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一吻
薄天暮忙閃開烏霜投出的暗器,暗器擊在樹葉上頃刻爆發出一陣濃厚的煙塵,薄天暮掩住口鼻,飛身向烏霜遁走的方向追去,卻一路都未看到那三人的身影。
「烏霜,你為何不見我?!」薄天暮的聲音劃破夜空,卻仍舊如白天一般未得到半分回應。他不禁心中驚嘆,那人連帶著兩個功夫明顯不及的人都能消失無蹤,這是何等卓絕的輕功。
夙蘿見頃刻間便將薄天暮甩沒了影,心中也驚詫連連,她這輩子都沒飛這麼快過,這個墨衣的男子當真了得。
甩遠了薄天暮,烏霜便慢下腳步停在地面,鶴知微撫著自己緊張了半晌的心口,夙蘿直接跪趴在了地上彷如暈車。
「都是自己人,行這麼大禮做什麼。」鶴知微拉起夙蘿。
「自己人?」夙蘿輕喘著氣目光懷疑地打量著斗笠下泄出一縷白的烏霜,道:「微微你一個常年待在山上不出門的人,什麼時候結識了這樣一位高人?」
「這事,我也想知道呢。」鶴知微輕抽著眼角說道。
她們並看不見,斗笠下烏霜的臉因那一句「自己人」而露出了多麼滿足的表情。
夙蘿仍舊打量著烏霜,片刻后也不再糾結,道:「多謝前輩上次救了微微,這回又救了我。」
「不必客氣。」烏霜說道。
鶴知微雙眉微動,她竟發現烏霜的語氣與平日里待她有微妙的不同,語氣雖然同樣的輕,此刻卻彷彿讓人覺得他就是一位不可接近的世外高人一般,有道無形的牆隔在他與眾位凡人之間不可穿透。
「微微,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息,明日便回萬毒教吧,一月未歸,師兄們肯定擔心死我們了。」
三人找到一家客棧,鶴知微見烏霜默默付了三間房的銀子,便說道:「讓你出錢,怪不好意思的,以後一定還你。」
「將你自己還我便好。」烏霜自然而然地說道。
鶴知微抽了抽嘴角,她習慣了。夙蘿覷著烏霜和鶴知微二人,眼冒異光。
「微微晚安。」夙蘿進了房間,鶴知微打著哈欠正要進房時,烏霜卻叫住了她。
「什麼事?」鶴知微耷拉著眼,神情都因睏倦而有些渙散。
烏霜伸出手撫向鶴知微的臉,微妙的觸感讓鶴知微頓時清醒了幾分,她睜大眼睛看著黑紗之下烏霜模糊不明的臉,道:「幹嘛?」
烏霜的手又輕輕捏住鶴知微的下巴,他緩緩靠近,斗笠下的臉也越來越清晰。鶴知微眼睫一顫,目光細微的閃動透出了一分緊張,見她不退也不躲,烏霜微微一笑,隔著斗笠的輕紗小心吻在鶴知微的唇上,淺嘗輒止,只停留一息時間,他離開她的唇淺笑道:「今日的報酬。」
鶴知微僵得如塊木頭似的,她一言不發,忽然撞進了房裡關上了門,並未看見一旁探出小半個腦袋的夙蘿眼中冒出的鋥亮的光。
烏霜指尖碰在唇上仍在回味,眸子里涌動著喜悅和痴迷的光。微微的唇是這般香軟誘人,他終於在她默許之下拿到了,儘管隔著一層輕紗,卻也讓他興奮不已,體內的血液似乎都流動得更快了些,若沒有那層輕紗,那該是多麼美妙的感覺……
鶴知微心臟狂跳,竟比剛才更要緊張,在察覺到烏霜的意圖之時,她竟絲毫不想躲開,僅被那麼輕輕一吻,現在心臟便躁動難安,她當真淪陷在他的美色之中了不成?她鶴知微就是這般毫無定力之人么!
胡亂想了一通后,鶴知微決定先把覺睡了,有什麼糾結的想法明日起床再議。
於是鶴知微抱著雜亂的心情睡了個並不太|安穩的覺,次日出門看見烏霜的身影,心頭就像被輕捶了一下似的,她理了理心情擺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走過去說道:「我要回萬毒教了,你還要跟我們一起么?」
烏霜搖了搖頭,道:「萬毒教是你的庇護所,無需我照看著你了。」
「噢……」鶴知微側開了目光,不知是什麼心情。
「但若微微想要的話,我也可以去萬毒教。」烏霜淺笑道。
鶴知微輕笑一聲,擺了擺手道:「你也有自己的事,不必總耗在我這,罷了。」
烏霜撫了撫鶴知微的腦袋,道:「微微真是體貼的女子。」
鶴知微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第一次有人說她體貼,她壓根就不是會體貼人的人。她轉頭看向一旁亮著晶晶眼面如定格的夙蘿,道:「偷看夠了沒?回家了。」
「噢!」夙蘿如小鳥一般撲著翅膀奔了過來,鶴知微撩開烏霜面前的輕紗,看著他的眼留下一個瀟洒又會心的笑。「再見了。」
夙蘿被那斗笠之下露出的絕世面容驚得渾身一震,她抬起雙臂極為鄭重地拱手一禮,道:「前輩,告辭!」
輕紗落下時,烏霜嘴角那抹動人心魄的淺笑擊中了鶴知微的心,他轉身如雲煙一般離去時,她木訥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還念念不舍呢?走啦。」夙蘿在鶴知微面前揮著手,鶴知微平淡地回神點了點頭,剛一動步就感覺腳尖觸到了什麼物件,在地上滑出一道清脆的聲音。
鶴知微低頭一看,是一塊二指寬的墨色小玉牌,她彎腰撿起后指尖翻看著喃喃道:「這是什麼?」
「會不會是魔君前輩落下的?」夙蘿也盯著玉牌說道。
「他做事周密,不像會落東西的人。」
「既然不是他的,我們拿去當了?」夙蘿眼睛晶亮,悄聲說著心中的小算盤。
鶴知微敲敲她的腦門,說:「撿來的東西哪能那麼隨便,下次見到烏霜問過後再說吧。」
走在路上,夙蘿盯著鶴知微的側臉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微微,你怎麼會和白髮魔君有一腿?」
「……」鶴知微耷拉著死魚眼,道:「正如你莫名其妙成為了薄天暮的妹妹一樣,我對這件事也很莫名其妙。」
夙蘿叉著腰,一想覺得有理,緣分這東西就是說不清道不明。「微微,你如果嫁過去了,千萬別拋下我們啊,我們就靠你領導大局了!」
鶴知微一錘夙蘿的腦袋,道:「我和他都沒譜,你怎麼這麼八卦。」
「到面前的瓜豈有不吃之理?」夙蘿理所當然地反問道。
沉默片刻后鶴知微猛一點頭,說得有理。
兩人一路風塵回到了萬毒教,剛一現身六師兄聞人煜便撲了過來,激動地大喊道:「微微!小蘿!你們終於回來了!」
六師兄渾身都充斥著陽光的氣息,鶴知微彷彿覺得有刺眼的光在面前照耀,不禁拿袖子擋了擋眼,道:「六師兄,好久不見。」
聞人煜繞著兩人轉了幾圈,大鬆了一口氣似的笑道:「還好,你們都平安無事。」
鶴知微扯了扯嘴角,夙蘿是平安無事,她差點丟了半條命。
夙蘿提溜起兩個包裹,睜著亮晶晶的葡萄大眼說道:「六師兄!我們買了兩隻雞,今天能吃頓好的!」
聞人煜嘴角滑過激動的淚水,驚喜道:「你們怎麼有錢買這麼貴的東西!」
「微微這個月的稿費分了不少,想著給大家改善改善伙食!」夙蘿也激動地說道。
鶴知微也扯起兩隻被繩子牢牢纏住雙腳的活雞,兩隻雞一陣撲騰扇落數片雞毛。「我還買了兩隻活的,養在教中,生蛋孵雞無窮盡也,豈不美哉。」
聞人煜流露出十分美哉的表情,他接過夙蘿雙手的包裹,道:「微微,你也去跟其他師兄弟打個招呼吧,我去把這個交給廚子。」
鶴知微提著兩隻雞去了後山,在一片青蔥的菜園附近找了塊空地,準備圍一塊雞窩出來。她將雞拴在了一旁的樹上,看著滿山的樹陷入了沉思。
一把斧子悄然無聲地出現在她身邊,她看著握著斧子的那隻細嫩的手,下意識道了聲「謝謝」,而後才忽然察覺似的轉過身,看著面前清秀的少年,喚道:「八師弟?」
「教……教主好。」八師弟隱光怯生生地開口,一雙眼睛如小鹿般小心而靈動地看著她。
「你在這做什麼?」鶴知微問道。
「打理菜園……」
鶴知微看著說話都沒有底氣的隱光,彷彿自己大聲說話就會嚇到她似的。隱光比她生得還瘦弱,平日里總一個人窩著,她入萬毒教以來都沒見過他幾回,師兄們說他膽子極小又不善與人言談,也不知是何原因。
鶴知微接了隱光的斧子,道:「你怎麼知道我要砍樹?」
「教主……不是要做養雞的圍欄么?」隱光小心問道,鶴知微看他這幅隨時都要被嚇跪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笑道:「是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真是個心細的少年。
鶴知微邁開步子對著山上一顆大樹就是一斧子,哐的一聲震得她虎口發顫,斧子卻連樹皮都沒穿透。
鶴知微驟然醒悟,她一個運動廢人,何來這般自信以為自己能砍樹。
「八師弟,要不你來?」鶴知微轉頭看著隱光說道。
隱光倉促地搖手,道:「我、我也不行……」
鶴知微叉著腰思考了片刻,道:「我去找二師兄,你幫我看著它們啊!」
鶴知微一溜煙飛走,隱光面色微紅,摘下幾片白菜葉放在兩隻雞的面前,又坐到了另一處抱膝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