居然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臉上有著被槍刺傷的洞口,深邃可見裡面的皎白的骨頭,肚子上被劃破一個長長缺口,血漬已浸染了他白色的衣襟。
想來他死前,最牽挂的定是家中兩鬢如霜的老母,想來他死前定是想再多活一分鐘,依偎在母親的身邊,聽她絮絮叨叨家常里短,可怎料得造化弄人,造化弄人!怎料得、、、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旁邊泣不成聲的士兵斷斷續續的說道:公子,走前,囑咐讓我們快馬加鞭,一定要回家,因為答應母親大人一定要活著回家。。。天下至善,以孝為大,如果。。。如果讓母親大人傷心欲絕,我就罪過了。。。
痛徹心菲的記憶,讓我淚流如柱。
淚水滴入了巫婆的瓶中。
(此處應該有掌聲,我都把自己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