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私生子
「我萬毒教再如何式微,也不會任人欺負!」聞人煜凝眉喝道,雙眼目光灼灼,隱光內心微訝,他從未見過聞人煜有這般發怒的時刻,他向來都是萬毒教照耀人心的火光,而今日這簇火光燒得旺盛而劇烈。
「小子,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么?」吊梢眼女子眯起了眼,看向聞人煜的目光已顯出危險的敵意。
聞人煜啐了一聲,低罵道:「凝春宮的浪□□人!」
女子的雙瞳驀地緊縮,高喊一聲「找死」,揮舞長鞭狠狠甩向聞人煜,聞人煜抱著隱光往旁邊一推,低聲對隱光道:「你走遠點!」
說完他便雙掌凝毒擊向那女子,三位紫衣女的怒火和戰意都被激起,瞬間圍向聞人煜,一道道鞭子抽得地面劈啪作響,路過的行人頃刻間作鳥獸散,原本熱鬧非凡的街道瞬間變得空曠不已。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姑奶奶今天教教你什麼是規矩!」
「萬毒教輪不到你來教規矩!」
聞人煜如一匹不肯屈服的小狼,在獵人的圍捕之中竭盡全力反抗,奈何實力抵不過三人合擊,片刻后衣衫已被刮下數道碎片,血跡漸漸顯現出來。
「六師兄……」隱光瞳孔狂顫,見到聞人煜受傷,他不知哪來的膽量和氣力,忽然沖了出去一掌拍在其中一名女子的腰肋上。
女子受了一掌,感覺一股毒素自腰肋處蔓延開來,她又驚又怒,狂喝一聲「找死」便狠狠回擊了隱光一掌。
「隱光!」見隱光要被那女子繼續殘害,聞人煜忽然抽身撲了過去緊緊抱住隱光,咬牙受住了全力擊來的數鞭。
「六、六師兄……」隱光整個人如傻了一般,看見聞人煜平日活力四射的臉上儘是慘白,他大腦一片空洞,甚至忘了所有的動作。
「去死吧!」
凝春宮的女子揮出致命一鞭,聞人煜緊咬著牙,眼裡只有隱光呆傻懼怕的臉。
疼痛未曾到來,反倒是揮鞭的女子慘叫一聲,聞人煜回頭望去,只見一長發如瀑的高挑男子站在他身後,僅僅是一個背影,卻讓他感到莫大的壓力。
那女子的長鞭落在地上,右臂拖著被折斷的手腕不住地顫抖和痛呼,另外兩名女子神情大駭地看著突如其來的陌生男子,警惕道:「你是何人?!」
男子沉默,冰冷的眼神如死神的箭一般射向那幾名凝春宮女子,女子們感受到壓人的魄力和殺氣,不由得身軀一震,知曉自己遇上了極難對付的高手,而那高手儼然一副要輕易取她們性命的氣勢,儘管心有諸多不甘與氣憤,她們終是一言不留地離開了這危險之地。
凝春宮弟子們走後,聞人煜終於松下一口氣,猛地咳嗽了幾聲,將嗆在喉嚨的血咽下,恭敬對那男子道:「多謝閣下出手相救。」
「多、多謝……」隱光也急忙道謝,扶著聞人煜心有餘悸。
男子回過身,面容卻是與那迫人的森冷殺氣極為不符的俊秀清朗,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聞人煜,低聲道:「不必謝。」
聞人煜打量著男子,猜不出他的身份,便謹慎地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男子卻沉默了半晌,而後他木然拿起一張招生傳單,道:「萬毒教,我會去。」
聞人煜一愣,片刻后大喜過望,雙目發亮地問道:「你是說……你願意加入萬毒教?」
男子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
「太好了,有閣下這樣的高手願意加入,微微……教主和師兄弟們定然十分歡高興。」聞人煜笑得光芒萬丈,男子看著他不禁有些發愣。「紙上都寫著,這個月二十五,歡迎來萬毒教。」
「嗯。」
男子應了一聲便默然離開了,聞人煜心中想道,此人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卻在他們受凝春宮欺辱時救下了他們,足以說明他並非毫無感情之人。
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爛攤子,聞人煜溫柔地拍了拍隱光的肩。「回去吧。」
「嗯……」隱光抱著幡旗,一路上注視著聞人煜身上的血跡,眼裡似有許多話要說卻又難以開口。
回到萬毒教后,眾門人看到隱光和聞人煜身上的傷,立刻聚集起來詢問事因,聽聞是因聞人煜惹怒了凝春宮,聊雨安的面色由本來的嚴肅變得愈發沉悶,他凝視著衣衫破壞的聞人煜,慍怒道:「阿煜,你怎能如此莽撞,此事處理得不妥,得罪凝春宮,她們必會記仇於心,不多日便會來尋仇泄憤,我萬毒教正值低落回暖之際,如何經得起大派的打擊?」
聞人煜咬了咬下唇,低垂著頭不甘道:「此事是我衝撞,可那幾個女人欺負小光、貶低我教,我怎能忍下這口氣?」
「於是你便不顧實力懸殊,不計未來後果,破口回罵還與她們扭打?」聊雨安擰起了眉頭,情緒並未因聞人煜的解釋而有所緩解。「若沒有那高手相救,你以為你能活得下來?隱光又該如何自救?!」
聊雨安說著,語氣竟是難得的激憤,眾弟子皆有些驚愕,小師叔平日里那般體恤溫柔,從不因何發怒,極少見他像現在這般情緒外露。鐵舟看不下受傷的聞人煜還被這般指責,便出聲道:「小師叔,六師弟為了維護我教做出衝動之事也合情理,若換作我聽到有人詆毀我教又欺辱同門,我定然也會出手相拼。」
「你是你,他是他,你的功夫我有把握,阿煜呢?可曾有自知之明?」聊雨安一甩長袖,深吸一口氣道:「杖責十板,面壁三日。」
「不要!」隱光忽然擋在聞人煜身前,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惶恐又戰戰兢兢地看著聊雨安,央求道:「小、小師叔,六師兄為護我已被傷至此,求求你不要懲罰他……」
「小光……」聞人煜恍惚地看著隱光,感動與驚詫交織,從來只會躲在人身後不敢拋頭露面的隱光,不知為何最怕小師叔的隱光,居然為了他勇敢站在前方對抗他最畏懼的小師叔。
聊雨安的手都有些顫動,他捏緊了拳注視隱光,道:「連你也敢違抗我……」
隱光身子不禁瑟縮,畏懼到戰慄也不躲開。
「那便更要罰他!」
鶴知微終也看不下去,正要出聲勸說聊雨安,忽然隱光響亮又撕心裂肺地高喊出一聲:「爹!!」
鶴知微沒吐出口的話頓時扼在喉嚨里,堂內的眾弟子也被這一聲響噹噹的「爹」震得腦仁發麻呆立全場。
聊雨安也驀然停止了動作,周圍鴉雀無聲,大堂陷入詭異的寂靜。
隱光叫聊雨安「爹」?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叫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男子「爹」?
「小師叔,隱光……是你的崽?」鶴知微一臉迷幻地問道。
聊雨安沉默片刻后長嘆一口氣,道:「看來瞞不住了,沒錯,隱光便是我十幾年前犯下的錯……」
「不是、小師叔,你才多大,開什麼玩笑?」鶴知微歪頭滿臉不信。
聊雨安幽幽然看向鶴知微,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三十六歲,有什麼問題?」
鶴知微愕然張大眼,她一直當他才二十三四歲,還感嘆著聊雨安不過比她大幾歲,看上去比二師兄還小,就已經是師叔輩的人物了。他是修了什麼駐顏之術?她是不是可以請教一二!
她只神飛了一瞬便回過神來,對聊雨安說道:「看來小師叔是因擔心隱光的安危,才這般憤怒。你先消消氣,六師兄因公負傷,再施責罰定然雪上加霜。」
「我並非只是因為隱光,更因為他為我教惹來了禍患。」聊雨安面色沉重,心中對於凝春宮的來襲並無把握。
「若是如此,責罰他也無用,不如留點人力對付凝春宮來擾。」鶴知微也走到隱光身前將二人護於身後,從容自若地看著聊雨安。「凝春宮若真來,我等也無需怕他。」
聊雨安只覺鶴知微天真,他問道:「你可知凝春宮有多少人手?宮主謝芸兒又是何等高手?」
「我只知道她不是亦初的對手。」鶴知微寬闊的廣袖中泰然揣著手,眼神里彷彿透出普照眾生的佛光。「四尊大神坐鎮,有什麼好怕的?」
聊雨安搖著頭,道:「烏霜、薄天暮、修野皆非本教中人,若萬毒教退敵全憑外人相助,傳出去豈不又讓人看輕我教。」
鶴知微發出一聲輕笑,道:「你這會子也不願被人看輕了?」
聊雨安看著她,又透過她看向後方的隱光和聞人煜一眼,側開身子不言語。
「反正咱們已經處在江湖底層了,哪還有什麼下降的空間?淡定點,我們若敗退凝春宮,還能加強新弟子的底氣呢。」
聊雨安半晌后無奈輕嘆,低聲道:「真不知你何來的底氣。」
鶴知微微微一笑,道:「我可是教主,不來點精神雞湯怎麼行。」
「……」
聊雨安終是放過了聞人煜,聞人煜和隱光事後都來向鶴知微道謝,鶴知微輕描淡寫地撥了過去,順便鼓勵了隱光幾句,要他莫要懼怕小師叔。
聊雨安雖說是將自己的私生子接來了萬毒教,卻從不肯公開他的身份,對隱光也是嚴厲居多,對於此事鶴知微並不認同他的做法,瞧瞧隱光,都被他養成怎樣一副性格了。